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谣言
蓁蓁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只能微微垂眼,装作不认识对面两个人的样子,轻轻点头,算作回礼,然后没再说什么,转身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不知道就不要乱喊,夫人夫人......什么鬼夫人!
可这误会,她实在又不好解释。
陈砚之一直到看着了蓁蓁的背影,才反应过来,面色凝滞,忽然一震,问道:“你方才唤她......夫人?”
杨怀清倒是没在意,他看着人匆匆离开,想着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而后笑了笑,回话道:“没什么。”
他可不敢乱说。
这要是一个不得当,传到将军耳朵里,那他可到时候,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杨怀清想着那后果,害怕的摇头咋舌,回头想和陈砚之继续刚才关于兵法的讨论,谁知一转头,人已经跑得只剩了个背影。
他小子的,跑得还真快。
陈砚之追着阮蓁蓁离开的方向,一直在营帐前才追上了她,一抹红色的衣角几乎在转瞬间消失,他开口便唤住:“四姑娘!”
蓁蓁只得停下了脚步来,回头,带着询视的眼光,笑了笑。
陈砚之本是极为守礼之人,晓得男女有别,远近亲疏,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他却是有些过于焦灼了。
去谢府提亲,遭到了拒绝,这是意料中事,毕竟是谢府的四小姐,没那么容易求娶,可是之后的那些日子里,他屡次前往,都是无果而归,特别是大将军的态度,似乎对他有.......隐隐的敌意。
那让他感觉很不安。
而见不到四姑娘,让他更加的不安。
此刻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初动心思的少年,心下悸动如同春日绽放的花儿,温暖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里,高大的身子逆着阳光,一手扯着衣角,略显窘迫。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生怕自己会说错了一句话,就惹她不高兴。
“我......我不会放弃的。”咬着牙说这句话出来,看着眼前人儿秀眉蹙起,一副不解的模样,他坚定着眼神,又道:“一次提亲不成功,那就两次,三次,我相信,大将军一定会看到我的诚意的。”
蓁蓁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在想,该怎么说才好,然后她的面色淡然下来,在心里默默措了一番词。
“陈公子,其实......大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蓁蓁的声音柔柔缓缓的,拂在人心上带来一股暖暖痒痒的气息,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也如同一道道利刃,刺在了一颗满心热血的心上。
她想,这样说,陈砚之应该已经懂了。
毕竟有些事情,不好在明面上戳破,而且,陈砚之是个很好的人,她不想伤他的心。
有些事,一笔带过就好了。
然后,她转身进了营帐。
......
蓁蓁在军营待了两日。
这两日内,因为担心蓁蓁在军营住久了不习惯,谢南瑾就把所有的公务都匆匆处理完了,然后带蓁蓁回了府。
蓁蓁一回木槿院,就吩咐人备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
军营里条件简陋,连泡个澡都是难做到的事,她身上粘腻的慌又洗不到澡,可实在是难受极了。
七弦拿了个蓝釉底的小瓶子,捏在指尖,扣着浴桶边缘轻轻倒了两滴透明的水下去,伴着热气腾腾,浴桶中瞬间弥散一股暗暗的幽香。
蓁蓁的身上,本就是自带体香,那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可就是好闻过任何一种花儿,清淡馨香,特别是在冬日里,满身的香气扑来,仿佛能将整个人都温暖了。
可是蓁蓁偏偏不喜欢这样,她觉得这样的香味,有些过于引人注目了,之前的时候,逢人闻见都要问上她一两句,大多是向她请教用的何种熏香,她解释了几次,嫌烦,所是之后每次沐浴的时候,都会滴上几滴这样的清油。
那能稍稍掩盖住她身上的香味,若不是离近了闻,那必是感觉不到的。
七弦收了瓶子,转身替蓁蓁去拿了亵衣进来。
她向来是心细的,看什么事都是要比旁人仔细些,这一打眼,就注意到了蓁蓁身上的点点青紫。
其实那并不是很严重,只是自家小姐皮肤白嫩细腻,平常指腹轻轻一掐就能出印子,可是现下这看着,以腰上青紫最甚,甚至......甚至是胸前丰盈处,都有指腹按出的印子。
就像......就像是......
