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种修养
姜海晏说着说着，又打了个呵欠：“呜，好困，再让我睡一会儿呗……”
沈河清看着姜海晏双眼水雾弥漫的样子，心下一软，正想答应，就在此时，屋外却忽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声。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原本的寂静，把姜海晏的呵欠硬生生地吓回去了，他吓了一小跳：“发生什么了？”
沈河清微微皱眉：“……出去看看吧。”
按理来说，在秘境之中应该不可能发生什么意外。
姜海晏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走吧，去看看。”
他揉了揉眼睛，一脸困意地从沈河清的大腿上爬了起来。
沈河清伸手整理了一下姜海晏乱翘的呆毛，这才跟着姜海晏一起出了门。
秘境之中没有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一天到晚都亮如白昼，他们进屋之前外面是大白天，出去的时候依然还是大白天。
“现在外面应该已经是夜晚了，”沈河清淡淡道，“大概凌晨三四点左右。”
姜海晏完全不怀疑沈河清的猜测，他点了点头：“应该很多人在睡觉。”
正如姜海晏说的那样，在那一声尖叫之前，不少人都还在睡觉，几乎每一个洞穴里都窝着一只正在休息的妖怪，大树上也趴着或着挂着呼呼大睡的妖怪，但是他们显然也被那一声尖叫吓到了，纷纷各自逃窜，漫天乱飞，一些动物所以当姜海晏和沈河清出到屋外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鸡飞狗跳的场景。
“发生什么事情了？！”直到一个庞大腰圆的黑熊精从洞穴里走出来，一声咆哮，才让那些四下乱窜的妖怪们停下了动作，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刚才发生什么了？你跑什么啊！”
“不知道！我看到你跑我才跑的啊！”
“我刚才听到有人尖叫了！是不是有魔修闯进来了？”
“有魔修闯进来了？我们还不赶紧跑！”
不安和恐惧又一次蔓延开来，就在此时，钟平伦和另外几个联盟的工作人员赶了过来。
“大家冷静！秘境的防御阵没有破！秘境内是安全的！”
“没有魔修闯进来！”
“我们还是安全的！”
“没有魔修？”
“那刚才是谁在尖叫？”
就在此时，一个细细尖尖的声音弱弱地响了起来：“是……是我……”
众人瞬间齐齐扭过头去，那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此时却一脸怯怯的，正是之前被人骂过乌鸦嘴的喜鹊精。
“你刚才在叫什么？”庞大腰圆的黑熊精质问那个少年。
黑熊精长相剽悍，气势汹汹，那个少年顿时吓得哆嗦了一下，他露出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听完少年的话之后，那些原本紧张不已的妖怪们瞬间东歪西倒了一片，他们被那个少年的一声尖叫吓到半死，以为有魔修闯了进来，结果那家伙居然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
“搞什么啊！能不能别那么大惊小怪？”
“在这么紧张的时候搞这么一出，你说你是不是在搞事情？”
“做个噩梦而已，有什么好叫的！”
喜鹊精扁了扁嘴，一脸欲哭无泪：“可是那个噩梦真的好恐怖好逼真啊！我梦到我被一个凡人抓去，串在竹签上放在火上烤了！那个噩梦真的好真实啊！我都闻到我自己身上被火烤出来的肉香味了！”
听到喜鹊精的话之后，姜海晏忍不住舔了舔嘴角，烤鸟啊，听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呢……
喜鹊精满腹委屈，做了个那么可怕的噩梦已经够吓人了，偏偏其他妖怪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来声讨他……
“噩梦？等等！我刚才好像也做了一个噩梦……”
就在此时，一个妖怪忽然开口，打断了其他妖怪的抱怨。
“一个很真实，很恐怖的噩梦。”那个妖怪说着说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这么说来……”
“我刚才也做了一个噩梦！”
“我也做了一个噩梦！”
“让我想想，我好像……好像也做了一个噩梦？”
妖怪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讨论了一圈之后，他们忽然，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等等，你也做了噩梦？他也做了噩梦？这么巧？”
