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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二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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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城县的东镇有一片天然湖,每年盛夏芙蕖盛开之时,多有附庸风雅之徒到此吟诗作画。如今不过是四月将末,还未到那水中芙蓉的花期,所以湖边少了那些盛夏时分清晨赏荷的雅士,显得清静不少。

雨期已至,清晨的荷塘远远望去似有一层薄薄的雾笼罩着,有一种江南水乡的梦幻之美。

似有船桨哗哗荡开的声音,那影影绰绰的船影隔雾随着水声徐徐划来。待行近一看,原来是个上了年岁的老艄公在慢悠悠地划着船,他的船头挂着一个鱼篓,里面满满的都是起大早网来的鱼儿,看来这个老艄公今早没有白忙活。

志得意满的老艄公满是褶皱的老脸上有了一丝满足的笑意,他摘下腰间的酒葫芦大大地guàn了一口酒,苍老的嗓音哼起了一首tiáo子:“渔师得鱼绕溪卖,小船横系柴门外。出门老妪唤jī犬,张敛蓑衣屋头晒。卖鱼得酒又得钱,归来醉倒地上眠。小儿啾啾问煮米,白鸥飞去芦花烟……”如此满载而归的清晨,老艄公唱起的依旧是让人心酸的tiáo子,让闻者不由得慨叹这渔家的辛酸之苦。

忽然船身似乎有了微微的颠簸,然后慢慢停住了,老艄公疑惑地又摇了摇手中的船桨,可那桨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摇动起来相当吃力。老艄公心道,今年的水草长势倒是旺盛,想必是把桨给缠绕住了,便用力甩了甩那似被困住的左桨。在老艄公的用力甩动下,桨板被抽出,与此同时却有一物冲出了湖面,只听哗啦一声,似乎是个枯枝因为老艄公的桨板搅动被顶出了湖面。

老艄公嘴里哼哼着:“这缠人的水草……”他略举起桨板想拍打那段枯枝,可是桨板拍下的一瞬间,老艄公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只见那“枯枝”极为修长,顶端诡异均匀地分布了五个分叉枝……

那老艄公惊慌失措地抬起自己干裂的手背揉了揉自己昏花的老眼,再次向那直指苍穹的“枯枝”看过去,半晌后他终于扯起自己沙哑苍老的嗓子喊起来,“死人……死……杀人了……”

原来那竖出水面的一截“枯枝”竟是人的手臂,而那五个干枯的分叉也不是什么枯木,而是人手上的五指罢了。似是觉得这样的场面还不够恐怖诡异,随着老艄公惊慌而摇晃的船身带起了波纹荡漾,那直指苍穹的手臂随着荡漾的碧波翻了个个,一张狰狞恐怖的面孔浮出了水面。那面孔的半张脸已经被湖底的鱼儿啄得不成样子,丝丝缕缕的腐肉呈飞絮状漂浮在绿波盈盈的湖面之上……

不远处的湖边,一本书被风吹得不住翻页,终于慢慢地合上了,书封上那醒目的三个字,此时读来却让人心惊胆战:风波鉴。

待衙役将老艄公带出后堂之后,沈白和陆元青一前一后慢慢走在了府中的花园内。沈白的面sè微沉,他冷冷地看了看花坛中那迎春花鲜艳的花瓣,却问身后的陆元青:“元青,算是被你一语成谶了,果然有人在按照《风波鉴》中的法子有计划地杀人。”

却听走在身后的陆元青翻动书页的声音,口中还念念有词:“水底的女鬼用她诡异的长发缠住了不断挣扎于水面之上的书生的双腿,那仿佛有了生命一般的发纠结成绳捆绑住了书生的身体和他同样惊慌不已的心神,他就这样保持着挣扎的姿势被女鬼拽入了冰冷刺骨的湖心里。几日之后,书生的尸体被人在湖面上找到,可惜他的半边脸孔已经消失不见了……”

沈白回身看着陆元青,“元青,这杀人者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陆元青合上了那本被描红了某页上一段话的《风波鉴》,慢吞吞地道:“或许祝公子会知道一些内情,只可惜我觉得他未必会对我们多说什么。”

沈白冷笑一声,“元青相信祝东楼会是《风波鉴》的笔者这一说法吗?”

陆元青扑哧一笑,“如果我信了祝东楼这句话的话,那我不是自扇耳光了吗?境况不佳、怀才不遇?如果祝公子这样的身份地位都叫境况不佳、怀才不遇的话,那我大明朝岂不是真成空心大树了吗?”