七弦突然想起了这几日传在临安城里的谣言。
起先她当笑话听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在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之后,她心中不免就升起了疑惑。
难道......坊间传言,都是真的?
可是这几日,她也未曾见小姐,有任何的异样。
七弦当时心里就打起了鼓,很是慌乱。
蓁蓁看七弦拿着衣裳,就这么怔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她便出声唤了一句:“七弦。”
七弦反应了过来。
给蓁蓁系上衣裳,七弦也一直是心不在焉的,她咬着下唇,忐忑不定,脑海里不断闪过这些天听到的闲言碎语,突然间,心里边就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不在这两天,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蓁蓁手腕伸至颈后,然后将长发挽起,用一根玉簪松松固定,而后走出净室,踏出门的瞬间,忽然问了这句话出来。
七弦一愣,摇头,道:“没有。”
笑得很是尴尬勉强。
蓁蓁当然看得出她在撒谎,七弦虽然稳重,却是个心思浅的,只要是说了假话,眼珠子就忽闪忽闪的,连抬头看人都不敢。
“说吧。”蓁蓁的声音如珠玉圆润。
七弦再瞒着,倒也是瞒不下去了,只能是低了头,尽量简洁的回答道:“也没什么,就是这几日总有些闲言碎语,传进了府里来。”
“闲言碎语?”蓁蓁停下脚步,看七弦咬着嘴唇踌躇的样子,便晓得不是什么良善之语,道:“说来听听。”
“不堪入耳之话,小姐还是不必听了罢。”七弦答道。
“你说吧,我想听。”从小到大,蓁蓁听了不知道多少的闲言碎语,想来,还能难听到哪个地步去。
七弦没法子,只好说道:“前些日子,小姐不是被几个庄稼汉掳走了吗,本是是咱府里头的事,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谣言越传越不像话,后来甚至说是......说......说小姐被那几个恶人,毁了清白。”
对于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莫过于就是闺阁声誉。
蓁蓁被虏这件事,是千真万确,当初府里人为了找她,难免大动干戈了些,旁人也自是知道了这回事,后来她又失踪了整整两日,若说没发生点什么,旁人怕也是不信的。
可谣言也不晓得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毕竟将军府,是不可妄议的,而且此事传播的如此绘声绘色,怕只有是知情人,才能做到。
如今这临阳城,是安稳富庶,半点的动荡都没有,所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掀起一阵波浪来,而这贵女被虏的八卦,怕是人人都愿意打一圈坐着,然后磕上一把瓜子,听上一番。
蓁蓁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她只当是那些市井之人无聊嚼的舌根子罢了,若是爱说,便让他们说去,左右她自己没做过这些事,那难道还能给白的说成黑的?
清者自清。
“好了,我知道了。”蓁蓁点头,接着,便没有再说话了。
七弦仔细注意了一会儿她的神情,发觉并无异样后,才放下了心来,舒了一口气。
可说到底,她心里也是疑惑的。
小姐身上的那些印子......她实在也不敢开口问。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七弦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这日杨太傅的生辰,虽没有举办大的宴席,但也在家里边摆了几桌,宴请好友。
杨怀清一向敬的是孝道,所是特地请了一天假回家给老爷子祝寿,这一圈的人聚在一起,难免就说东说西的闲聊。
要说请稀罕事,杨怀清觉得自己手里头这个,才是真稀罕。
安南大将军,一向不近女色,谁知这前几天,突然带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回军营。
“老子长这么大,就从没见过那般标致的人儿,说是九天仙女下凡,那都不足为过,娇艳的简直比去了所有花儿的颜色。”杨怀清喝多了酒,一时就口无遮拦了,没想那么多就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大将军可是宠着呢,揽在怀里生怕风给吹着了,给喂饭,给赔笑,忙上忙下的完全没有咱大将军的样子。”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
安南大将军在他们眼前,就是英明神武的高大存在,铁血汉子,浴战沙场,平时连眼神都难得柔和,实在是难以想象,他会像杨怀清所说的一样。
那般柔情的一面。
当当谈资,笑笑也就过了,毕竟也没人会去验证这事情的真伪。
但此刻站在后边的孟画鸾,却是惊的连手中杯子都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