“我们居然同时做了噩梦？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是巧合！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难道是那群魔修搞的鬼？”
在众妖的议论纷纷之下，姜海晏和沈河清对视了一眼，这样的场景，似乎有点似曾相识。
不久之前，他们可不是才遇到过和这一模一样的场景吗？
“……是梦貘。”沈河清垂下眼帘，下了结论。
他刚才还奇怪他怎么会忽然看到姜海晏的梦境，毕竟按理来说，无论是他还是姜海晏都没有这个能力，现在结合其他人的遭遇一看，他们昨天晚上显然又遇到梦貘了。
“那只梦貘应该是潜入到了你的梦境里，”沈河清长睫微颤，“……然后跑到了我的梦里，将你梦境里的场景编织出来给我看。”梦貘不仅可以吞噬噩梦，更擅长编织噩梦，重造噩梦。
直到此时，他才猛然醒悟，原来那个梦，是姜海晏的噩梦。
他在梦中看到的一切，都是姜海晏真实经历过的。
“原来如此，”姜海晏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看来那只梦貘长进了，我昨天晚上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刚才他还奇怪沈河清怎么会看到他的梦境呢，只是他太困了还没来得及去细想。
沈河清想起梦里被人活生生抢走妖丹时痛苦却又不知所措的饕餮，心里便一揪一揪的痛，作为一个妖修，他自然知道妖丹对于妖修来说多么重要，他甚至不敢想象妖丹被夺时有多么痛苦……
他垂着眼帘，双手握成了拳头。
最令他无可奈何的事情，却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就算他想帮姜海晏报仇雪恨，事情也早就过去一千多年了，而那个玄衣修士早就死了。
姜海晏永远地失去了那半颗妖丹，再也找不回来了。
沈河清抬起眼来，看向了姜海晏，虽然提到被夺走的妖丹时，姜海晏总是一副云淡风轻仿佛不放在心上的模样，但是他很清楚，姜海晏的内心深处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否则也不至于直到一千年以后还会做噩梦，而且梦里每一个细节还都记得那么清楚。
但那又怎么样？
就算姜海晏一直耿耿于怀，他又能怎么样？
即使那个玄衣修士还活着，他还指不定能不能打得过那个家伙，更何况那个玄衣修士早就死了一千年，指不定早就轮回几辈子了……除了愤怒之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沈河清垂着眼帘，心中一阵无力。
姜海晏摸着下巴，皱着眉头问：“那只梦貘怎么会潜入秘境里？”
而此时，另外一边，在众妖七嘴八舌的议论下，同样经历过梦貘事件的钟平伦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所有人一起做噩梦，这不是和之前整个酒店集体做噩梦的时候一模一样嘛？
“是梦貘！”钟平伦终于反应过来了。
听到钟平伦的话之后，那些妖怪们顿时纷纷震惊了。
“梦貘？那种传说中可以吃掉噩梦的神兽？是它让我们做噩梦的？”
“不可能吧！它可以吃掉噩梦，为什么要让我们做噩梦呢？”
“不对！这不是禁地里的秘境吗？梦貘怎么混进来的？难道它也是那群魔修的手下吗？”
“就连梦貘那种神兽都堕入魔道了？看来修真界这次彻底要完了！”
“所以说……结果还是有魔修混进来了吗？”
“大家冷静一下！”
钟平伦一声大喝，终于让那些妖怪们安静了下来。
“秘境的防御阵法没有破，那些魔修无法进来，既然梦貘能潜进来，正是说明了它不是魔修！”秘境的防御阵法是针对魔修的，只要是魔修就没有办法进来，但梦貘却进来了，这是联盟当初设下防御阵法时遗漏了的一点，但这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们预设中的敌人只有魔修，谁能想到像梦貘这样的神兽也会跑来……
更何况，像梦貘这样亦正亦邪非正非魔的传说中的神兽，大部分早就在修真界消失了很多年了。
“等等，梦貘不是消失了很久了吗？”
“对啊！我听我三姑的六婆的七大爷的二舅娘说，在修真界已经很久没有听到那些传说中的神兽的消息了！它们不是早就灭绝了吗？”
“难道说它们之所以在修真界里消失了，是因为被那些魔修招安了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修真界要完了！”
那些妖怪们忧心忡忡地讨论着，虽然他们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恐惧却依然如影随形，那些魔修本来就够厉害了，如果再加上一大帮子传说中的神兽凶兽助阵，那他们修真界这一次肯定要集体完蛋吧？他们还备个什么战，打个什么正魔大战呢？根本就不用打了！不如趁早回家吃点好的，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如果那些什么饕餮混沌梼杌穷奇都跑来给那群魔修当帮手，那我们还打个什么劲啊！不如早点洗白白躺下等着被饕餮吃！”
