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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应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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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周允对自己腹中的学问有了分寸,他连名扬天下的应天书院入学测试都可以应付,便暗自得意了起来。

周允不知道的是,其实天下还有很多像他这般有才学之人,可是书院连考核的机会都不会给他们,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进入自己理想中的学府。

接着便来人给周允分了学舍,发了院服。别的书院都是七八个学生挤在一间学舍,应天书院有学舍百间,加上有人住在书院之外,所以安排两位学生共住一屋。以前住周允屋的两位学生今年都中了进士,自然搬离了书院。另一位新来的舍友听说是应天府人,平时都不在此住,所以周允无比幸运的独享一屋。

应天书院学风无比开放,共设经义,诗赋,策论、墨家,道家等科目,并不强制学生每天学习什么,而是让学生根据自身长短来选择科目。周允自然选了自己最弱的策论和诗赋。这两科都是应试必考的科目,所以选择的人最多。第一堂周允去的晚了些,前面已经挤满了人,他只能好站在讲堂最后面听讲。

这边周允还没听清几句话,那边先生就讲完知识下课。众位学生们却不散去,仍对先生所讲内容兴致勃勃,一群人便在学堂中激烈地辩论了起来。周允初来与众人都不熟,自然不敢参与其中,见有人离开便默默找个位置坐下看他们辩论。

周允专心地听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帮人讨论正是今年省试策论的题目。据他个人理解,任何策论本就集百家之言,不分观点对错,只在行文中分个高下,所以礼部也从不公布标准答案。

讲堂中的学生却分成了两派,双方各执一个观点,谁都不服谁。各位才子为己方论点拼命地征引各种论据,甚是热闹。按辩论的激烈程度来看,若大家不都是读书人,肯定早就打了起来。

双方辩论了半天也没有分出高下,直到最后一方忍无可忍搬出了一尊大佛:今年省试第一的会元是他家邻居。据会元本人所讲:他的文章中提到的观点与我方完全相同。既是天下第一的文章,另一方瞬间变得无没话说,此时也无机会拉那会元过来对质,自无法辨别对方所说是真是假,只好拱手认输。

虽然最后双方闹的不欢而散,周允却收获良多,刚才这帮同学毫不保留地讲腹中学识讲出,可是让他涨进了不少。

接下来几节策论课结束,学生们都会进行激烈的辩论。周允这才发现课后辩论竟是先生鼓励的,目的是希望大家互相学习知识,达到共同进步的目的。不过这帮学生们都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每次都吵得不可开交。

周允很快便发现书院学生分为了三派,一派是由官宦子弟组成的公子党;另一派是寒门子弟组成的平民派;这两派便是日常在学堂上争论的双方。第三派便是辽、高丽、大理等国来的留学生。但这帮留学生汉文不佳,都是先从基础经文学起,很少能与前两派直接碰撞。

中午时周允居然遇见了那日被王归教训的几个契丹人,不过他们穿了统一的院服,除了发型外与旁人无二。毕竟有圣人的光环在,这帮异族在书院里的表现完全不像在外面那样飞扬跋扈,全都表现的老老实实。

公子党们大多在入书院前就已相识,入院后自然紧紧抱成一团。应天书院不像京城太学有直接推荐官员后代入士的渠道,所以这帮公子们仍需靠考试登科,日常也表现的格外卖力,辩论起来并不弱于人最多的平民派。

第二日周允自然而然地被人拉入了平民派中。平民派首脑叫做陈东,今年已经三十岁,却只通过了州试。虽然陈东已经娶妻生子,但仍是为人耿直,嫉恶如仇,先前正是因为在京城太学时因常在集会中辱骂蔡京王甫这些奸臣,所以被撵来了应天书院。

纵使遭遇变相流放,陈东却保持原来的状态,常常针砭时弊,抨击朝政。好在应天远离政治中心,言论也开明些,所以如陈东终日般直言直语也无人追责。加上他为人仗义,又敢作敢为,所以便被推举为平民派首脑。

平民派中人大多出身贫苦,唯一能翻身的道路只有科举,所以日常读书无比刻苦。周允的表现放在众人里只能算是平常,而且他在众人里年纪最轻,吃饭做事都跟在别人后面,众人自然的把他当做小弟看待。

周允也从同学口中得知了一些赵先生的消息。那赵先生原是书院监丞,崇宁年间官学改革,三京的官学各留司业一名,所以赵先生便被撤了职。不过赵先生本可以调去外地做官,不知为何却选择留在了书院,并坚守到现在。

熬了几十年后,赵先生便成为书院中资历最老之人。整个书院的人都要卖他几分面子,而且书院出去的学生基本都是做官,所以他在朝堂中关系也很深厚。

赵先生并不讲学,平日都是管些书院中的运营诸事。诸位教师和学生都受过其恩惠,见到之后都会恭恭敬敬地喊声先生好。

周允本以为他是个贪财之人,不想竟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就以前做过官这一点就远胜与自己,于是他便如大家般对其保持恭恭敬敬的态度。

周允待到第三日才逛遍了整个书院。书院有学生五百,大讲堂十余间,学舍两百多间。书库中有藏书几千余本,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足以和宫中书库相媲美。

周允暗叹真是来到了个最适合自己的地方,于是除了听课吃饭,他便都泡在了书库之中。书院百年来培养的学生早就过万,库中书籍早被人翻得纸张发黄,就连地面也被磨得发亮。周允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些,心道:这里的每一本书不知道多少位名人读过,自己能够站在此处真是三生有幸。

