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恶魔的财宝
空间魔法解析仪，就是这个奇怪仪器的名字。阿黛拉绕着它转圈，除了感叹其构造的复杂，什么也做不了。先生说这是夫人生前自行设计且自费找金匠打造的仪器，不仅如此，她还花了大把的时间自己雕刻了大量符纹，通过特殊的魔法对仪器进行炼制。所以，现在的解析仪，必须通过特定魔法启动。
脑子和身体一样，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终于，阿黛拉瘫坐在椅子上，鼓着腮帮，死死地盯着解析仪，仿佛要把它盯到自己动起来。周围的地面上全是摊开的笔记和手册，原本整洁的隔间被弄得一团糟。
就在几个小时前，阿黛拉于夫人留下的手册里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描述。这台解析仪，理论上能够完成人类做不到的空间魔法的解析与重构，从而实现空间魔法的完全施放，如果实验成功，理论上可以打开其他领域，包括神域，或是魔域。这在阿黛拉心中没掀起太大的波澜，但姐姐突然变得无比激动，几乎要强行夺过阿黛拉的身体控制权。
阿黛拉并不记得魔域的存在，但姐姐清楚，那个世界，还保有着大量的秘密，不仅仅是恶魔诅咒，还有埃文留下的讯息。基力安永埋之后，这世上唯一还保存着埃文留下的线索的地方，就是魔域。
两年前，魔神降世时，身处魔域的阿黛拉（姐姐）趁乱跟着魔神混入那片红色的雷暴，被烈火与闪电舔舐着身体，再次醒来时已经是风息堡的一间小屋里。那片夹着红色闪电的雷暴现在看来，无疑是魔神发动的空间魔法。
有来就有回！
姐姐这么坚信着。只是，自从她得知空间魔法为上位魔法，数千年来没有一个人类个体能够掌握，这个念想就暂时淡出了记忆。现在，她看到了曙光。
于是，在她的解释和敦促下，阿黛拉也认识到了这个东西的重要性，开始花心思捣鼓。
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阿黛拉的小脑瓜怎么钻也钻不透。她渐渐明白，这是个长期工作，不能一蹴而就。
{“这里的手稿和笔记太多了，光按顺序整理就够我花上几个星期了……”}
{“慢慢来，我们的假期还有一个星期，能有一点突破也好。”}
阿黛拉点了点头，开始寻找刚刚放在地上的手稿。
{“欸，刚刚还放在这里的，那个阐述设计思路的手稿，跑哪去了？”}
阿黛拉像一只咬尾巴的猫，爬在地上来回打转，翻翻这儿翻翻那儿，无意间，她撇到了一个词，“恶魔之血”，瞬间停了下来，按着刚刚撇到的位置找寻。结果，她发现了一页奇怪的手稿。
这页手稿只有寥寥几行字，像是从其他书籍里摘抄了几句话一样，但是其内容深深地震撼了阿黛拉。
上面写着：
**********************************
恶魔之血，极具活性，可以增强魔药药性；在血水晶激发下，可能对空间魔法有积极作用，具体不详；
恶魔的心脏，传言可以拯救一个将死之人，但代价是那人也会变成恶魔；
恶魔的鳞片和皮肤，剥落后会化为齑粉；
其他器官功用未知，且以上均为书籍记载，无法查证；
（空白）
恶魔尸体：
迪欧维勒教廷地下秘谷
菲欧利帝国双子大教堂地下室”
***********************************
阿黛拉迅速跑向墙边，在高高的货架上，锁定了一个木匣，写着“血水晶”字样，她一跃夺下，打开，掰下一角，在手指上割开一个口子，然后用沾满血的手捏着水晶跑向解析仪。
果然，解析仪上的符文开始发光，圆台缓慢的转了一个很小的角度，然后停止了。
尽管这是一个很小的动作，但阿黛拉明白，书籍的记载没错，而夫人苦于手头上没有样本，无法证实而已。而自己恰好是现成的材料。可是，一想到这里，阿黛拉感到无比失落和悔恨。
“恶魔的心脏，传言可以拯救一个将死之人，但代价是那人也会变成恶魔。”
阿黛拉反复阅读着这句话，越读越沉重，她抬着头，闭着眼，欲哭无泪。无知是可恨的，阿黛拉恨自己的后知后觉。倘若给她一次机会，就算夫人变成恶魔，阿黛拉学埃文改变姐姐一样，花上几年再来一次又有何妨？
