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七 孤独的幸存者
“……今天中午十一点二十五分，在唐人街某某街区发生了一起枪击案，造成六名民众当场死亡，另有五名警察在与罪犯交火中身受重伤……警方提醒全体市民，这名罪犯极其凶狠和狡猾，各位市民千万要提高警惕，如果发现罪犯的踪迹应该马上报警，如能提供有效线索或者协助警方抓住罪犯，可获得重酬……”
发生在唐人街的枪击案像一块巨石坠入大海，激起惊涛骇浪。报纸在第一时间刊登了这条震撼性的大新闻，纽约的新闻频道电影频道娱乐频道八卦频道……所有电视台都在第一时间插播了这条新闻，报纸上那透着血腥味的字眼，电视上主持人那略带一点惊恐的语气，让整个纽约都笼罩上了恐慌的气氛。尤其是唐人街这一带，行人一下子变得异常稀少，偶尔有几个从街道上走过，也是行色匆匆，好像身后有狼狗扑过来了似的，倒是警车变得比狗还多，几乎每一分钟都有警车拉着警笛呼啸而过，那凄厉的警笛声着实让人心惊肉跳。虽说枪击案对于美国人来说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这次真的很不一样，不少在现场的目击者都说那名枪手不简单，战斗力之强悍堪与海豹突击队最顶尖的队员疑媲美，更兼心思缜密，狡猾无比，在场那么多特工和特警，竟然连他的毛都没碰到！这样一号狠角色带着自动步枪和手雷跑到大街上或者校园里大开杀戒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场面？光是想想大家都不寒而栗了。
大家都暗暗祈祷那名枪手赶紧落网，这家伙太危险了，他一天不落网，大家都不得安宁！
情报组织提供的住所里，曹小强和伏兵垂头丧气的把自己扔进沙发里，神情极为沮丧。他们觉得自己严重失职了，要知道林鹰给他们的任务是找到萧剑扬，在他被美国特警包围之前将他带走，现在萧剑扬倒没有被美国特警包围，只是他们连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就听到一连串的爆炸声，你说见鬼不见鬼？林鸥则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警车从下面呼啸而过，蹙着眉头一言不发，心事重重。
萧剑扬的成长速度已经超乎她的想象，他变得凶狠、狡猾、果断、冷酷，心思缜密之极，发动暗杀到撤退那一系列安排无懈可击，也只有把自己彻底变成一台战争机器，才能做到这种地步。看到他变得如此强大，她的心情颇为复杂，既替他高兴，又有点心酸：一个人得承受了多少痛苦，才能在一年多一点的时间里成长到这个地步啊！还有，他闯了这么大的祸，让整个纽约人人自危，美国是不会放过他的，他能成功脱身吗？
正想得出神，门铃被按响了。林鸥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落地窗，据枪在手，伏兵一闪闪到沙发后面，一颗菠萝弹捏在手中，曹小强干脆拔出枪，一步步的靠过去，小心的问了一句：“什么人？”
是林鹰的声音：“开门，是我。”
曹小强慢慢开门，马上，一股下水道特有的臭味扑面而来，至于那味道……跟从潮湿的坟墓里挖出的发霉的骨头差不多。不过，曹小强才不在乎这些，他的目光直接越过林鹰，落在跟在林鹰身后的那个家伙身上。那个家伙挺瘦的，面色苍白，神情冷漠，总带着一投逼人的杀气，但是在看到他之后，他那冷漠的神色有了一丝丝松动，仿佛正在解冻的冰河。曹小强以光速将他拽了进来，嘭一声把门关上，叫：“小剑，是你？”
萧剑扬点了一下头：“是我。”
呼啦一下，伏兵窜了过来，打量着萧剑扬：“真的是你？”
萧剑扬说：“真的是我。”
林鸥迎上来几步，然后又停住了，看着他，欲言又止。林鹰说：“有话一会儿再说，先给我们弄两套衣服，让我们洗个澡。”
这个要求倒是合情合理，要知道他和萧剑扬现在都满身臭泥，称得上是迎风臭十里，有这两个移动的毒气库在，根本就没法好好说话。好在住所里有卫生间，备用衣物也有一些，两个人先后进去洗了个澡，再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室内的空气顿时变得清新了许多。林鸥又拿出两份单兵口粮，一份给林鹰，一份给萧剑扬，萧剑扬向她说了一声谢谢，撕掉包装，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曹小强看着他，没有说话。她发现他现在真的很瘦，面色苍白，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状态，仿佛一盏即将燃尽最后一滴油的灯。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得吓人，那目光跟刀子似的，跟他对视，很容易产生一种被刀子扎了一下的感觉。等他吃得差不多了，他终于开口了：“这一年多里，你到底去哪里了？”
