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惊人的巧合
即便是最神圣的花园，也有蠢蠢欲动的虫豸。
德卡利斯，这阿拉尔山东麓外表光鲜的“白桦林”，腐烂的“枯叶”下，地底的盘根错节之间，老鼠和虫豸多如尘埃。
王国政府、教会、各式商会、行会、冒险者……每一个有人的角落，都有笑面这样的人的身影。他们被称为“蛇”，正如旧神话中的厄惑之蛇，深知人这种生物的每一种欲望，用毒牙恐吓，用鬼魅的身姿诱惑，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身躯紧紧缠住，一步一步使人坠入债与罚的深渊。
阿黛拉深知自己是在和“恶魔”交易，多疑、阴毒、凶残都不足以形容“笑面”这个可怕的老狐狸，但她没有别的选择。如果谢尔曼的情报没有错，笑面的手下甚至渗透进了教会和宫廷，他有非常可观的眼线，以至于王都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在半天内悉知。
阿黛拉看中的正是这天罗地网，笑面的上头是谁，与邪神教有什么牵连，她不感兴趣。她只想找到真知会残余的幸存者，了解有关上古之力的一切。
“真知会，那好像是一帮死板迂腐的老学士，他们读了一辈子书，追寻看不见的东西，最后活活把自己蠢进火堆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会让下属把消息传下去，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到时候会有人联系你。希望你能兑现承诺，盖洛先生。”
——会谈时笑面的原话。
这张罗网，同时也是无数双眼睛，阿黛拉不能做错任何一步，身份、意图……露出任何蛛丝马迹都会加重笑面的多疑，导致前功尽弃。
不出意外，笑面会派出手下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包括饮食起居。
阿黛拉不是什么菲欧利帝国的商人，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发现神代宝藏的矿坑，这些都是她在了解笑面在国外缺乏情报来源之后撒的谎。
但她除了装的像个麻风病人，无需刻意做些什么来表演，她只需变成一张白纸，一个透明的人，即便这样做会让笑面起疑。阿黛拉很清楚这一点，不作为比犯错要好的多。
对于笑面来说，阿黛拉扮演的商人即便神神秘秘，隐藏颇深，对他也根本不构成任何威胁，她故作神秘的把戏只是蚂蚁在巨象面前的手舞足蹈。
至于最坏的情况，阿黛拉和姐姐从来都不会去考虑。因为没有意义。真到了需要武力对抗的地步，她的计划就自然失败了。她会选择逃走，没人能抓住她，而且除了教廷的战斗团，几乎没人杀得了她。
这一直是阿黛拉大胆行动的底牌，布衣之下的精钢锁子甲。
与笑面会谈之后的两天，阿黛拉扮演的菲欧利商人很自然的做着到处采购的工作。她代入的身份是珠宝商人，这也很契合她的喜好。
阿黛拉也是女性，虽然她的性格像男孩子一样，但她天生对闪闪发光的东西无法抗拒，也许和她对收集的热衷有关。她用远超常人的购买力从市集和珠宝行买下大量本地产和黑山产珠宝，这行为像是进货，但她一直是孤身一人。
笑面派来盯梢的人显然会质疑她为何不带保镖和助手，但那些因财对她起歹意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失踪了。眼线如实向上头汇报，最后到笑面那里变成了一个猜测性的说法——卡尔·盖洛先生有人在暗中保护，手段高明。
30日这天早上，下起了小雪。
阿黛拉打开紧闭的房门和窗户，裹上厚厚的大衣像往常一样出门，她今天要和一位本地珠宝商谈论一笔生意。那人是被她这两日的大手笔吸引来的，阿黛拉很欣慰的接受了他的邀请。
不得不说，如果没有十二年前的那场灾难，阿黛拉会是一个出色的商人。她也许会让干红家的葡萄成为西海群岛直到奥尔登堡响亮的招牌，她从小对生意场上形形色色的交易耳濡目染，多亏爷爷的教诲，她十岁时已经是个出了名的精怪小恶魔了。
所以即便是她并不熟悉的领域，她也能演绎的像一个内行。生意场上，最重要的是人的心理，对货的考究其次。
