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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早在范怀军参军那年,范怀国就要初三毕业了。
作为毕业班级,初三的学业课程十分繁重,压力很大。加上语文、英语和政治老师要求没完没了的疯写狂背,以及数学、物理和化学老师的各种题海战术,经常性的晚睡早起,加班加点学习的枯燥乏味,让本来学习成绩就非常一般,而且根本不爱学习的范怀国,既感到日甚一日的忧心忡忡,又觉得发自内心的极度厌倦和烦闷。
偏偏在面临初三升学考试的关键时刻,范怀国所在的初三六班又换了班主任,而且还是个性格古怪、脾气暴躁的老学究。
这位已届退休之年的老先生,其授业精通和治学严谨在全校早就闻名遐迩。同时,他对学生极端苛刻,有一个动不动就张嘴骂人、动手打人的毛病,让许多胆小的学生闻风丧胆。
作为教授语文这门主课的班主任,老先生对每名学生的要求,甚至比教育自己的儿女还要严格:每篇文言文要倒背如流,背不熟要挨打;每篇作文要做到语句通畅、文笔优美,写不好要受罚挨打;上课打瞌睡、做小动作、回答不上问题,轻则挨骂受训,重则挨打赶出教室;各种课堂听写、单元测验和大中小考,如果达不到良好以上成绩,不用说要受到严厉训斥和责骂,就算遭到一番拳打脚踢和各种形式的体罚也不算新鲜。
整个初三一年时间,对于学习成绩一般的范怀国而言,挨打受骂的不下百八十次,简直度日如年,就仿佛生活在地狱一般。
因为学习成绩差,总受班主任打骂体罚,加上其他老师和同学们鄙夷的眼神,以及家庭经济贫困带来的强烈自卑,这对尚处在青春梦幻之年的范怀国来说,这哪里是上学,简直是在虚度青春,甚至比犯罪坐牢还要多几分痛苦和折磨的味道。
因而,读书这件本该充满乐趣而令人回味的事情,让范怀国这个当时正处童真的少年,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创伤。以至于此后多少年来,范怀国依然对老师这个职业充满了鄙夷和仇恨,对学习这件事抱有极大的排斥和厌烦。
范忠诚和何桂花起早贪黑,辛勤劳作,唯一目的就是要让子女们将来都能读好书上好学,过上好日子,不再像父辈们一样因为没有文化而吃苦受累。因而,对老三范怀国更是无时无刻不饱含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可是,就算当妈的何桂花为此哭得稀里哗啦,即便哥哥嫂嫂们费尽了口舌,哪怕当爹的范忠诚誓要执行严厉的家法,即将读完初三的范怀国,早已在心中默默地选择了与自己的求学之路作最后的永别。
所以,好不容易坚持到初中毕业以后,范怀国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校园,积极投入到了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
俗话说,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年纪轻轻不上学,将来哪有什么出息,又能干好哪一行?年少体弱,身单力薄,又怎能承受农村如此繁重艰巨的劳动生活之重?再加上正处于社会竞争如此强烈的新时代,不掌握一门过硬的技术,或者学不到一两项挣钱谋生的本领,将来又怎能成家立业,又该如何闯荡天下呢?这些现实问题马上让当爹的范忠诚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不管是在田间地头干活的时候,还是在茶余饭后的休息时刻,或者就是结束了一天的劳累,已经躺在炕头上准备酣然入睡前的分分秒秒,范忠诚都少不了一番冥思苦想,更少不了阵阵地忧愁与烦恼。
“……不管怎么说,已经苦了我们这一代,决不能让我们的下一代再跟着吃苦受累啦!”范忠诚的心里,始终坚定着这样的想法。
当时的农村家庭,经济条件依然非常落后,物质生活还很不富裕。稍好一点的家庭倒是丰衣足食,一般的家庭依然缺吃少穿。更有些鳏寡孤独的“五保户”家庭,自然只好处处勤俭节约,时时节衣缩食了。因而,许多农村初中毕业的孩子,早早就加入到了中国最为庞大的农民大军,过起了那种原始古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田园耕作生活。而极少数条件较好的农民家庭,则想方设法地让孩子们学门吃饭的手艺,或者托人找关系谋一份公家单位的差事,不说让娃娃们光宗耀祖,开创多大的前程,最起码也要让这些晚辈们将来衣食无忧,有个最基本的生活依靠。
这个时候,与范怀国同龄而没有考上高中的许多孩子们,就像一群草原上吃草而毫无目标的羔羊,大多数跟着父辈们干起了农活,成为一个个名副其实的农民。
当然,也有少数跟人学手艺的,比如跟着别人学习裁缝、理发、园艺、厨师、木匠、油漆工,等等,都是当时农村比较稀罕和热门的职业。
总之,不管三教九流,哪门哪道,只要能够挣钱养家,学什么干什么的都有。
试问,在事关亲生儿女的前程问题上,天下有哪个父母会袖手旁观,或者等闲视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