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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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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还要劳驾杨老弟一会儿出门的时候,把店里的垃圾也顺道处理掉才好。”

貂皮佬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连说几句好办。

竹竿子在一边观望形势,见两只老狐狸渐渐谈拢。冷不丁地说:“杨大当家的大老远跑一趟,只带一颗小珠子回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此话一出,貂皮佬眼角皱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他反问竹竿子:“司马兄的意思是?”

竹竿子瞥了我们一眼,对貂皮佬说:“我们掌柜的现在被外人挟持,难免会言不由衷。杨老大要是肯助我一臂之力,咱们两家日后的合作还会少吗?”

这死小子,扯着民主的大旗为自己闹革命,一上来就企图占领道德的至高点。看来我对他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这就是一匹吃人不吐骨头的白眼儿狼。

选择权一下落入貂皮佬手中,他先是安静地把我们三人lún流扫视了一遍,像是在心中评价哪一块rou更有油头。最后哈哈一笑,向竹竿子大步走去,伸出双手要与他握手言和。我心中一沉,老jiān商果然是重利轻礼的生意人。既然眼前的局势已经是回天乏术,那么现在能做的唯有争他个鱼死网破,可是我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好像连一点儿同归于尽的本钱都没有,不禁暗自恼火。回头去看桑老大,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好像完全放弃了希望在等死一样。我俯身对他说:“老同志,咱还不到绝路,那几个守门的都是花花架子,待会儿我数到三,我们一起冲出去,能活一个是一个,总比坐以待毙要强。”其实我自己也知道,从这么一群亡命之徒手底下活命的概率少之又少。可看着桑老爷子一脸末路枭雄的颓败之相,我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能在死前给老人一点儿安慰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不想他听了我的话,只是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小子,你太嫩了。”

话音刚落,貂皮佬那边已经动起手来,几乎是眨眼之间,只见寒光一闪,竹竿子脖子上被人抹出一道血泉。他踉跄了几下,撞在古董架上,碎了一地的瓷器。貂皮佬大叫一声好身法,亮出了夹在掌心里的匕首,又是一个箭步开弓,朝着竹竿子的脑袋劈了下去。那小子也算是条硬汉,他单手夺刀硬挡了一下,提脚踹向貂皮佬腹部,乘着貂皮佬闪避的空隙,他甩起身后的木架子,将窗户砸出一个洞来,飞身逃了出去。

“追!找不到活人就是尸体也要给我拖出来!”貂皮佬一挥手,守在门口的七八条汉子立刻跟着他追了出去。

由生到死全是转瞬间的事,直到人去楼空我才意识到自己又从鬼门关里绕了一圈。桑老爷子半倚在墙上,把我招了过去,他冷笑道:“司马小贼,终归是棋输一着。做买卖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杨白菜既然已经与我点头,又怎么会做他的帮凶。咳咳咳,我们跑江湖的最恨的就是吃里扒外的反骨……咳咳咳……”

我没想到貂皮佬虽然势利,却也有一套做人原则。更没想到桑老爷子居然早就料到他会站在我们这边。我这些年做摸金校尉总觉得已经见惯了江湖险恶人间冷暖。现在看来,我的人生道路才是刚刚开了一个小头。

我把桑老爷子扶了起来,对他说:“您现在别忙着思考打击报复的问题,咱们先去医院。”

他摇头道:“来不及了,内伤。老夫命不久矣。想不到人到垂暮,最后守在我身边的却是只有一面之缘的毛头小子。”

我说:“您快别感喟人生了。您现在必须相信广大的医疗工作者,您这点儿伤,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来,您快趴我背上,我背你走。”

老头死活不肯,说:“胡八一,你这个小混蛋。要不是老夫身边无人,怎么也lún不到你……也罢,只当是天意,你听着,从今天起,你就是‘一源斋’二十四家行铺的总掌柜,百十号弟兄以后都指着你混饭吃,咳咳。我手上这枚祖母绿的戒指,能打开后堂里的仓库,里面的资料你随便看。我们总店原本是在美国唐人街上,我老觉得在洋人的地盘上不自在,想不到刚回来没几天……哎,这也是命。我死后,尸体先不要入土,你去总店找我的一个老伙计薛一棍,他会jiāo代你一样东西,等那东西到手再与我一同下葬。”