然而，在她乔装出门时，有个带皮帽的小伙子莽撞打地撞了下她的左肩，阿黛拉发现手里多了张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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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盖洛先生：
我们已经打听到了一些名字，有些不知道是死是活，有些不知道是否是真知会成员，我就一一列出来吧。
肯尼·怀阿特德卡利斯大地牢（未执行死刑或执行未入档）
兰迪·维尔斯德卡利斯大地牢（未执行死刑或执行未入档）
鲁滨逊·布雷龙心学院
谢尔曼·维克托德卡利斯东区“莎草纸”书行
马歇尔·扎卡莱亚斯阿布力思堡大地牢
布兰登·康拉德奥尔登堡大地牢
克里夫·霍伊尔逃亡国外/失踪
目前就这些，均来自王国机密文书，费了我手下不少劲儿。这些人因为证据不足或仅有联系而未被处死，不过他们应该有些是真家伙，怎么找他们我可就不管了，这是你自己的事。
你所说的朋友似乎不在其中，很抱歉。
请按照承诺带给我新宝贝，之后我会考虑动用更多的人力帮你找到你的朋友。你知道在哪找我的手下，他会带你来见我。
这真是场愉快的交易！愿您健康，朋友。
（一个画出来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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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黛拉粗略的扫了眼名单，大多都是她不熟悉的名字，然而突然，她的视线停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她的眼睛瞪的很大。
不是因为那个胖胖的修书匠谢尔曼·维克托……
而是马歇尔·扎卡莱亚斯。
马歇尔·扎卡莱亚斯！
阿黛拉清晰的记得学院主楼大厅一排画像最后一幅下面的烫金署名，这个带有著名魔法世家扎卡莱亚斯姓氏的名字的主人，正是玛瑙杖学院现任院长。
阿黛拉一遍又一遍的确认着这个惊人的事实。
命运就是这样充满了意外与巧合。阿黛拉从未想过，自己被诺曼抓进地牢的时候，有一个蕴藏秘密与真相的灵魂离她如此之近。而且，还是她作为玛瑙杖新生一直想见到的院长。
她突然想起了被神父审讯前与她交谈的那个老人，那个充满沉淀过的睿智与风趣的灵魂，会不会正是他？阿黛拉开始回忆那位老人说过的话。
……
“玛瑙杖学院的？”
“看着面生……”
“老身也是因为跟邪神教有关联才被关到这里，他还留着我，可能是觉得我还有点用处。”
“玛瑙杖学院的新生活怎么样？”
……
当时还并未察觉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有什么信息，现在看来，他一定是院长没错了。
阿黛拉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她的战场已经转到了王都，再回阿布力思堡很不方便，况且院长被关在城堡下的地牢里，自己也无法通过正常渠道从他那里获得情报。笑面提供的这份名单里，除了谢尔曼，就只有这位鲁滨逊阿黛拉可以接触到。
龙心学院的鲁滨逊·布雷，阿黛拉记住了这个名字，往后几天，她会借机展开调查。
现在手头上最优先的，还是喂饱笑面这条“毒蛇”，与毒蛇交易的结果就是如果没有“肉”喂饱它，自己就会变成饵食。
与珠宝商的见面自然是泡汤了，阿黛拉没时间解释，如果他找上自己，笑面这个名字将成为阿黛拉最好的借口。
阿黛拉将纸条收进口袋，匆匆的走上了另一条路。
几个月来，数个惊人的巧合让阿黛拉总觉得命运在捉弄自己。事实上，自她踏上这段寻觅真相之旅以来，很多隐秘的线索交织在一起，盘根错节，却联系紧密。巧合，只是错觉和视角的局限而已。阿黛拉还需要很长时间和一些代价来意识到这一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