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往事
戍时。
西院烛光长明。
外面滂沱大雨依旧，天阳进来，脱下蓑衣，弹了弹身上的衣衫，雨水尽数抖掉。须臾，他来到床榻，说道，“少爷，小姐已经让春雪把明玉送回屋里了。”
苏瑜抬眸，嘴唇依旧有些发白。
“她能原谅明玉，说明她心里并没有特别生气。”
天阳叹息，走上前来为他掖了掖被子，宽慰道，“少爷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好好养病，等伤势好了，说不定那时候小姐的气也就消了。”
“她的气那能这么容易消的？”苏瑜轻咳两声，伤口被牵动到，又有些疼了。天阳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
“少爷将止痛药吃了吧。”
苏瑜皱了皱眉，很是不情愿的将药吃了下去。
屋外，有一个身影缓缓走来，他身旁还跟着两个小厮，正紧紧跟在身旁，仔细的为他撑着伞。蓦儿，到了屋檐之下，他摆了摆手，遣退了两旁的人。苏毅昨日并未在府中，到了今日，他才知道苏瑜了伤，而且还不轻。
于是，他才刚到府中，就匆匆的往西院跑来了。
天阳正准备退下，却迎面看到苏毅，连忙福身，唤道，“老爷。”
苏毅摆了摆手，看着床榻上的苏瑜，关心道，“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没事。”苏瑜笑了笑，欠着身子准备起身。苏毅连忙过来扶着他的身子说道，“好好躺着，别乱动。”
闻言，苏瑜当真是躺着不再乱动了。
“阿爹……”他眸光微闪，像是犹豫了好久一般，忽而问道，“当年您是从哪儿将我捡来的？”
苏瑜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苏瑜忽然会问到这件事。时隔多年，苏毅只记得在苏瑜很小的时候，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但到了后来，就再也没有问过了。苏毅抿了抿唇，有些无所适从。“当年……”他回忆起以往，想着自己要不要如实回答，“当年我去宿州时，路过一个小巷的时候，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宿州？宿州离京州可是差了好几千里。送他出宫的宫女在落雪村，于京州也不算太远，而苏毅怎么会在宿州发现了他？
见他脸上有疑惑，苏毅问道，“怎么了？可是找到了生身父母？”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紧张。
“阿爹，”苏瑜抬眸，问道，“我那个玉佩上面的‘萱’字，你可知是谁吗？”
闻言，苏毅的脸色大变。脑海里，亦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人的脸庞。
苏毅记得，自己和她初识的时候，她不过才十二岁的芳龄。还未及笄，人并不算很漂亮，却显得尤为可爱机灵。
那时，她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不叫子怡，我叫子萱。呵只差一个字对不对？可是我不是我，我是另一个我，听着很混乱是不是？但其实不乱的，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很想回去，可是我又怕回去之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是的，他刚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心上人。他对她一见钟情，知道她有了心上人，他一度嫉妒成狂。直到他知道她的心上人是谁时，却连嫉妒的勇气都没有了。
冯子萱，京州的奇女子。她是冯尚书家中的嫡女，她自小聪明，冯尚书也一直把她视为了掌上明珠。当年在江湖名声显赫的卿元阁，更是她一手创立。
有时候苏毅也不明白，像她这般女子，为何连老天都没有眷顾她。
……
半饷，苏毅才慢慢收回了思绪。
“你，你前几日可是去了落雪村？”
苏瑜目光灼灼，“是，不过我的行踪被人发现了。”苏毅轻笑，怪不得他去的时候，那个宫女已经死了。
苏毅得知冯子萱死后，几乎崩溃，后来是那宫女找到他，主动将苏瑜交到了他的手中。苏毅原本想的是等苏瑜长大了，就告诉他这一切，结果在两年前，当皇后——他的妹妹跪着苦苦哀求他不要将此事告诉苏瑜时，他开始有些犹豫了。
一个是他曾经爱过的女人的孩子，一个是他的亲妹妹。他谁都不忍伤害，可是看皇后在宫中举步维艰，哪怕她稳坐皇后，却始终要忌惮几分德妃时，他最终选择了帮助皇后。
屋内，寂静的有些诡异。苏毅绞着手，第一次觉得有些慌乱了。
“阿爹若是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会勉强。”直到现在，他依旧叫他阿爹。苏毅有些恍惚，有时候听的久了，他就真的觉得苏瑜是他和冯子萱的孩子了。
“你的母亲是冯子萱……”他苦笑两声，继续说道，“不，应该是母妃吧，苏瑜，你是当年备受荣宠的怡妃的孩子。”
苏瑜垂下眼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下去。
“当年我和怡妃乃至交好友，得知她的死讯之后，我万分焦急的来到京州。可一场大火，将她的寝宫焚烧殆尽，我自然也是不知道你是否还活着。后来，那宫女亦是悄悄找上我。她是怡妃生前的一名宫女，将你留在她身边，终究不够安全。”
“我只听说我的母妃名为冯子怡，阿爹为何说她叫冯子萱？”
“这说来话长，她叫冯子怡没错，但是她却说她不属于这里，而她的本名就叫冯子萱。”
冯子萱？这名字怎么……
……
“苏钰，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里，梦里，我爱上的别人，哪怕知道他的世界里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他高高在上，拥有着无数的女人，可我依旧爱了。对不起，是我先对不起你。所以……忘了我吧，我们就此分手……”
那时，他削着苹果，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抖了一下，险些割到了自己的手。
“子萱，别开玩笑了，你当你是从梦中穿越到古代，嫁给了皇上啊？”
“苏钰，我说爱了，便是爱了，而且还是痛彻心扉的爱，你能明白吗？”
……
思绪收回，苏瑜抿唇，只觉得心“咚咚咚”跳个不停。如此的巧合，如此的诡异，让他的背后忍不住有了一丝的冷汗。
到底是他想多了，还是……这原原本本牵扯着的就是同一件事？
“她……她可曾说过自己来自21世纪？”苏瑜觉得自己大概率是疯了，否则他怎么会有了这样的想法，还问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