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池鱼
第一百二十七章
马队长看着眼前的叶家老大, 又问了句, “确定保东不去了?这可是大学。”
有些烦躁的挠挠脑袋, 叶保东确定不去, 那这名额就得从几个知青当中选择了,弄不好又得闹几场。
这两年, 这帮人好不容易消停点。
“马队长,我们家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孩子懂事不去上大学就是想挣钱替家里还债,是我们当爹娘的没用拖累孩子了。”叶大伯也是心疼的直抽抽。
马队长点点头, “我知道了,你先回吧。”他得赶紧想招呢。
三个臭皮匠又聚一起了。
叶爹也没想到保东居然会放弃,给两人点了烟,“抽根,上啥火呀, 现在名额在咱手里,咱想给谁给谁, 他们讨好咱们还来不及呢, 哪里敢闹事儿。”
马队长和会计一对眼,也是啊!
“咱们那些知青也不都是高中毕业吧,还有好几个我记得是初中毕业, 这些人先筛出去。还有两个成份不咋滴的,对吧?这么一套也剩不了几个人了。咱们按照规章办事, 他们有啥由头闹啊, 你自己不是高中毕业的或是家里成份不好, 赖不着咱们吧。”叶爹这想法还是很靠谱的。
会计拿笔点点本子,“其实最不好弄的就是剩下的几个。那些不合格的他们心里有数,所以再掺合也和他们没关系,就是这几个符合条件的,谁都觉得自己可以上大学,谁都心热,可是名额只有一个,这就保不准会闹了。”
“本来这名额是给咱村自己人的,现在天上掉馅饼掉他们身上了,那咱就给一个跟村子关系好的,这几年任劳任怨干活的,工分多的。”叶爹觉得很简单啊。
马队长和会计也觉得这方法可行,就准备按这个来了。
马队长还让会计把几个知青这些年得的工分记录都弄出来,到时候有证据说话。
他们这边忙到了,几个知青也没闲着。
本来第三天就要把人定下来,因为叶保东放弃了一下子事多了,马队长准备拖两天再说。
他骑着自行车去镇上问问,反正离得近加上有了自行车隔两天他就去镇上转一圈。
没事就去镇长室坐坐,这是叶爹给他出的主意,总在领导面前转悠转悠,要是有好事儿,不就第一个被想起来了嘛。
马队长觉得很有道理,谁让新换的镇长比较对他胃口呢,据说以前是当兵的,人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你还好来了,要不我也让人喊你呢,看看!大字报都贴镇政府大门口了,说你选人唯亲,不够公正,是封建思想残留。”镇长将大字报摔在马队长眼前。
镇长多生气也没有,因为这段时间他们被贴大字报不是一回两回了,还收到了好几分举报信呢,都是红卫兵大学闹的。
狼多肉少,只能争呗。
这些检举信他们都不会当真,可也害怕别有用心的人趁机闹事。
前阵子中央下了红头文件,意指了红卫兵权限过大。
所以这阵子革委会消停了不少,这也是县委领导们集体在压着。
如果被他们知道这些大字报、检举信,那就找到机会了,还不翻了天去。
马队长抓起大字报看了一遍心里气的够呛,这些人就会起幺蛾子,看他回去怎么收拾他们。“镇长,我这就回去,那个推荐名额最后期限是?”
“这个月底之前。”镇长摆手撵人,“赶紧把事摁下去。”
马队长把大字报折吧折吧塞进衣兜里回了大队。
叶爹看到大字报啧啧了两声,这打脸的有些快啊。
“想怎么收拾他们?”叶爹看到马队长这是带着火气呢。
“我准备一会儿召集村民把叶保东不去大学的事儿公布了。之后把几个知青都叫过来,让他们互相举报,看着大字报到底是谁搞的,不弄出来这人我就拖着这名额的事儿。”看他码的谁能拖过谁。
叶爹和会计琢磨琢磨也觉得可行。
今天把队员召集起来是有个事要宣布,“叶保东不能去红卫兵大学了,大家都知道他家啥状况,孩子孝顺想挣钱给家里还债,咱们也得理解,保东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马队长往下压了压队员的议论声,“得回叶保东放弃了,要不然啊也上不了,你们看这啥?这是大字报,贴在镇政府大门口了,说我不公正。是谁贴的自己心里有数,这种见不得人好的,人品肯定不咋滴,咱们得把他揪出来好好教育,这种人可不能让他去大学。”
队员们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肯定是知青干的没跑。
队员们有脾气不好的就开始骂人了。
“白眼狼!”
“狗崽子!”