应天书院不但不收学费,还对学生有生活补助,周允入学便分了月钱两贯。书院吃住都是免费,并没有花钱的地方,周允便攒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虽有朝廷每年都有拨款,但书院运营起来仍需靠自己的产业。真宗年间应天府便在城南给书院划了十倾良田,书院为了让学生多体验民间疾苦,所以学生们每七日便要去田间劳动一次。第五日周允正好赶上了第一次例行劳动。

书院也知道学生里存有派系,所以上午安排了留学生与公子党一起下田,下午才轮到平民派众人。

虽然平民派学生大多家境平常,却基本没干过农活,所以都把下田劳动当做出门放风。据说那帮留学生行事更为夸张,每次例行劳动结束都会跑去酒楼喝酒。

书院自然知道这帮学生的作风,所以另雇有农夫打理田间事务。

周允见同学们干了不一会儿便跑到田边聊天去了,甚至有几个大胆的学生还悄悄溜回城去。

周允初来乍到,不敢太过张扬,只好老老实实地待在田里劳作。先前他未干过农活,不一会儿就累的浑身酸痛,便也想去田边歇着。但他忽见不远处一位老农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却仍在吃力地挥舞着锄头,心生怜悯,便走了过去。

周允道:“老爷爷,您先去旁边歇着吧,这些地就由我来帮你锄。”那老农眼睛不太好使,见周允是书院装束,以为来了监工,连忙道:“大人,这可不敢。”周允笑道:“我是书院学生,可不是什么大人,今日过来也是为了耕田。”老农仍是不信,牢牢地握住锄头不放手,道:“你这是不让我在这干活了么?”

周允笑道:“我可没有这个本事,刚才在那边见您锄的无比吃力,便想过来帮忙。”老农指着路边众人道:“您是读书人,怎么能做这些粗活,还是去和他们一起聊天吧。”

周允道:“爷爷不必高看我们,书院组织我们这些来田里劳作,就是想让我们体验下农活的不易,日后若能登上朝堂也好为百姓着想。”老农笑道:“赵大人说你们来这里只是为了透透气,另嘱咐过百遍让我们多多担待,老朽可不敢让你们伤筋动骨。”

周允道:“我身骨壮的很,方才见您锄头挥的甚是有趣,便想借来耍上两下,不知爷爷能否让我如愿。”老农将信将疑,便将锄头递给了周允。

周允接过锄头,不想竟有些分量,于是他使劲将锄头挥的老高,然后狠狠地向地面砸去。谁知只浅浅的砸进土中,周允接着用力往回提,结果只带出小小一块泥土。老农定睛瞅了一会,笑道:“公子终究不是做这农活的人,还是先去边上歇着吧。”说完便从周允手夺回了锄头。

周允顿觉尴尬,不想自己年纪轻轻,力气比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还要小。而且他感觉刚才那用力一挥好像还闪到了肩膀,手中也有些发疼似是刚磨出了水泡。他不想自己竟如此没用,便也不好意思离开,只好和那老农聊起天来。

周允道:“爷爷就是这应天府人吧。”老农道:“老农家世代都在这应天城南种田为生,不过我听公子应该不是这应天人。”周允道:“爷爷真是厉害,竟能一下听出我不是本地人,那能不能听出我是哪里人?”

老农道:“我眼睛不太好使,但耳朵还算可以。如果没有听差,公子定是汴梁人。”周允惊奇道:“爷爷猜的真准,不过我听着汴梁话与应天话无太大差别,不知您老如何能判断出来?”

老农笑道:“不瞒公子,我们应天人每逢饥荒便会逃难去京城,老农虽无大本事,但这辈子还去过京城几次,瞧过那皇城几眼,自然对那边的官话记得很牢。”

周允不想背后竟是有如此故事,便叹道:“原来如此,下次爷爷若去京城,就来我家做客。”

于是这一老一少又聊了很多,原来老农家中并无田产,之前一直靠在地主家做长工为生。老农有一子一女,儿子现在西北从军,女儿嫁了远门。老伴前几年也过了世,家中只剩他孤零零一人。地主家见他上了年纪,便不再雇他干活。幸好书院赵大人见他无依无靠,便不嫌其年长,仍雇他在书院田里干活,每月工钱五百文。

周允不想他如此辛苦才得这么点工钱,居然还没有书院发给学生的补贴高,便鸣不平道:“赵先生也太过小气,一月工钱怎么能低于两贯。”

老农听后直笑道:“像老朽这个年纪,能找到愿意雇佣的地方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计较工钱。这五百文虽还没你们学生月钱高,也不够那些老爷们吃上半顿饭,但老农可用上整整一月。”周允叹道:“按如今的粮价,这五百文只勉强够日常吃喝。若是患了风寒,汤药费都不够。可惜我月钱未带在身上,要不定赠予爷爷一些。”

老农谢道:“公子是位大善人,老农甚是感激。可老农身骨还算硬朗,平时害了风寒睡一夜便好,就不用公子资助了。再说天下穷苦百姓众多,公子那点月钱又能帮助几人。老农只盼以后公子做了大官多给那皇帝老儿上书,劝其少收些租子。”

周允点头道:“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定会上书圣上,让其多关心民间疾苦。”老农道:“那老农就斗胆代表天下百姓多谢公子了。”

这时有个农夫恰好路过,见这二人聊得起劲,便叫道:“老张头,你怎么还在这里,莫老爷家昨晚出事了,你不曾知道么?”那老农听那人之话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忙问道:“莫家出了什么事?”

农夫在田边停下道:“早上听阿二说昨晚莫家老小一晚上全部死光,好像还是被人谋杀。”老农紧紧握住锄头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农夫道:“我也只是听说,不知真假,你可以过去瞧瞧。”

老农脸色一变,对周允道:“莫老爷曾对我有恩,我得快点赶去庄园看看。”说完便扛起锄头着急的往南方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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