姜海晏忽然打了个喷嚏。
原本心情还有些沉重的沈河清闻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姜海晏嗔怒地瞪了沈河清一眼。
沈河清淡淡一笑：“不要放在心上。”饕餮在修真界的恶名传了那么多年，就连他一开始也因为饕餮的恶名而对姜海晏充满了戒备和警惕，更何况是那些不明真相的妖怪们呢？
姜海晏瞄了刚才说话的那只妖怪一眼，哼哼唧唧地说：“一只老鼠精，哼，我才不会吃它呢，老鼠肉又臭又难吃。”
那只老鼠精忽然打了个寒战，立刻尖声叫了起来。
“危险！我感觉到了危险！”
一种被大型野兽盯上的危险令他浑身警铃大响，那种充满了杀意的视线差点让他控制不住要变回原形，毕竟对于大部分妖修来说，原形才是最令他们舒适和安全的形态。
“危险？什么危险？有魔修闯进来了？”
“难道那只梦貘跑来攻击我们了？”
“魔修向我们发起进攻了？”
被那只老鼠精一吓，那些妖怪们又鸡飞狗跳了起来，直到那只庞大腰圆的黑熊精一声怒吼：“瞎叫什么！屁事都没有！”
黑熊精一声咆哮，其他妖怪们才冷静下来，他们左看看右看看，哪里有什么梦貘魔修的呢？
又是虚惊一场。
短短这么一会儿，他们就连着被吓了两次，顿时恼羞成怒了起来，他们把矛头齐齐指向了那只老鼠精，开始讨伐。
“你瞎嚷嚷什么？哪有什么危险！”
“你是存心嫌我们现在还不够紧张吗？”
“区区一只老鼠精还敢搞事情，小心我吃了你！”
那只老鼠精十分委屈：“我明明就感觉到了有危险！那种感觉很可怕！比被猫盯上了还要可怕一百倍！”
其他妖怪不屑嗤笑：“比猫还可怕一百倍？那还真是可怕啊！”
“就算真的有魔修闯进来，第一个盯上的也不会是你这区区一只老鼠精！”
“下次再瞎捣乱，就把你丢出去！”
就在此时，钟平伦又开口了。
他沉下了脸：“好了，大家安静一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昨天的确是有梦貘混进来了，梦貘可以寄住在梦境之中，想必它是借着我们之中的某一位的梦混了进来，昨天晚上偷偷溜了出来，把我们所有人都拉入了噩梦之中。”
“我们暂时还无法得知梦貘的目的，不过只要它不伤害我们，我们暂时可以和它达成和平相处的状态。”
钟平伦稳定了人心之后，就转身去找戴雄茂了。
那些妖怪们还在小声议论着，不过他们的情绪都平静了不少，毕竟梦貘控制梦境的手段虽然很厉害，但不管怎么说它都只能在梦境之中翻天覆地，在现实中却是什么也做不到的，只要他们不睡过去，那只梦貘就算想对他们干什么，也是无能为力。
姜海晏也转过头去眯着眼睛问沈河清：“你说梦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沈河清顿了顿，摇了摇头：“不知道。”
“已经两次了，”姜海晏摸了摸下巴，“如果说之前那一次它只是为了找食物，那这一次它还特地混进秘境来，也只是单纯地为了找食物而已吗？”
“不用担心，”沈河清抿了抿唇，“它做不了什么。”
“我才不担心呢，一个只能吃梦的家伙，”姜海晏不以为然，“把我逼急了，我就一口把它吃掉。”
沈河清轻轻一笑，他就喜欢看姜海晏这副“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咬上一口”的嚣张姿态：“走吧，回去继续睡一觉，等明天起来，我们应该就能到传送阵了。”
“嗯，”姜海晏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我看看能不能进梦里找那只小梦貘玩一玩，居然敢偷窥我的梦境，我咬死它！”
有些妖怪忧心忡忡地生怕梦貘还有什么手段，甚至不敢入睡，姜海晏和沈河清却大摇大摆地回到了他们的屋子里，继续躺倒就睡。
不过令姜海晏失望的是，他睡着之后并没有做梦，自然也就没遇到那只梦貘了。
也不知道那只梦貘是不是听到他的话，被吓得不敢出来，他一夜无梦，安安稳稳地睡到了第二天的大天亮……好吧，秘境之中并无白天和黑夜的区别，他睡下的时候是大白天，起来的时候还是大白天。
姜海晏是被沈河清叫醒的。
“起来，我们到了。”
沈河清喊了好几次，姜海晏在懒洋洋地撑开了眼皮，哼哼唧唧地问：“我们已经到传送阵了？”
“嗯，”沈河清摸了摸姜海晏的脸，轻笑道，“我们已经到了，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他伸手想把姜海晏拉起来，姜海晏却抱住了他的手臂，用脸蹭了两下，就像小猫一样。
沈河清瞬间心一软，他没舍得把手从姜海晏的胳膊里抽出来，只是垂着眼帘，安静地看着姜海晏将醒未醒的朦胧睡颜。
