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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同时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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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袍国师静了静,才动指写着:如果微臣输了,愿受皇上任何责罚。

嘉靖帝慢慢走到国师身前,不动声sè地看了看他遮住全身的黑袍,“如果国师输了,那请国师除去黑袍,让朕看一看国师的真面目吧。”

黑袍国师沉默片刻,才再度动指虚写:微臣就在皇上的寝殿内等待这一个时辰,哪里都不去。

嘉靖帝闻言微微挑眉,随即再度坐在榻上,沉默不语。

深夜。

亥初时分。右佥都御史府。

右佥都御史赵宁有些辗转反侧。他知道今夜他会受伤,严公子已经告诉他今晚的计划,但是他还是紧张,为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此刻是什么时候了?已经到亥时了……亥时三刻之前,严公子派来的人就会……忽然他从床榻上坐起,因为他看到窗棂上那一闪而过的黑影,快得就像是幻觉。

赵宁是个文官,而且是个很怕死的文官。

严公子说过,只是轻伤,轻伤而已,能见到血就行,动手的人会非常非常小心……赵宁这样想着,眉头却不禁皱起来。忍一时之痛,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值得,是值得的,他默默劝慰着自己。

房门被静悄悄地推开,一个黑影快速闪身进来,看到赵宁,忙伸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赵宁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我说兄弟,你……”赵宁的话音未落,就见来者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寒光凛冽的刀锋照在赵宁的脸上,一片冰冷的惨白。

尽管不是真的,尽管赵宁心底知道这是假的,但是流血总是真的吧?会剧痛总是真的吧?他情不自禁地紧张起来并暗自咬紧牙关,罢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砍早完事。

这样想着,赵宁不退反进,迎向了黑衣人的刀锋。

亥时三刻,一抹黑影快速穿行在房顶屋脊间。他似是微微辨认了一下方向,终于在一处屋顶停了下来。

这里正是右佥都御史赵宁的房间。

黑影轻巧落地,快速凑近了房门,轻轻一推,那门就缓缓开了。

黑衣人一笑,很好,房门果然未锁。他推门而入,屋内一片漆黑。

“赵都御使?”屋内安静得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人呢?

黑衣人没有听到赵宁的回应,只得往内走,“赵都御史?”来人疑惑地轻声问着,脚下已经慢慢来到了赵宁的床旁边。

难道睡着了?黑衣人暗自生气,明明说好的事情,怎么还能睡得着?这帮文人关键时刻果然是靠不住,真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小严大人怎么能放心此人来办……黑衣人暗暗腹诽着,手却已经撩向了床榻上的纱帐。

撩开纱帐的一瞬间,一缕寒光直刺黑衣人的眉心,快速、jīng准、狠绝。

一朵红花于暗夜中悄然绽放,短暂的惊艳姿态消逝后,只留下淋淋漓漓的痕迹遍染土地。

此时,亥时三刻,刚过。

第二日上朝,嘉靖帝的脸sè很不好看。

“启禀皇上,昨夜监察御史邹应龙于皇宫内的房间消失,房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是邹御史的床上有干涸的血迹。”

“混账!”嘉靖帝一拍桌案,猛地站起,指着列班的文武百官,“皇城内,在皇城内!为朕守宫的大臣竟然就在朕的眼皮底下失踪了!血迹,血迹!八成邹爱卿已经凶多吉少了!如果皇宫内都不安全了,那你们要朕住到哪里去?一帮蠢材!”

“臣等有罪……”

“可着人追查血迹干涸的时辰?”

沈白抿抿chún,出班跪倒,“回禀皇上,臣已联合刑部和大理寺联手彻查此事,初步判定这血迹应该是干涸于亥时三刻左右。”

亥时三刻……亥时三刻!又是亥时三刻!

“那右佥都御史赵宁呢?”嘉靖帝沉下脸,“人也不见了,只是除了少了一摊血,也是亥时三刻不见了,嗯?”

众人皆惴惴不敢言。

严嵩低头沉吟片刻才出班奏请道:“皇上,老臣觉得邹御史失踪一事大有蹊跷,能这般神鬼不觉地带走邹御史,老臣觉得一定有宫内之人做接应,如今一时难查出相关线索,老臣觉得皇上实在不宜再居住此处。”

嘉靖帝眉头紧锁问:“那依严爱卿之意该当如何?”

