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0 章
然没有找到古尸丹鼎,但也非一无所获,首先是从地仙村里带出来几副图画,都是观山太保封师古手绘的真迹,此人虽然不以笔墨丹青著称于世,但《观山相宅图》等几幅画卷,却都属历代罕见的手笔和题材,可以拿到琉璃厂请乔二爷给沽个价格。
另外还有胖子从地仙村yin宅古墓里,捡漏倒出来的一个描金匣子。当时是在古墓中见到一具被金牛驮负的女尸,怀中抱了这么个明器匣子,那座墓室是观山太保从外界移至地仙村的。金牛驮尸的机关设计得极是巧妙,一旦有盗墓者闯入主室,便会触动金牛暗藏的销器,机括作动之下,就立刻使得金牛猛撞墓墙翻板,带着墓主尸骸遁入后室。
我们只能判断这座金牛墓室是建于明代,但无法确认墓主姓甚名谁,是什么出身来历,又为何有如此jīng巧结构的古墓。
胖子出于贼不走空的成规惯例,抄了一件明器在手,但后来遭遇种种危险,但早把这事忘到东洋大海去了,收拾东西的时候才想起来,赶紧拿出想打开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描金匣子jīng美绝lun,那墓主又是个女子,所以我们猜想里边多半是陪葬的金银首饰,或者还会有玉镯一类的珍珠宝石,看墓中机关巧妙,墓主身份也必定不凡。随身的明器自然非常贵重,用手一摇沉甸甸的,也没什么声响晃动,我和胖子想先睹为快,一见匣子有锁,不敢硬拆,以免损毁了其中值钱的物事,就请来幺妹儿帮手。
待幺妹儿捅开银锁之后,我们同向匣中一看,瞧清楚了里面的东西,不免半是意外半是失望。那描金匣子里并无半件珠玉金银,而是厚厚的几本旧书,纸页多是深黄色的。我翻开来看了看,不像是经卷典籍,书中全是希奇古怪的chā图,文字注解深僻难解,竟像天书一般。
但常言道“天书无字”,因为真正的天书里边都是卦象卦图,看起来全是蝌蚪虫鱼般的神秘符号,从来没有文字,有字的都是后世解卦之书。但我敢断定,这几卷厚厚的书册,绝对不是我经常接触的《周易》之类,仔细在看,发现很像是古时构造机括、销器的图谱。
有道是隔行如隔山,我头一次见到这种古籍,并不敢轻易确定,好在幺妹儿学了满身蜂窝山的本领,我就让她好好瞧瞧,能否看懂这书里究竟记载着什么内容。
幺妹儿翻看了几页,也是面露诧异之色,这套古籍似乎正是《武侯藏兵图》。蜂窝山自古以来多有能工巧匠,专造各种暗器机关,《武侯藏兵图》虽是后人托借诸葛武侯之名所著,最早见于唐宋之时,但里面记载的种种销器机括极为奥妙jīng奇,比起传说中后汉三国时期的木牛流马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侯藏兵图》更是蜂窝山这一古老行业的镇山之宝,可以说就相当于摸金校尉的《十六字yin阳风水秘术》,历代的蜂爷匣匠,都视这套图谱为压箱底的绝活,可惜失传已久。幺妹儿的干爷销器李,虽然手艺jīng湛,工巧能欺鬼神,却也没能学得《武侯藏兵图》中的三四成本领。
那些手艺绝活历来是各山头安身立命的根本,大多数师傅传徒弟,都是“猫教老虎”,留下一手救命的上树本领不传,再加上什么“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yòu”之类的规矩,导致各门绝艺越传越单薄,时常青黄不接,甚至香火断绝。
近一个世纪以来,世界上各种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中国的传统行业就难免显得有点“上吐下泻”,早年间的东西流失太严重,到了现在又不能把仅存下来的继承完善,而且还在持续流失,蜂窝山匣子匠的暗器手艺就是一个例子,所以《武侯藏兵图》对于幺妹儿来讲,显得过于艰深了,她根本看不懂多少。
胖子一见描金匣子里装的明器是几本破书,顿时没了兴致,只把匣子留下,打算拿到潘家园出手,就问我剩下的几本图谱如何处置。
我说其实《武侯藏兵图》绝不是寻常之物,不过外行人完全看不懂。所谓物各有主,这东西流落到普通人手里属于bào殓天物,咱们这趟进棺材峡寻找地仙村,幺妹儿给咱们帮了不少忙,不如就把《武侯藏兵图》送给李老掌柜,当是还他一番人情,说不定李老掌柜还能知道藏兵图谱的来历出处,咱们也能顺便跟着长点见识。
胖子欣然表示同意,他说这东西放咱手里闲着也是闲着,拿到李掌柜的杂货店里,可以再换上三五柄金刚伞,就算咱今后不倒斗了,到了加利福尼亚戳到海边的沙滩上还能当遮阳伞,说不定就能导致美国乃至全世界的cháo流了。