沈白闻言缓了缓自己的脸sè,微微摇头笑了笑,“祝东楼在说谎……他为什么要说谎?那个真正的落魄书生到底去了哪里?难道真像元青所说已经死了?如果他真的死了,又是为何而死?和那一样离奇失踪的阿源又有何关系?又或者说那个如云口中的阿源是否真的存在?”

陆元青静默了片刻,“大人,无论祝东楼隐藏了什么秘密,此人都与这本《风波鉴》所引出的案子脱不了干系,目前的线索有限,所以还是要从他的身上寻找突破口。”

沈白微微皱眉道:“怎么下手?他不肯主动进我的衙门,而他也无任何可疑之处,我没有借口亦不能将他‘请’进县衙里来,难道要衙差暗中监视他的行踪不成?”

陆元青摇头一笑,“大人似乎忘了这位祝公子最大的人生喜好是什么。”

沈白看他一眼,笑了笑,“美人?你让本官去哪里给他找美人?”

陆元青却是点头一笑,“这位祝公子乃是这汴城县品美第一人,就算那些美人躲了起来,他也能寻到她们的。”

沈白略微一转心思就已明了,他看着陆元青一笑,“元青是说我们在妓馆里守株待兔?”

陆元青闻言欣然地点了点头,“有熟不走旧,在下觉得潇湘馆就不错。”

“恐怕柳姑娘还在因为夕露的事情不高兴呢,我们前往会不会……”

陆元青理所应当地点点头,“所以在下才邀大人一起前往啊,有大人的官威在,一切都会好办的。”

潇湘馆在汴城也算是赫赫有名,那祝东楼祝大公子素有“赏美”之名,柳琴风又岂会不知?沈白表明来意之后,柳琴风却是把玩着手绢儿看向陆元青,漫不经心道:“沈大人开口,小女子又岂敢不答应?不过在此之前嘛,还请沈大人略微回避,小女子有话要和陆师爷单独说。”说话间眼波流转,似有无限情意在内。只有陆元青心底明白,只有柳琴风怒极之时才会有这般轻佻魅惑的表现。

陆元青无奈地看了沈白一眼,低声道:“大人不如先在馆中逛一逛吧?”

沈白思忖了一下才点点头,“好,本官就先去领略一下这潇湘馆的别有洞天。”

待沈白离开之后,柳琴风才慢慢站起身来,她摇曳生姿地走到了陆元青的面前,低下头看了看他平静无波的面sè,才冷哼一声道:“陆公子还敢登我的潇湘馆!你折了我这里最出名的姑娘。”她一边说一边低下身子,美丽的眼睛却是冷厉地和陆元青对视着,“你说你要怎么赔我?”她的手臂慢慢地环上了陆元青的脖颈,看似在撒娇。

陆元青却是微微叹气道:“柳姑娘是想要把在下给活活扼死不成?”

柳琴风的手臂微微停顿,却又忽然娇俏地笑起来,“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又舍不得了……”她的衣袖轻轻擦过陆元青的脸,忽然低叹道:“夕露来信让我告诉你,谢谢你成全了她的一片心意。哼,这个傻子竟还想着谢你!”

陆元青闻言怔了怔,才慢吞吞地问道:“夕露姑娘她怎么样了?”

柳琴风慢慢站直身体,低声道:“她为刘立阳收了尸,然后留在京城的一家道观里清修,再也不回汴城了。”

陆元青望着柳琴风突然有些落寞的背影,犹豫了片刻,还是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轻语道:“或许这才是夕露的心愿吧?人生遭遇各有不同,柳姑娘不必伤感了。”

柳琴风甩开他的手,眼尾微挑看了他一眼,“我是伤感!我伤感的是我馆里这么好的姑娘就这样被陆师爷做了顺水人情,那我这笔冤枉债要找何人去讨啊?”

陆元青看着她艳丽到了极致的眉眼,无奈笑道:“那么以后柳馆主有事,元青自当绝不推辞地效劳。这般毫无怨言可能偿债?”

柳琴风勾了勾chún角,“陆师爷为我效劳,那我不是要为沈大人效劳了?陆师爷的算盘打得好,琴风实在是佩服。”她一边说一边扯了扯自己裙摆上的流苏,“说吧,我能给衙门出什么力?”

陆元青微微一笑,“只要柳姑娘在祝东楼公子前来潇湘馆之时,让陪酒的姑娘说上几句话而已,不会耽误柳馆主的生意的。”

柳琴风“哦”了一声,“难道说又有什么案子发生了不成?”

陆元青点点头,“柳馆主可曾读过《风波鉴》这部书?”

柳琴风不解道:“我读过其中一篇,怎么了?馆里的姑娘读这本书的也大有人在,有何不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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