过了好一会儿，姜海晏才磨磨蹭蹭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头扎进了沈河清的怀里，哼哼唧唧地说：“肚子好饿……”
“出去之后给你做大餐，现在先吃点零食垫垫肚子。”沈河清捏了捏姜海晏软软的脸蛋。
姜海晏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当姜海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走出屋子的时候，其他妖怪早就集中到了一起，井礼湖和井贺贤，夏景和谢庞也都早早就来了，正站在那群妖怪之中。
见到姜海晏来了，夏景的表情顿时变得犹豫了起来，他纠结了半天之后，才一脸挣扎地打了个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姜海晏一边懒洋洋地打着招呼，一边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包薯片，十分自然地吃了起来。
夏景看着姜海晏吃薯片的模样，默默地往后缩了一下。
“怎么了？”姜海晏挑了挑眉。
夏景一脸犹豫，一旁的谢庞哼笑了一声：“他昨天晚上做噩梦了。”
“哦？噩梦？”姜海晏了然。
“他梦到他变回原形，然后被你吃掉了。”谢庞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斜了夏景一眼。
夏景十分羞愧，他摸了摸后脑勺：“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种噩梦……”
姜海晏耸了耸肩：“你放心，你的肉太少了，还不够我一口吃的。”
夏景再一次默默地往后缩了一下。
就在此时，戴雄茂的声音响遍了整个秘境。
“各位！我们已经到达传送阵了！只要通过传送阵，我们就能离开禁地了！”
联盟在禁地设下了多重防御阵，为的就是不让那些魔修闯进来，现在却被那些魔修反向利用，反而让他们无法离开禁地了，但那些魔修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联盟当初在禁地之中设下了一个传送阵。
“太好了！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我要回家找妈妈！这辈子再也不考联盟成精许可证了！”
“我宁愿当一辈子野生妖怪！”
一部分妖怪欢呼雀跃了起来，但也有一部分妖怪忧心忡忡。
戴雄茂忍不住咳了几声：“你们……”当着联盟主席的面说不想考试了，这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
“如果那些魔修，发现了那个传送阵，”一个妖怪忽然开口了，“他们会不会通过那个传送阵，跑到其他小世界去？”
戴雄茂闻言朝那个魔修看了过去，发现是个狐狸精。
其他妖怪听到狐狸精的话之后，也纷纷担心了起来：“对啊！那群魔修一直跟着我们，说不定会发现那个传送阵，到时候他们万一想要通过那个传送阵跑到其他小世界怎么办？”
不过很快，又有其他妖修叫了起来。
“如果那群魔修要跑到其他小世界去，就让他们跑好了！最后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如果他们要走，我们绝对鼓掌欢迎！”
“赶紧走赶紧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戴雄茂的声音亮如洪钟，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就算那些魔修发现了传送阵，光是启动传送阵的灵力他们就无能为力，更何况传送阵还不稳定，虽然在这个小世界的范围之内传送阵是安全的，但其他小世界却还无法保证，谅那些魔修也不敢贸贸然地使用这个传送阵。”
“我们现在下去吧！”
戴雄茂说完之后，便从衣袖之中掏出了一枚核桃大小般的小船，一挥衣袖，下一刻，他们面前便出现了一艘正常大小的船。
这艘船正是戴雄茂的乾坤船，被巨巨鸟撞坏了的船顶此时已被修复如新，他们只要乘着这艘船离开了小岛到达传送阵，很快就能逃离这里了。
众妖一阵欢呼，连忙呼朋伴友地准备下岛。
姜海晏一边吃着薯片，一边跟着沈河清上了船。
所有人都离开了秘境之后，那只巨龟便缓缓地游开了，它那小山般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一路上风平浪静，十分顺利，那群魔修似乎也没有追上来。
渐渐地，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座山，那座山的山体石壁上刻着许多奇怪的符文。
就在此时，戴雄茂沉声道：“传送阵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