不单单是这个，阿黛拉又想起了自己不会治疗魔法这一事实，又陷入自责之中。
{“都已经过去了，别这样，妹妹。你不如多花点时间，了解了解自己身上的秘密，据我所知，恶魔的财宝可不止这些。”}
姐姐的提醒恰当地插入，醍醐灌顶，阿黛拉眼睛一亮。
{“恶魔的财宝……说起来，口袋里的东西，我们是不是从来没整理过？”}
{“没。”}
{“要不要一起整理一下？我们从来没有这样一个宽敞的私人空间吧。我想着，如果知道自己有什么，以后遇到情况也好拿出来用。”}阿黛拉坐直了身体，两眼放光。
{“是个不错的提议。”}嘴上说着不错，但从姐姐的语气上来看，简直好极了。
姐妹俩一拍即合，阿黛拉从裤带上取下不起眼的皮口袋，一个接一个从中取出千奇百怪的东西，那场景若是让旁人见了，一定以为是在做梦。
{“噫呃……姐姐，这是什么哇？”}阿黛拉拎出来一个陈旧的麻袋，很重，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有些年头了，嗯……别打开，扔掉就好。”}
{“到底是什么？”}
{“狮鹫兽的头。”}
{“……”}
“啪嗒。”麻袋被阿黛拉扔到了一个漆黑的小角落，然后接着往外取东西。
尽管已经习惯了这个口袋的神通广大，等到盘点里面装着的东西时，阿黛拉还是被它的“肚量”惊到了。这间宽敞的地下工坊根本容不下口袋里的存货，光是阿黛拉这两年在北方和阿布力思的收藏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还买了这件衣服啊？”}阿黛拉拎着一件皮草大衣一脸嫌弃和惊讶，这实在不符合她的气质，可是她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出于什么原因买的。
{“这套餐具不错，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小家可以放进去用。”}
{“哇，这是什么古董！”}
……
一时间，夫人的私人工坊变成了阿黛拉的私人博物馆，囊括了王国北方的各式特产和生活用品，一个比一个精美稀奇。还有各式各样的药剂，都是些市面上最普通的药，大部分已经变质失效了。
{“本以为那天晚宴带着口袋去该多好，现在看来带去了也白搭，以后要定期补充一些实用的，我这收藏的怪癖该改改了。”}阿黛拉摇着头自言自语。
要支撑起阿黛拉这般恐怖的物欲，普通的财力是不够的。清点完自己的收藏品，阿黛拉看着口袋的深处，她脸上反射着金色的光。
{“啊……有的忙乎了……”}阿黛拉摇了摇头。
……
“黄金，原来，有这么多啊……呼~呼~”
十几分钟之后，阿黛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瘫坐在墙边，她把所有黄金搬了出来，在面前凭空堆出一座金山，地面都被压出了裂缝，大概清点了一下数量之后又被她搬了回去。这来回折腾两下，作为恶魔的她竟然累虚脱了。
这些黄金是埃文留给姐姐的，据称来自他在魔域遗迹里多年的搜刮。这两年兑换成龙纹币花出去不少，还剩下这么多。
{“嘿……嘿嘿。”}
阿黛拉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嘴却不自觉地咧得好大，发出贪婪的笑声。
{“接下来是装备！”}
没歇多久，阿黛拉一个背撑从地上跃起，清理出一大片空地，然后像是要进行一场神圣仪式般，庄重地跪在地上。
“呼~”阿黛拉深呼吸一口，开始往外拿装备。
{“先是剑……”}
姐姐在魔域的遗迹里搜刮了不少上了年头的古剑，有长剑，有单手剑，有刺剑，还有大剑，尽管斑驳不堪，却难掩这些剑做工与质量之上乘。阿黛拉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小心翼翼地握着剑柄取出，双手放于地上，一字排开。阿黛拉看的是新鲜，姐姐看的是回忆。这些兵器带着她对一个地方的记忆，仿佛那些游荡着不死者的断壁残垣就在身边。
{“然后是弓……”}
姐姐收藏的弓很多，有一半已经丢了弓弦，空余一个弓身。除了几张现买用于隐藏身份的普通弓，这些弓都来自魔域，没人直到是谁制造了它们，弓身的花纹有着和人类近似的艺术风格，古老又前卫。