我本来想告诉他,现在国家明令禁止遗风余俗,你就是带着传国玉玺也只能火葬。可一看他这副模样,只好点头应诺,接下这桩天大的麻烦。

桑老爷子又抓住我,急切地说道:“还,还有一个人,千万小心……他,他还没死,他……”“他”了半天,老爷子一口气没接上来,直接见毛主席去了。

第十章 美国之行

我把如何接手“一源斋”的故事给大金牙这么一侃,他听得两只眼睛都直了,不住地说妙。其中涉及到的古玩、奇技,传说还有那些个乱七八糟势力的关系,他几乎每一个都能说上那么一两段典故出来,不过根据我对他的了解,大部分都是现编胡套的瞎话,想要在我面前显摆学问。

“如此说来,胡老哥您是打算长期留在国内发展,不出去了?”大金牙留着口水把我店里的古董瞄了个遍,然后很jī贼地说:“不过老哥您放心,既然兄弟来了,那说什么也不能抛下你不管。往后兄弟我一门心思放在您店里,有什么需要您吩咐,甭管是刀山火海,只要掌柜的您招呼一声,我闭着眼睛往里跳,pì都不放一个。”

我让他别先急着宣誓,把眼下严峻的革命形势给他分析了一遍:“竹竿子另起炉灶,对我们是一大威胁,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不过此人城府极深,轻易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必须贯彻毛主席的指示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不能让他钻了空子。还有一件事,其实过两天我要去趟美国,手续早就办好了,一直等着你来接手店里的生意。”

大金牙一听我要把店里生意jiāo给他顶上一段日子,两只眼睛笑成了两道缝,恨不得抱着我啃两口:“哎呦喂,我的亲哥哥哎。这得多大的jiāo情啊,这,这,这哎呦喂,我得哭一会儿,您别拦着我,别拦着我。”说完就趴在桌上抽泣起来。我知道他这多少有点儿表演的成分在里面,不过在南京待了这么久,今天第一次遇上熟人也不愿意点破他这层破报纸。

我本来还想告诉大金牙,开始是准备把胖子叫回来顶店的,不过王凯旋同志一听说我要去美国找雪莉杨,立刻表示他也要同去,此行无论如何都要喝上我的喜酒。我说小胖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嘴里别老没个正经。胖子不听,他说大不了bī婚,正好看看美国人的婚礼是如何cāo办的,是不是也要闹洞房。我觉得这个话题再讨论下去就要往低俗的方面发展,就打住了话头,跟他约定一周之后在华盛顿机场碰面。

那个年月,出国的机票非常不好搞,光有钱不行,还得有上边的文件。雪莉杨在美国国家博物馆做研究员,听说我要去,很是欢迎。从美国那边给我打了一份证明,文件里面说我是民间考古学专家,这次出国是给博物馆做讲学,促进中美文化jiāo流。因为这份文件的关系,我顺利地拿到了短期签证,展开了美国之行的前奏。

出国之前,我去电话局往“一源斋”在美国的分店挂了电话,那边的负责人叫“薛一棍”,是桑老爷子拜把子的兄弟。一听说我要去,差点儿在电话里就哭出来,让我过去的时候千万记得把老爷子的骨灰坛子带上,让唐人街的老少爷们儿有个想念。我说桑老爷子比较顽固,死后不肯入土,现在只好拿“虎威”珠给他做了个冷藏保鲜,尸体在一源斋的库房里停着呢,不方便运出国,怕海关把我扣了,说我倒腾干尸。薛大叔一听,又开始号啕大哭,说那就带两件老爷子的随身衣服,让他们立个衣冠冢也是好的。我只得答应,临行之前又去库房给桑老爷子拜了几拜,取了一件马甲塞进了背包。

大金牙坚持要去上海机场为我送行,我说店里的生意你总得照顾吧?他说歇两天不要紧,我这一走少则两三个月,多则一年半载。万一到时候在那边结婚生子做了华侨,以后做兄弟的想见上一面,还要拿国家的条子办事。不如送佛送到西,陪我去趟上海得了。

我心说你不给我把店里的东西来个卷包会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两人一路海侃山聊到了上海,本来要坐当天晚上的飞机直飞香港,然后从那里转机。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把航班给耽搁了。我和大金牙裹着厚厚的军大衣,靠在候机厅里等消息,他抱着暖壶,笑眯眯地说:“怎么着,掌柜的?我这趟没白来吧,你看这浓雾一起,说不好要耽误多长时间。咱们哥俩随便聊一聊,也就正好把时间打发过去了。”

我吸取了上次南京等车的教训,再也不敢到处乱逛。一边喝热水一边等航空公司的消息。后半夜外头的雾反而越来越浓,很多旅客都纷纷要求退票。大喇叭里不停地喊着“请旅客们安静,请旅客们安静”,候机厅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激烈。