说话间,shirley 杨又来同我商量,眼下多铃命在旦夕,但众人在地仙村古墓扑了一空,不如绕路去趟湖南找算命的陈瞎子,他是当初卸岭群盗的魁首,阅历见识不凡,也只有请他再帮忙想想办法。
我心想如此也好,那陈瞎子当年统辖南七北六十三省的响马盗贼,实是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直到湘西瓶山盗墓开始,不知走了什么背字,又或冲撞了哪路凶神,不但没有东山再起,反而接连受挫,吃了许多大亏。后来他带着几十个手下远赴云南盗发献王墓,谁想路上就是极其不顺,还没过遮龙山就折了许多人手,剩下的人也全伙jiāo代在了山里,只剩他一个侥幸逃脱,坏了一对招子隐姓埋名活到今天。
但陈瞎子当年非常熟悉《陵谱》,手下耳目众多,知道许多各地古墓的情报,连关内人很少得知的东北黄皮子坟,他都有所了解,我们现在只好再让他搜肠刮肚好好回忆回忆——哪座古墓荒冢里还可能埋有丹鼎异器。
他现在所在的湘yin,曾是常胜山卸岭响马的老巢,据陈瞎子说,按惯例群盗发墓取利和各地历代埋葬的线索,都要造册详注,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够找出解放前遗留下的相关信息,强似我们毫无目标的乱撞乱找。
虽说此事未必确实可行,但如今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下就打定了主意,要直奔湖南,没想到就在这时,竟然传来了不好的讯息,多铃已经死在美国了。
第六十五章 金点
在南海珊瑚螺旋的归墟遗址中,船老大阮黑不幸遇难,在他临终前,我曾亲口答应要好好照顾多玲和古猜,谁知多玲鬼使神差般,捡到了玛丽仙奴号船长断腕上的金表,中了下在金表中的降头邪术。而且事后经过我们多方确认,那位在南洋私运古董的法国船长,正是多玲在越南战争时期失散的亲生父亲,这不得不说是天意最巧,却又是天公无情。
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挽救她的xing命,但在海上漂流的时间太久,回到珊瑚庙岛之时,尸降之du已经深入骨髓,要是没有那件翡翠天衣在身,多玲的尸骸早就消腐没了,但最后我们终归没有找到可以救命的古尸内丹,还是无法将她留住。
从大金牙发来的电报中得知这一消息,我心里就像被堵了块石头,一觉自责,二觉愧对船老大阮黑在天之灵,虽然明知人力有限,有些事能做到,有些事又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起死回生的愿望已经成画饼,想到世事坚冷如冰,实在难以让人接受。
众人嗟叹了一回,都道这是生死在天,人力强求不得,事到如今也没奈何了,只好改变了行程计划,要返回美国参加多玲的葬礼。南海蛋民大多比较恪守传统,按其风俗,人死后要放船送五圣出海,蛋民尸骨则入土为安,并且还连做三天水陆道场的法会,发上一场冥事,超度她死后早日脱离lún回之苦。
我们先来到那个无名小镇的杂货铺里,向蜂窝山李老掌柜作别。老掌柜连忙关了店门,把众人接在店里问长问短:“看你们愁眉不展,想必这次进山做的事情不太顺当,反正来日方长,纵有什么难事,也不必太过挂怀。”说着话就从柜里拎出两瓶酒来,要跟我和胖子喝上几杯。
我们推辞不过,只得敬从了。想不到老掌柜年时虽高,酒量却是不减,三人半瓶老窖下肚,就拉开了话匣子,我把进棺材峡寻找内丹未果的事情说了一遍,又将从地仙村古墓里倒得的《武侯藏兵图》拿出来。
我对老掌柜说:“有道是物归其主,这套《武侯藏兵图》总共八册,在现代化建设中根本派不上用场,除了jīng通机括销器的匣匠师傅,可能再没有别的人能够看懂它,要是落在您的手里可能还多少有些用处。”
老掌柜闻听此言着实吃惊,赶紧拿过老花镜来,如捧至宝般一页页翻看不住,边看边连连念叨:“祖师爷显灵,真是祖师爷显灵了!”这本图谱是古时匣子匠的宝典,后世出现的发条和八宝螺丝,都不及其中的机关巧妙,大部分内容都已失传很多年了,眼见蜂窝山里的手艺就要没落绝迹了,他这个老蜂爷做梦也想不到,竟又能在古墓中重新找到全套的《武侯藏兵图》,当下千恩万谢,将图谱妥善收藏起来。
我问老掌柜为什么《武侯藏兵图》会出现在地仙村古墓里,难道那位金牛驼尸的女子墓主,也曾是明代蜂窝山里的人物?