“老臣请皇上暂避永寿宫。”严嵩话音刚落,层层叠叠的附和之音便起:“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暂避永寿宫……请皇上保重龙体暂避永寿宫……”

嘉靖帝神sè犹豫,从嘉靖二十一年的“壬寅宫变”开始,嘉靖帝就移居西苑,再未踏出过此地。在嘉靖帝心中,西苑是安全的,可是这最后一处安全之地都将失去了……

“好吧。”沉思片刻后,嘉靖帝终于点头同意暂迁永寿宫。

滴答滴答……这是什么声音?似是隔得很远,可是却清晰地敲击在耳畔。昏昏沉沉地睁开眼,赵宁观察了一下四周,只觉得一切都是雾蒙蒙的看不清楚,这是哪里?

“赵都御史醒了?”忽然一个古怪透顶的声音在这静谧到可怕的地方突兀地响起来。

“你、你是谁?”赵宁的声音虽然力持镇静,可是尾音的那抹轻颤出卖了他。

“赵都御史觉得我应该是谁呢?”那怪声微微笑了笑。

“你可是小严大人派来的兄弟?”忍了忍,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口。

“哦……赵都御史口中的小严大人应该是严世蕃严大人吧?”

赵宁有些愣住,“你到底是谁?”难道今晚的计划有变?

怪声哼了一声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让赵都御史知道,是我救了你。”

“什么?”赵宁傻住,完全不明白这人到底是何意。

“赵都御史是不是也觉得昨夜的那场安排过于滑稽可笑了呢?小严大人假装派人去行刺你,而你呢,也假装被人刺伤。这样的安排有意思吗?”

昨夜?这人说昨夜?赵宁惊愕地觉察出不对,却又忽然意识到这人竟然知道小严大人的安排!他知道!他是谁?他到底想说什么?赵宁心头如一团乱麻。

“赵都御史,你也不必在心里疑心于我,如果我要杀你,就不会站在这里一直等你醒来,再对你如实相告……我只是觉得赵都御史很可怜,如果昨夜这般糊里糊涂地死在右佥都御史府内,恐怕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仇人?”赵宁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你说昨夜有人要杀我?谁?是谁?”

“右佥都御史,一个都察院正四品官员,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实在令人羡慕,就连刚正不阿的邹应龙大人的官阶都没有赵都御史你高啊,呵呵,你说这样一个人怎么才能用最简单的方法将他杀掉呢?既不用出动许多人力,又不会折损一兵一卒,甚至就在这皇城脚下,神不知鬼不觉还能名正言顺地将他杀掉?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撤掉府中保护的守卫,甚至连房门都不关上,还能在杀他的人砍了他一刀之后忍痛不叫放刺客走……”

“不要再说了!”赵宁大叫一声。他的脸sè瞬间变得惨白,“你是说……是说昨夜的一切都是一个圈套、一场布局,什么假装行刺假装受伤都是假的,真相是严世蕃要杀我?他绕了这么一个圈子费了这般心机布置安排一切,就是为了要杀我?”

赵宁忽然大笑起来,“我差点儿被你骗了!小严大人为何要杀我?你可知我和小严大人是什么关系?”

怪声沉默了,他盯视了赵宁半晌,“愚蠢,执迷不悟,这样的人严世蕃自然该第一个除去,否则一旦有一日东窗事发,你岂不是一个祸患吗?”

赵宁停止了笑,他的牙齿在微微打战,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只觉得这黑漆漆的地方冷意弥漫恐怖至极。

“监察御史邹应龙大人失踪了……赵都御史认为这事是何人所为呢?”怪声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物抛在了赵宁面前。

咣当一声敲击声响起,那物冰冷地碰到了赵宁的指尖,引得他微微瑟缩了一下,随后才颤抖着手摸上了那冰冷的物件。

忽然,一股亮光点燃了他身旁的烛台。

“我给赵都御史点上灯,让你看清楚一些,免得赵都御史又想自欺欺人。”

面前摆着的是一把刀,银光锃亮森气bī人,光可鉴人的刀背上清晰地刻着一个“严”字。在他身旁不远处是个黑袍笼罩全身的人安静而立。

赵宁死死地看着那个严字,连chún角都在止不住地颤抖,可是他却突兀地扯出一抹笑,“只要有心栽赃陷害,想在一把仿制的刀上刻一个严字,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唉!”黑袍人似是叹口气,“我现在真的对赵都御史和严世蕃的关系好奇起来了,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才会让赵都御史面对这样的铁证仍然那么信任严世蕃不会下手害你?”

赵宁冷笑道:“我说过,你不会知道我和严世蕃是什么关系的,你骗不了……”

“往刀柄上看。”黑袍人忽然兴致盎然地开口。

赵宁疑惑地看向背光的刀柄,只看了一眼,便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昏倒前的那一声叫喊如见鬼魅。

“呵呵,果然是个文人,不过是一只断手而已。”

烛光掩映下,一只鲜血淋漓的断手正牢牢地握紧地上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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