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庆典
德拉贡纪 207年 11月5日下午
今天是降魔日，西大陆北境四国共同庆祝的节日。
两年前的今天，圣子杀死了魔神，间接拯救了西大陆数千万苍生。北境人民自发的走上街头，用各式各样古老的习俗庆祝这伟大的壮举。德拉贡四世顺水推舟安抚民情，这个节日就这样确定下来。
阿布力思堡市区的中心广场，一个七八米高的魔神巨像早早的被人立在中央。巨像是干草编成的，按照惯例，太阳下山之前，人们可以尽情的用自己的方式对着巨像发泄，除了不能用火。
玛瑙杖学院提前放了假，学生们涌上街头，和本地居民一同欢庆节日，其中就包括阿黛拉和伊莎贝拉。
“魔神真的长这个样吗？阿布力思堡离阿拉尔还远的很，我怀疑这里没几个人见过本尊。”
伊莎贝拉盯着魔神巨像的脸，那张脸十分丑陋，制作粗糙，两个草篮子就当作眼睛了。
“挺像的。”阿黛拉看了一眼便知道，制作这个巨像的工匠一定是亲历者，虽然的确有丑化，但确实用最省的材料做到了传神。
“嗯？你见过？”
“呃，哦，不是，我是说魔神那样邪恶的东西，大概就这么丑。”
“哈哈哈说得对……”伊莎贝拉似乎赞同的点了点头，她斜过脸来，悄悄的观察阿黛拉的表情。
“你，你干什么？”
“你没事吧？”
原来，伊莎贝拉一直在担心阿黛拉的情绪。
自上个星期天阿黛拉被诺曼抓走开始，学院里谣言四起。虽然后来公爵派人来张贴告示，但这完全是火上浇油，把学生们原本还混乱的猜测直接清晰的引到“恶魔”两个字眼上来。
本来阿黛拉作为全学院唯一的特长生已经非常引人注目，再加上她后来的天才表现，引来了瓦尔基里分院相当一部分人的嫉妒。这次的事件直接成了他们宣泄不满和嫉恨之心的完美借口。冷眼，讥讽，谩骂，这是阿黛拉这两天生活的主色调。直到今天庆典，阿黛拉的耳边也满是风言风语。
“我没事，我不在乎。”阿黛拉嘴上这么说，但是脸色还是不太好。这两天的事情实在是糟蹋心情。
“嗯，忘记那些，今天痛痛快快的玩。”伊莎贝拉微笑，拉起阿黛拉的手，
“走，我们打‘魔神’去。我听说，打的越厉害，来年的运气越好哦。”
伊莎纯粹的笑容像冬日的暖阳，那一瞬间，就好像经书中描绘的神使，播撒着金色的光辉，净化了阿黛拉烦乱的心。
“嗯，走。”
伊莎贝拉和阿黛拉排了一会儿队，才拿到预先放置好的无刃铁剑，然后对着巨像的脚踝就是一阵乱砍。
突然，伊莎贝拉因为身体太轻，挥剑太用力，整个人转了个个儿摔在地上，十分滑稽。阿黛拉看到这幅画面，笑的不能自理。一通发泄，一次开怀大笑，阿黛拉的烦心事一溜烟跑没影。
“伊莎，你明年一定是阿布力思最幸运的人，哈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噗。”伊莎贝拉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太阳落山之后到完全天黑的这段时间，城区的居民都把家中的桌椅都搬到了街上，摆上秋天就屯好的美酒美食。等待狂欢的开始。阿黛拉和伊莎花了两枚铜币租下了黑皮酒馆门外的一个位置，点了一扎苹果酒，一整只烤鸡和一些水果蔬菜。一年前阿黛拉在北境没享受过的欢乐，今天要补偿一下。
“嘟嘟嘟~”
“嘟嘟嘟~”
数个铜号齐响，公爵城堡方向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正在靠近，所到之处都是欢呼和喝彩。是公爵的表演仪仗队！
小丑们在队伍前面尽情的卖弄表情和动作，还有杂技演员表演喷火，一整个乐团边走边奏着欢快的乐曲。队伍的中间，在数十名骑士的包围中，公爵骑在一匹俊俏的白马上，向周围的民众挥手致意。公爵的骑士团里，阿黛拉一眼就认出了莫兰队长，她也注意到了阿黛拉，悄悄的挥了挥手。
“那个女骑士你认识吗？”伊莎贝拉好奇的问道。
“她就是我的队长，莫兰·潘多拉贡。”
“哇……”
骑士团的后面跟着隶属于公爵的城卫队，领头的正是诺曼，只不过他脸色不太好看。阿黛拉看到他就不舒服，刻意低下头。等他走了之后，翻了个白眼。
“那就是我跟你说的臭蛤蟆，不长眼睛把我抓起来的那个。”阿黛拉歪着身子小声对伊莎贝拉说道。
“噗，你形容的真准，确实像蛤蟆。”
队伍的末尾，一群身着白色长袍的教士簇拥着当地的主教，主教身边还有数个头上纹有三角形图案的神仆。阿黛拉睁大眼睛，试图捕捉他们身上的每一个细节，但是并没有什么收获，他们只是穿着制式教袍来这里参加活动而已。
随着教会众人经过，庆典游行进入尾声。接下来就是最热闹的时刻——点燃“魔神”！
不一会儿，阿布力思堡的上万民众就把广场围个水泄不通，阿黛拉和伊莎贝拉爬到一个货架上才勉强看见最里面的情形。