李老掌柜也是老江湖了,他据此说起一些往事来,使我想到了一些头绪。推测那明代女尸,可能是数术奇人刘秉忠之后,刘家擅长奇门遁甲,并且jīng于布置各类销簧机括,虽然不是蜂窝山里的匠人,但刘家与历代蜂头jiāo情深厚,家中藏有这套机关图谱半点都不奇怪。
数术刘家和观山封家同朝为官,本来就相互不合,地仙封师古盯上了刘家的销器图谱,便暗中盗了金牛驼尸墓,但封师古虽然神通广大,却是擅长邪门歪道的异术,即使拿到了《武侯藏兵图》也难以尽窥其中的奥妙。所以乌羊王古墓中的武侯藏兵机关仅是虚设,到最后都没有建成,而这本图谱也随着观山太保盗发来的各种尸骸明器,被原样安置在了地仙村yin宅中。
当然这仅是我的猜想,随着棺材山的土崩瓦解,其真实情况已经无法考证了,三人推杯换盏,眼花耳热后倾心吐胆,说了许多肺腑之言。我对老掌柜说起幺妹儿的事情,倒斗的手艺跟我学不着什么,其实学了也没大用,而且一旦陷进摸金行里,再想脱身可是难上加难。
我本身就是个例子,想当初我和胖子去东北野人沟,是想捞笔横财帮衬那些穷朋友,没有多大追求,但自从我们在金国将军墓里拿到一对螭璧开始,那些没完没了的麻烦就开始找上门来,没少遭罪,没少吃苦,能不缺胳膊少腿的活到今天也不容易,这期间谁身上没添几处疤痕?胖子的鼻子在昆仑山被削掉一块,相都破了,亏得我们腿脚利索,又承蒙祖师爷保佑,才得以三番五次从鬼门关里闯出来,而幺妹儿她一个山里姑娘,学倒斗摸金这门营生,绝不是她的妥善归宿。
说到这里,我转头看了看屋外,shirley 杨和幺妹儿正在外厢说话,听不到我们jiāo谈的内容,便压低声音对老掌柜说:“女人嘛,关键是嫁个好人家,我以前在部队的战友挺多,多半都打光棍呢,所以这事您不用发愁,全包在我身上了。前几天我问过幺妹儿了,她不愿意出国,但是挺想去北京看看,我和胖子在北京潘家园琉璃厂都还有点面子,可以让她到乔二爷的古玩店里工作,学些个鉴别古董的手艺,然后再嫁个可靠的男人,喜乐平安的过上一世,您也能跟着享享清福。”
老掌柜点头说:“我看人从不走眼,你的主意准错不了。我旧病缠身,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说不定哪天就撒手归西了,幺妹儿这孩子能有个好归宿,就死也瞑目了。”
随后李老掌柜说起他最开始见我们识得金刚伞,就已经猜出我们都是挂符倒斗的摸金校尉了,他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当然知道倒斗行里的摸金秘术,对风水yin阳之事非常信服,想请我在他死后帮着选块坟地作为yin宅。
我劝他说,风水之道我算不上jīng通,略知一二而已,只不过凭着祖传的寻龙诀和分金定xué混口饭吃,平生所见所闻,确实有许多事和风水有关,我同时也发现,风水并不能左右吉凶祸福,它只是一门地理生态学。
为了让李掌柜相信,我给他讲了一件我祖父亲身经历的事情。解放前我的祖父胡国华以测字、看风水、相地为生,这些通过数术为他人占卜吉凶来糊口的,因为知识含量比较高,所以往往被尊称为“金点”。胡先生的本事得自半本《十六字yin阳风水秘术》,都是真才实学,加上为人jīng明仔细,所以得了个“金点先生”的名头,置办下的家业在当地来讲也算是比较富裕的大户。
金点胡先生每天坐堂打卦,为南来北往的各色人等讲谈命理地理,一天细雨如愁,街上行人稀少,生意冷清,许多店铺都提前打烊关了门板。胡先生正在馆中闲坐喝茶,忽然就听街道上马蹄声响,马上乘客行到金点卦铺门前,猛地勒住缰绳,翻身跳下马,急匆匆走进店来。
胡先生赶紧起身相迎,同时放眼打量来者,只见那男子四五十岁,体态魁梧矫健,一排有钱有势的土豪模样,行事如此张扬,应该不是响马盗贼,但他神色yin郁,满脸吊客临门的衰相,不知是不是家里死了什么亲眷才至如此。
胡先生不敢怠慢,请那客人落了座,敬茶叙礼,无非是说:“贵客临门,不知有何见教?”
那土豪抱拳道:“胡先生点金之名,咱们是多有耳闻,今日冒雨赶来,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问胡先生可懂相地相宅之道?”
胡先生就指这买卖吃饭养家,见到外行人,他如何能说不懂,当下里便自抬身价道:“非是小可自夸,小可早年曾有奇遇,在雁dàng山中拜天目zhēn rén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