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中生生铸起了一道资本的藩篱。
危房里的街坊们整天幻想着能傍着这十几平方的小破房一夜bào富,jīng神上已经率先享受起了“我家房子拆了就是几百万”的优越感。
当然,这些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们,还是要每天拖着拖鞋排队倒niào盆,原因是因为钉子户老房子没有厕所。
初夏的夜里尚有凉意,白天积攒的那一点暑气很快溃不成军,西区非法占道的小烧烤摊陆续偃旗息鼓。
纳凉的居民们也都早早回了家,偶尔有个旧路灯电压不稳地乱闪,多半是附近群租房的从上面私接电线的缘故。
而一街之隔的繁华区,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傍晚时分,东区商圈临街的一家咖啡店里,刚打发完一大批客人的店员终于逮着机会出了口长气,可还不等她把笑僵的五官手动归位,玻璃门上挂的小铃铛又响了。
店员只好重新端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欢迎光临。”
“一杯香草拿铁,谢谢。”
邱七留着短发,特意穿一身熨帖又严肃的正装,戴着金属框的眼镜,细细的镜框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低头摸钱夹,鼻梁和嘴chún在灯光下好像刷了一层苍白的釉,看起来有种格外禁欲的冷淡气质。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店员不由多看了他几眼,揣度着客人的喜好搭话:“您需要换成无糖香草吗?”
“不,糖浆多一点。”客人递过零钱,一抬头,店员的目光正好和他撞在一起。
邱七大约是出于礼貌,冲店员笑了一下,藏在镜片后面的眼角微妙地一弯,温柔又有些暧昧的笑意顷刻就穿透了他方才严肃的假正经。
店员这才发现,这位客人的模样虽然很好,却不是周正端庄的好,有点眼带桃花的意思,她的脸莫名有点发烫,连忙避开客人的视线,低头下单。
幸好这时给店里补货的来了,店员赶紧给自己找了点事干,大声招呼送货的到后面核对货单。
送货的是个年轻小伙,二十岁上下,整个人好似一团洋溢的青春,就着余晖弹进了店里,他皮肤黝黑,一笑一口小白牙,活力十足地跟店员打招呼:“美女好,美女今天气sè不错,生意很好吧?”
店员按月拿死工资,并不盼着店里生意好,听了这通拍歪的马pì,她哭笑不得地一摆手:“还行吧,你快去干活,出来我给你倒杯冰水喝。”
送货的少年眉飞sè舞地唉呀了一声,抬手抹去额上的细汗,他额角有一小块弯月形的疤。
店员给客人做咖啡的功夫,送货的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把清单报了一遍,交了差,他趴在柜台旁边等着水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美女姐姐,你知道金华公馆在哪栋楼里吗?”
“金华公馆?”店员觉得有点耳熟,一时想不起来,于是摇摇头,“不清楚,你要干什么?”
“哦……”送货的少年低下头,伸手抓了抓后脑勺,“没什么,我听说那片好像在招送快递的。”
店员有点粗枝大叶,没注意他这心虚的小动作,一边给纸杯加盖,一边随口说:“回头我给你问问别人吧——先生您的饮品,小心烫。”
买咖啡的客人可能是闲的,抬眼看了那小送货员一眼,懒洋洋地chā了句嘴:“金华公馆不在商务楼里,是后面的私人会所,怎么,他们还招快递员吗?要不要我顺路领你过去?”
店员终于听出了不对,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送货的少年:“私人会所?”
送货的少年见谎言被当场戳穿,做了个鬼脸,拿着他的冰水和货单一溜烟地跑了。
第二十三章
在东区灯火通明的中央商圈后面,是大片人造的绿地与景观,往里走上一公里。
就能看见傲慢的高档住宅在堆砌的景观中心影影绰绰——他们非得把住宅建在这里,因为“僻静”本身并不值钱,闹中取静才值钱。
各种格tiáo不同的销金之地绕着景观外围层层排开,以格tiáo为轴,贵的在里头,便宜的靠边临街。
其中,最贵最好最“格tiáo”的一块地方,就是“金华公馆”。
此间主人不但是有钱,在附庸风雅方面也造诣颇深,小院修葺得很复古,乍一看像个文物保护单位。
刚刚竣工不久,老板为了显摆,特地请了一帮非富即贵的朋友前来暖场。
有来交际的,有来谈生意的,有单纯来捧场的,还有不少闻着味前来凑热闹、打算靠脸和勾搭当门票的。
停车场里停满了各sè豪车,搭了一台锣鼓喧天的名利场。
邱七徒步溜达过去的时候,已经把一杯甜得发腻的咖啡喝完了。
隔老远就听见了院里的音乐声和人声,他随手把空纸杯塞进路边的垃圾箱,听见有人在不远处吹了声跑tiáo的口哨:
“邱总,这呢!”
邱七一扭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帮人,都是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为首一位小青年非常时尚。
挂了一身的jī零狗碎,正是他的狐朋狗友之一,李山。
邱七迈步走了过去:“han碜我?”
“谁敢han碜你?”李山大喇喇地勾住邱七的肩膀,“我看你车早到了,在这等你半天了,干嘛去了?还有你这是什么打扮,刚跟美国总统签完双边贸易协定?”
邱七眼皮也不抬:“滚蛋。”
李山从善如流地闭了一分钟的嘴,忍耐力到了极限:“不行,我看你这样实在太别扭了,跟领着个爹似的,一会怎么泡妞儿。”
邱七脚步微顿,他先伸出一根手指,把眼镜勾下来,随手挂在了李山领口,然后将西装外套一扒,衬衫袖子挽起,开始解扣子。
他一连解了四颗扣子,露出xiōng口一大片不知所谓的纹身,然后伸手抓乱了头发,拎过李山的爪子。
从此人手上撸了三颗比顶针还粗犷的大戒指,往自己手上一套:“这回行了吗,儿子?”
饶是李山自认为见多识广,也被这场炫酷的原地变身晃花了眼。
不过他最近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有一阵子没出来鬼混了,仿佛有点要“金盆洗手”的意思。
邱七双手chā兜,往前走了几步:“说好了啊,我今天纯粹是捧场来的,到十二点就走。”
李山:“邱爷,你这就没劲了。”
一伙纨绔聚在一起,不到后半夜就走,跟压根没来有什么区别?
邱七不置可否。
李山问:“为什么整理诗情小啊?”
“我正在严肃认真地追老婆。”邱七漫不经心地说,“一边玩一边追,合适吗?显得不上档次。”
李山看着他被夜风鼓起的衬衫和长发,除了浪,着实也没觉出他有什么档次来,紧走两步追上去。
他说:“你有病,茂密的大森林扔在一边,非得找棵结过婚,还生过孩子的……”
邱七突然扭过头来,冷淡地看了李山一眼。
李山话音一滞,愣是没把话接下去。他抬起巴掌在自己脸上掴了一下:“呸,说错话了,改天一定当面给嫂子赔不是。”
“嫂子”俩字莫名取悦了邱七,他绷紧的嘴角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