萧剑扬平静的说：“四处流浪，去到哪里算哪里。”
曹小强有些生气的问：“为什么不跟我们联系？你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
萧剑扬沉默。
伏兵说：“你在中央情报局总部的门口大开杀戒，在纽约市市区枪杀了众多美国特工，甚至还引发了一场连环大爆炸，你知道一旦让美方得知你的真实身份，会对我们国家造成多大的压力吗？”
萧剑扬咽下最后一口单兵口粮，苦笑着说：“我的资料已经被国家删除了，我这个人已经不存在了，不是吗？”
林鸥叹了口气，说：“别恨国家，国家也有自己的苦衷。”
伏兵问：“47，听说你在一年前与古巴雇佣军和前苏联特种兵走到一起，并且参与了他们在哥伦比亚开辟游击区的军事行动，这是真的吗？”
萧剑扬点头：“是的。”
曹小强问：“在哥伦比亚丛林里击毙了二十几名美国和英国顶尖的特种兵的那个神秘狙击手，也是你？”
萧剑扬说：“是的。”
曹小强正想冲他竖起一根大拇指，林鹰一眼瞪了过来，吓得他赶紧把手缩了回去。林鹰瞪着萧剑扬说：“你还真是长能耐了啊，未经国家允许便自作主张，与外籍雇佣兵搅在一起，还擅自参与他们的军事行动，帮他们击毙了这么多北约顶尖的特种兵！”
萧剑扬解释：“这是一笔交易，我帮他们打一年仗，他们为我提供我要找的人的具体行踪和一些在美国通行必备的证件，还有送我到美国来。当时我身上没有任何证件和现金，连武器都没有，我只能跟他们合作。”
林鹰说：“说说看，他们是什么时候送你到美国来，又是怎么送你到美国来的？”
萧剑扬说：“一个月前，他们驾驶一艘微型潜艇出海，绕过了半个美洲来到美国，我在距离美国海岸还有二十公里的时候从潜艇里爬出去，游了十几个小时才游上岸。”
伏兵骇然：“微型潜艇？那破玩意儿你也敢坐？”倒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微型潜艇的安全性能真的相当糟糕，潜下去就再也没有浮上来的悲剧时有发生，这还是朝鲜、伊朗等有一定军工基础的国家弄出来的，至于那些中美洲毒枭，显然不会有更好的技术，他们自己制造出来的微型潜艇的性能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萧剑扬竟然敢乘坐这样的破烂潜入拥有全球最为强大的海军，最为严密的反潜网络的美国，只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了。
萧剑扬说：“他们只有这个能够靠近美国，不敢坐也得坐。”
林鸥心中的忧虑又深了一层。萧剑扬替那帮雇佣军击毙了这么多美英特种兵，而那帮雇佣兵为萧剑扬提供了大量情报，并且动用微型潜艇帮助他进入美国，两者之间的关系恐怕不浅了，而她最头疼的就是这个！
影子部队的成员是不能随意与外军接触的，更别提跟一群心狠手辣、唯利是图的雇佣兵进行如此深入的合作！就冲这一点，萧剑扬回国后的麻烦也不会比现在留在美国小，那些政工干部可不会放过他的！
林鹰一口将最后一截能量棒咬碎吞下，望定萧剑扬，问：“你们在营救金先生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所有人都阵亡了，而你的防弹头盔上却有金先生的血迹？”
提起这个，萧剑扬面部肌肉微微抽搐，望着天花板长久地沉默，没有回答林鹰的问题。直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才忽然说：“那次行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是的，从金先生逃出美国开始，就是一个致命的陷阱。金先生毫不知情，我们也毫不知情，就这样傻乎乎的钻进了敌军的陷阱里！当时的营救还算成功，渗透组成功地渗透进奥默少校的军营里，找到了金先生，把他给带了出来，但是在他们撤退的时候，敌人开始收网了，敌军从四面八方涌出，涨潮一样涌过来。我们好不容易冲出了刚果叛军的包围圈，又一头钻进了绿扁帽为我们准备的死亡陷阱中，岩石、蝰蛇、海狼……一个接着一个，倒在了那片该死的丛林里，最后就连我们拼尽全力保护的金先生也死了，我把防弹衣和防弹头盔都给了他，他还是没能保住性命……”
回忆起这段往事，萧剑扬的心像被刀割的一样痛，那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又在眼前历历浮现。对他而言，这是一场噩梦，这场噩梦已经伴随了他近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