只见公爵大人站在一处高台上，高谈阔论着什么，应该是在做节日致辞。他的手势很丰富，阿黛拉听不见他的话但是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推测讲的是些值得高兴的事情。随着他最后张开双臂，微微颔首，前排的开始鼓掌，紧接着全场的人都跟着鼓掌喝彩起来（其实啥也没听见。）
随后公爵邀请主教大人上台，主教大人左手拿着火把，右手举着一杆旗帜，数名卫队士兵开始在巨像下面浇油。在全场人的瞩目下，主教高举象征旧神和圣子的旗帜，喊了一声什么，然后转身点燃了巨像。
火焰像发光的藤蔓迅速爬遍巨像全身，火光照亮了整个广场，也点燃了全场民众的情绪。尽管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是当年那场惨痛胜利的亲历者，但这一刻，所有阿布力思的百姓，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圣子万岁！旧神至高！呜哦！哇！”上万人兴奋的呐喊。
伊莎贝拉的情绪被感染，也兴奋的欢呼起来，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呆住的阿黛拉。
显然，这份喜悦不属于阿黛拉。
巨像燃起的那一刻，她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夜晚，巨像变成了真正的魔神，开始攒动，咆哮，火光冲天，周围的房屋在燃烧，灰烬四处飞散，人群的呐喊变成了惨叫……阿黛拉似乎看到了血泊中的爷爷，她慢慢的走过去，轻声的呼唤着。
“爷爷，爷爷……”
“怎么了？阿黛拉，你怎么了！？阿黛拉！”一个声音由小变大，逐渐清晰的在耳边响起。
阿黛拉瞬间被拉回现实，她眼角有两行泪，胸口急促的起伏着，伊莎贝拉正拉着自己的手，满脸是担心和忧虑。阿黛拉看向刚才幻觉中爷爷躺着的位置，结果只是一件遗落在红地毯上的衣服。
“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刚刚怎么了？”
“我看你突然跳下去，往一处走，一边哭一边呼唤着‘爷爷’……你刚才的表情，很让人心疼。”
“对不起，我，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阿黛拉面色惨白，两次了，每看到这个场景，她就无法抑制的回想起那个夜晚，对于她来说，距离爷爷的去世才过两年，依旧无法释怀。
伊莎扶着阿黛拉回到了酒馆门外的坐席，不停的安慰着阿黛拉。阿黛拉很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毁了伊莎的心情，不停的说自己没事，努力保持笑容。但她的内心无疑是痛苦和纠结的。
｛“姐姐，告诉我，怎么才能摆脱这悲痛的记忆……”｝
｛“我不知道，我早已看淡了生死和感情……但是，我猜，唯有复仇了吧。”｝
｛“魔神已经死了，我还有什么机会。”｝
｛“不一定。”｝
｛“什么？”｝
｛“我隐约觉得教会在隐瞒什么。一切都太顺利了。”｝
姐姐的话让阿黛拉细思恐极，的确，圣子击败了魔神之后，事件平息的太快，有很多疑点。对邪神教余孽清剿的力度比以前更大，任何关于恶魔与魔神的事情都秘密处理……但这些并不能成为证据。
南方哲人麦克斯韦曾说过，想要证明一个事情的不成立，最好找出其对立面成立的证据。魔神活着的证据，比教会没杀死魔神的证据来的更直接了当。一瞬间就做了决定，阿黛拉的计划表上，平添了一个不得了的东西——彻查教会的机密。
阿黛拉胸中的一丝愤懑而游离的情绪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归宿。爷爷的惨死，必须得有个结果，至少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轰！”
一声巨响，巨像被火舌舔塌，像设计好似的倒在一个圈内。
之后就是属于民众自己的欢庆时间。有的人留在广场，有的人去酒馆畅饮，有的人回家欢聚。大大小小的路口，到处都是篝火和集会，人们手拉手跳着舞，弹着风琴唱着歌。
阿黛拉的情绪逐渐回暖，过去的悲痛，因为姐姐的一句点拨，化成了一团复仇的火焰，尽管只有那么一点点，但炽热无比。
｛“姐姐，谁说你不懂人心……”｝
阿黛拉抬起头，恢复了元气，她眼里放着光，站起身，伊莎贝拉惊讶但欣喜的看着她。
“今天可是庆典，不能因为悲痛的过去耽误美好的未来，哈哈！”
她拉起伊莎贝拉的手，小跑着加入了篝火晚会的队伍。
“阿布力思姑娘手挽手~
绫罗绸缎缠着头~
五族六国急红眼~
玛瑙河都慢点流~”
欢快的歌声响彻云霄，今夜的阿布力思堡，无人入眠。
而今夜的阿黛拉，仅仅是个篝火旁手舞足蹈笑逐颜开的妙龄少女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