大金牙要去前台看热闹,我说我有点儿困,想先睡一觉。头刚枕着背包没五分钟,就被大金牙摇醒了。

“老胡,你快瞅瞅这个,是不是很眼熟?”大金牙兴奋地挥了挥手里的东西,像害怕被人看见一样,又迅速地揣进了军棉袄里。

我说什么破玩意儿,你捂那么严实我看个pì啊!他赶紧道歉,说自己兴奋过头,太激动了。我看他前言不搭后语,估计这小子可能是捡着美元了。没想到他从怀里拖出来的是一张图纸,虽然只露了半个角,我已经认出那东西来,大金牙兜里藏的,居然是一张洛阳铲的制作图纸。

俗话说得好,没有jīng钢钻谁敢揽那瓷器活。趁手的器械,那就像是合作多年的老伙计一样,跟手艺人之间有说不完的默契。孙悟空舞的金箍bàng,关二爷使的偃月刀,解放军握的二八杠,盗墓贼扛的洛阳铲。吃什么饭用什么碗,一步都错不得。当初我和胖子一直想买两把正宗的洛阳铲使使,还特意跑到当地作坊去求宝,可惜人家卖铲子的不认我们这两块杂招牌,卖铲子的老蛋蛋说祖上有规矩,家里的宝贝只供给正主使,像我们这样的门外汉就是给他堆一座金山也不成。胖子当时就想掀人家摊子,说他们是资本家的看门狗。我说造洛阳铲的手艺,天下就只此一家。你要是再把他打死了,以后洛阳铲将和大熊猫一样,被划为活化石的行列,祖国的花朵们就只能去博物馆瞻仰它们了。胖子听完之后觉得十分有道理,终于放弃了对小作坊的军事打击,不过临走的时候摸了人家圈里两只老母jī,说经济上的制裁还是要的。

眼前这张图纸,可以说是巨细无遗,不仅jīng确地标注了洛阳铲各个部分的零件配置,连制作时使用的金属比例,火候控制,对水质的要求都有详细的记录。有了这份图纸,我们完全可以开一间洛阳铲专卖店,把民族产业的牌子打到联合国去。

我问他:“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大金牙乐得合不拢嘴,偷偷地指着前台的人cháo说:“捡的。嘿嘿嘿嘿,你猜怎么着,捡的。”

平白无故捡到洛阳铲的制作图纸,这可比大白天捡美元的概率还低,我说你可别骗我,从实招来。大金牙拉着我坐到角落里:“掌柜的您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我估计那几个人现在正满世界找图纸呢。刚我不是去前边看热闹吗?有几个黑衣黑裤的年轻人一个劲儿往前台挤,带头的说他们必须赶这趟飞机,晚了要耽误大事。人家服务员回答得可有水平极了,那小娘儿们说:‘再急的事,也急不过人命啊!天上这么大的雾,你不要命,我们机组人员总不能也不要吧?’嘿,你听这话说得这多绝。有一个气不过的,要动手打人,被保安架住了,两拨人推推搡搡的,就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女人摔倒了。这张图纸就是从她的公文包里掉出来的。好在我眼尖,一眼认出来是个好东西,没等她觉察,我就把图纸捡起来了。你看看,上面都是手稿,天下独一份啊!”

洛阳铲的制作工艺一直是独门秘籍,老蛋蛋说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子承父业,口口相述,传男不传女。可眼前就有一张记录详细的制作图表,难道说老蛋蛋晚节不保,把老祖宗给卖了?

“依我看那几个黑衣人都不是善茬儿。随身携带这样的图纸,还要出国。保不准是要出去干大票生意的。掌柜的,咱们是不是把东西送回去,跟他们商量商量,入一份股?”

我说:“你这是白日做梦,真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他们图纸到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灭了……”正说着,几个黑衣黑裤的中年男人气势汹汹地走了上来,把我和大金牙围在了中间。

“呦,不知各位有何贵干啊?”大金牙将图纸塞给我,自己两手一拱对着为首的中年男子说,“这位爷好面相啊,你看啊……”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粗声粗气地对我说:“丢了样东西,不知道兄弟有没有看见?”

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试探我,估计真是误打误撞才找上我们,就对他说:“不好意思,我刚才一直打盹儿,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我打了个哈欠,关照大金牙飞机来了再叫我,军大衣一裹又转身躺回长椅上睡起觉来。没几分钟脚步声就走远了,我继续闭着眼睛装睡,大金牙靠在我边儿上小声地说:“胡爷,您绝了。那几个孙子一句pì话没多说扭头就走了。”我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他们正逮着一人堵在了墙角盘问,就对大金牙说:“东西毕竟不是我们的,揣在怀里烫手,一会儿找个机会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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