它们看起来并不起眼，甚至丑陋不堪，但每一个都近乎神器。普通的弦难以招架住足以令它们弯折的力量，钢丝都不行，阿黛拉在半年多前舍弃的龙骨大弓，弓弦似乎是特殊工艺加工过的龙筋，那张弓射箭的瞬间带着震耳欲聋的尖锐撕裂声，射出的箭矢更是连钢盾都无法抵御。即便如此，它在这些弓中也排不上号。有几张弓，强大如阿黛拉这样的恶魔，也需要全力才能拉满，比如那张只有姐姐才会使用的超大弓（笔者：详见大战九头蛇那章，用脚抵着弓身，双手拉才能使用）。
{“匕首……弯刀……盾牌……魔杖……”}
忙前忙后十几分钟，五花八门的武器装备在地上摆出数排，仿佛一支等待检阅的军队，按数量来说的确够武装一个小型军团。
“喔……”
难掩兴奋和惊叹，阿黛拉不禁叫出了声。这些都是她和姐姐的所有物，每每想到这儿她就由内而外的感到充实和满足。检视武器收藏这种事情，一年前在北方的森林里做过一次，可没拿出几件就闻到了猎人的气味，之后疲于奔波，从未有机会拿出来一饱眼福。
阿黛拉跪在地上，抚摸着这些来自异域古老而强大的武器，渐渐的。她眼中的光暗淡下去。
{“这些家伙，我一个也叫不上名字……”}
她拿起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轻弹它的薄刃，“叮~”，清脆的响声萦绕在剑身周围，轻盈又厚重，仿佛诉说着上千年的喜怒悲欢。
{“姐姐……魔域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
（长久的沉默）
{“……你来。”}
姐姐轻唤，阿黛拉正觉不解，隔间的墙壁竟开始剥离，灰色的藤蔓从地面的裂缝爬出，布满整个墙面，而通风口处射入的阳光也变成了铅色。阿黛拉初觉讶异，起身后才明白，这里是姐姐的心象。
她从一处坍塌的洞口走出来，看到的是一片苍白的建筑。如果说这些楼宇有生命，那么它们现在一定是死了，而且死了很久很久。它们东倒西歪的身躯爬满了干枯的藤蔓，风蚀雨淋磨平了所有棱角，或许曾经存在过的华丽浮雕，现在只剩下深浅不一的小坑。
即便如此，阿黛拉依然能感受到这里曾经存在过伟大的文明。倒下的巨人依旧是巨人，那些死去的伟岸建筑就是证据。
“啊！啊！啊！”
乌鸦聒噪地在空中盘旋，不死人和不可名状的怪物在断壁残垣中穿梭，地上残破的砖头缝里长出高高的杂草，如同死尸腐朽后的蛆虫与霉。阿黛拉抚摸着粗糙的墙壁，可那里模糊不清，像是笼罩着一层雾，什么细节也看不出。
{“这是一个失落的世界，它曾经一定辉煌过，姐姐，这些细小的地方，我为什么看不清？”}阿黛拉还揉了揉眼睛。
{“因为我不记得。这里带给我的只有苦难和孤独，我常年在野外枯林的小屋里生活，这里我很少来，他带我来过几次，说过一些奇怪的话，可我都不记得了。”}
{“所以你想回去，对吗？”}
{“嗯。”}
{“我不能更同意了，且不说姐夫留下什么线索，这里和旧神神话中描绘的差了太多，一定有隐藏的东西。”}（笔者：旧神神话中仅仅描绘了魔域全是怪物和死亡，肃杀且令人绝望，但从未提起过魔域的遗迹和其曾经辉煌过的证据。）
{“嗯……嗯？你说什么？姐夫？妹妹，注意你的言辞。”}
{“姐姐可别瞒我了，你的心思在我这儿是透明的。”}
{“……”}
回到下午的工坊隔间，阿黛拉坚定了之前的决心。她拿起那些古老的武器，亲切地给它们起了名字，用油纸包好，再次放入口袋中。
收拾着地面上零落的杂物，她注意到了一个小笔记本，那是用来记录日程和计划的笔记本，曾经或许是除了项链和武器外，阿黛拉拿起来最多的东西。像是见到了故人，阿黛拉又惊又喜，想自己为何冷落了它，她仔细回想，大概自从开学之后，就很少再翻开它了，可能因为生活不再那么颠沛流离。阿黛拉轻轻翻开笔记，最后一条记录还是重返基力安那次，距今得有快五个月了。
看着之后长长的留白，阿黛拉陷入沉思。
太阳已经西斜，地下工坊失去了阳光，四周的烛火渐渐燃起。阿黛拉走到书桌前，拿起了羽毛笔。
歪歪扭扭的字一行行写下，阿黛拉寻找真相的故事，还在继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