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 可法执念
当晚,李信再度摆开酒宴,招待高一功和李双喜,除了高桂英、红娘子和慧英慧梅,他还把慧琼和慧剑叫了过来,暗中观察着。
毕竟李双喜是李自成名正言顺的义子,论起品行和才干,不比张鼐差,他认为在健妇营的女兵中,应该有李双喜的倾慕者,以前碍着慧英,不敢有所表达,如今慧英已经嫁人,再也没有阻碍了。
果然,无论是慧琼还是慧剑,都对双喜的到来欣喜不己,不时就莫名其妙的红了红脸,李信有数了!
第二天,李信早早起床,去府衙向史可法了解近段时间的情况,总的来说,一切有条不紊,扬州城建按步就班,新扬州已经圈定了范围,较原来扩大了近四倍,拆迁工作也从扬州城西开始,那时盖房子不象现代这样麻烦,一幢大楼要花上年把两年,当时的房屋以土木结构为主,最多两到三层,一个月就能盖好一栋。
因淮扬一带木材欠缺,新屋将以水泥砖石为主,水泥的配方不复杂,李信早已交待下去,组建了淮扬建材集团,扬州城郊,宛如一个大型工地,每天都产出大量的砖瓦水泥,也吸收了大量的劳动力就业。
纺织公司的布也在市面上销售,暂时李信还没做好打垮地主经济的准备,价格并未压到很低,与寻常售价基本持平,如此一来,纺织品就成了暴利,虽然销量不大,但卖一匹是一匹,赚的是真金白银。
李信对史可法的工作非常满意,也越发觉得自己选对人了,他不需要史可法有多么才华惊人,只要忠心,肯干。
在交待过后,史可法吞吞吐吐道:“淮扬民众都在猜测总司令会于何时建制称王,不知总司令有没有安排?”
“哦?”
李信悠悠问道:“那依先生之见呢?”
史可法沉吟道:“本来我是不该多说,但既蒙总司令信任,那就恕老夫冒犯了,老夫以为,此时不宜建制立国,以免成为出头鸟,更何况总司令还背着大明高邮总兵的任命,若是自行建制,与反叛有何异?”
李信点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但我们也不能总是无名无份,听说李闯将于襄阳建国,想必张献忠也不甘落于其后,那先生认为,我当于何时建国?”
史可法叹了口气道:“如今的朝庭,越发窘困,能直接掌握的地盘、人口与兵源越来越少,原本老夫还判断,这天下会如汉末与唐末那样,藩镇割据数十年,朝庭无所作为,越发虚弱,再决出谁是真龙,以前总司令曾表态大明朝撑不了多久,那时老夫还不大相信,但根据这几年的形势来看,很可能三两年内就要亡了,总司令还是等到明亡之后建国,方名正言顺。”
“哦?”
李信大为动容,正视向史可法,灼灼打量着。
按西历计算,今年是1642年,一个现代人判断大明将于1644年亡国不是难事,可在当时,谁有这份眼力,谁又敢下这份判断?
史可法敢!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一个肯做实事的能吏,就真的没有统筹大局的才能么?无非是被他经声的杂事掩盖了,正如老生常谈,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史可法或许天资平平,但是勤能补拙,他的才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先生言之有理!”
李信赞了句,便道:“我现在有个难题摆在面前,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不敢当,总司令直言便是!”
史可法谦虚的推让。
李信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茶,抿了抿,才道:“根据我的推断,李闯将于襄阳称王,然后进军关中,李仙风不会是李闯的对手,不出几月,李闯将于西安正式建制,以其一贯的流寇作风与好大喜功脾性,必于称王之后立刻出关,攻打山西河南,直逼北京。
大明已经没有希望了,李闯所经之处,必望风而降,甚至北京也会开门迎他,大明将亡于李闯之后,但李闯十余年来四处流窜,根本没有治地理民的经验,他的手下,也就牛金星与宋献策算是有点文化,其余多是文盲,我猜他在北京必然搞的怨声载道,而清国,素有恢复金国的宏图壮志,必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或有可能勾结山海关守将吴三桂,兵发北京,我不认为李闯会是清军的对手,多半落荒而逃,清国将于北京建都,这是我对未来时局的判断。”
史可法满脸凝重之色,站了起来,负着手来回走动,好一会儿才道:“总司令的推断倒有个六七分的可能,届时北方必生灵涂炭,难道总司令是打算坐守南方,不管北方如何縻烂,甚至越烂越好,将来再出兵北伐,一举克定天下?”
李信清楚史可法爱憎分明,脸面已经隐现出了不豫之色,于是不置可否道:“所以是两难,如果于李自成兵逼北京之际,赶走李自成,进据北京,那么,李自成面临的困境将落到我身上,甚至我还不如李自成,因为李自成不在乎名声,实在不行,他抢一把就跑,而我必须收拾北京这个烂摊子,深陷泥潭,到时清军一样会南下,荡寇军的兵力有限,只怕会非常艰苦,或许守不住北京也有可能。
而另一条道路,就如先生所说,坐守南方,励精图治,不管北方如何乱,待我们积聚了一定的实力之后再北伐。”
史可法也不是食泥不化的人,并没有从道德的层面去指责李信,而是道:“我明白总司令的意思,从稳妥上来讲,自然是坐视北方乱起来,况且李闯若于北京吃了败仗,必军心散乱,有益于总司令收拢他的精兵强将,但是自十余年前,东虏入寇以来,北方饱经蹂躏,百姓苦不堪言,唯一的乐土,也就是个北京城,难道总司令甘愿坐视北京城先入贼手,再入虏手?因此我有个两全之策。”
“哦?”
李信诧异的看了过去。
史可法道:“总司令应尽快取下南京,无论清军会否南下,增加实力总是没错,一旦北方有变,应即刻北上,驱逐李自成,挟天子以令诸候,只要崇祯仍在,料来局势再烂也烂不到哪里。”
李信震惊的看着史可法,他搞不明白史可法提出这个建议的居心何在,对于他来说,崇祯就是个烫手山芋,明朝的环境也不适合搞挟天子以令诸候了,难道史可法最终还是要恢复大明?
史可法的目光一阵闪烁,随即就跪了下来,深吸了口气道:“无论总司令如何看待老夫,还望总司令留皇上性命,保全朱家祭祀不绝,毕竟太祖驱逐蒙鞑有功,哪怕历二百七十载,国势颓败,子孙后代也不应被斩尽杀绝,还望总司令三思。”
李信明白,别看史可法说的委婉,留崇祯性命,留下来做什么,不言而喻啊!
但如果自己不同意,恐怕就是与史可法绝裂的下场,以史可法的刚烈,说不定会自尽,这让他有些后悔与史可法谈论起这个话题,其实他的原意是入主北京与放任北京被打烂,两者之间拿不定主意,毕竟两个方案各有利憋,因此想听取史可法的意见,却没料到,史可法竟然从中发现了拯救大明的机会,他觉得自己过于自信了,低估了史可法对朱家的忠心与执念。
史可法先前投自己,是对大明彻底失望,而今主张自己择机进京,是看到了辅政救国的希望,再说以大明的体制,就算自己权倾一世,子孙后代还能再掌权吗?说不定会落个张居正的下场。
想到这,李信的眼里隐有怒容泛出。
史可法仿佛豁出去了,毫不犹豫的与李信对视。
不过退一步说,今日不谈,早晚也会面对这个问题,日后李自成进军北京,史可法多半会要求自己北上阻拦,与其来的突然,倒不如预留个缓冲期,慢慢把问题解决。
李信问道:“朱家什么德性,先生不会不知,难道还对朱家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