……
这些知青低着头也不敢回嘴,赶紧挤出了人群。
现在他们村子十来个知青呢,有两个女知青年纪大了回城无望已经嫁到队上生娃了,这两女知青不住在青年点,就连出工也不和知青在一起,所以这回挨骂也没她们。
队长赶紧把几个知青喊住了,让他们进了大队部,“我们大队的叶保东不去大学了,这个名额空出来了,也只有在你们知青里选。可是你们做事儿不地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大字报肯定是你们其中一个或几个人贴的,要是敢做敢当的就站出来我就不追究了。这人不逮出来,名额的事儿就甭想,实在不行把名额还回去,爱谁谁。”
马队长懒得理他们,把事儿一说,告诉他们谁想举报可以暗中给他写信,就让走了。
“我看肯定有周子平的事儿,这小子太奸诈。”会计对于周子平印象这么不好,是有原因的。
不说他带着知青搞了多少事,他还他妈的吊着村里女孩的给他送吃送喝,帮他干活。
这里就有他叔家妹妹,从十六岁贴到十八岁,倒贴了两年,人家也没和她定下来。
他叔拿着烧火棍抽都不管用,跟魔障了似的。后来一狠心给嫁到别的县了,这么多年也没回来过。
马队长自然对他也没好感,恨恨的说,“他当年咋没成瘸子呢(叶冰出手把他腿弄折了)。”
队员们对知青不满,知青点里十来个人也吵了起来。
主要就是分为三拨,一拨是初中毕业的,他们本身学历不够,所以上大学也没他们的份儿。
可是现在整个知青点都被队员们的敌视,他们吃不到肉还惹一身腥能高兴才怪呢。
第二拨就是那些高中毕业家里成分好的,这些人也是大字报的重大嫌疑人,也是第一拨知青讨伐的对象。
还有一拨是中立的,都是家庭成分不好的,他们平时也是谨小慎微的,在知青点儿也是被欺压的角色。
这个时候他们更不敢参与了。
“有人想闹鬼现在又装孙子。”第一拨人也只是骂骂解解气,他们手上也没有证据。
而且这件事谁也不会傻呵呵的去承认,因为只要承认就相当于失去了去大学的机会。
周子平推推眼镜,“咱们才是一个团体,本来咱们就处于劣势,更应该抱成团,都不要吵了。”
有人不服气,凭什么被骂一通不让他们还嘴啊,他是高中毕业家里成分也好,去红卫兵大学是合格的,可是他又没做过啥,大字报跟他一点关系没有,凭啥往他身上赖。
众人越吵声越大,最后打成了一团。
马队长在大队部听到这个消息乐坏了,“瘪犊子,让他们多打一会咱们再去!”
三大队老马队长家,他家大孙子就娶了个女知青。
老马队长是不同意的,可是他这孙子不让娶就拿菜刀砍自己大腿,吓得没人敢说。
“龚艳,你昨晚可出去了,你干啥去了?”马山虎压低了声音,不想让别人听到。
龚艳并不领情,尖着嗓子,“肚子疼上厕所也不行,我是你家犯人啊,滚开!”
马山虎明知道她在撒谎,可是又不敢挑明,害怕一旦撕破脸,她就不跟他过了,他儿子才两岁。
家里人上大手(拉屎)基本上用的都是苞米叶子啥的,家里只有他媳妇娇气,说那个咯屁股,非得让他找信纸啥的。
他从他堂伯(马队长)那要了点写过字的,都给媳妇用的,可是刚农忙完,他还没等再要,他记得就剩三两张了,就够她去一次厕所的,可是现在信纸还在那呢。
那可是他堂伯啊,他们老马家的当家人,他媳妇居然敢…这是根本没把自己当成马家人啊。
可是他们结婚都四年了,孩子都两岁了。
龚艳看到他这样怂就来气,可是心里却放松了不少,知道自己过关了,马山虎不会往出去说的。
那些大字报是周子平给她的,让她帮忙的。
刚开始她们几个知青一起到了三大队,周子平带着她们闹了两回,可是越闹他们过的越惨。他们也算看明白了,所以消停了不少。
后来相处中,她对周子平挺有好感,主要是有共同语言,可是她发现有共同语言也没有用,周子平根本帮不了她什么,他自己的活都干不完。
后来马山虎经常帮她干活,她慢慢的也就认命了,随着年龄一年年的增大,家里那边也找不到门路让她回城,她就把自己嫁了。
这几年马山虎一直对她不错,而且因为他的关系,马队长给她分的都是轻生活。
可是还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一辈子地。
周子平还说心里一直有她,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她不傻。
自从有一次她听到周子平和队上的一个小姑娘说话,她就知道他什么人了。
小姑娘好像是给他送了一块地瓜,他不要,他说村里的xx已经送给他一穗烧苞米了,他吃得很饱了。
他不是在推却,是在告诉那个丫头,还有别的女人对他更好,想要他更喜欢你,那下次要再送更好的才行。
她能这么懂,是因为她就是这么对付马山虎的。
她也是高中毕业,家里成分也很好,也是可以推荐去上大学的。
可是她有两个难题,一是叶保东,二是马家人。
既然周子平想利用她对付叶保东甚至还有可能伤到马队长,她怎么会不同意,所以她就将计就计。
真要查出来,她不承认别人也拿她没办法,因为算准了山虎会帮她。
叶保东是不去了,可是她希望仍然很小,马家老爷子不会让她跑远的。
村里想卡她,不给她开介绍信,她哪也去不了。
她得想办法说服山虎,让他帮着她争取。
马队长还没查出来,就被红卫兵带走了,要不是他呵止,这几个红卫兵都出不了村子。
宗族不是说笑的。
叶爹骑着自行车随后到了县城,想打听到底咋回事,马队长这些年干的可不错。
他在县城认识人不多,直接去学校找的楚喆,这小子脑袋活门路也多。
楚喆追问了几句最近发生的事,心里就有普了,估计是和大字报有关。
“叔叔,还有两节课才放学,我这就去请假,咱们回家再商量商量。”楚喆准备去找张小飞试试。
自从他在县城上了高中,和张小飞、李旭辉联系频繁,关系更密切了一些。
这次他准备带些东西直接去张小飞家拜访,不求他哥把马队长放出来,就让他帮着照应一下,别受太多罪。
回到家,楚喆把想法跟叶爹说了一遍,叶爹暂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遂点头同意先试试,“咱量力而行,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叶爹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他和马队长关系是不错,但也亲不过自家人。
“叔叔,你休息会,我去做饭。既然要找的是张小飞他哥,就得晚点过去。”吃完饭到睡觉之前那个时间段。
“我帮你烧火去。队长被带走,村里都乱套了,好在农忙过去了,粮食也分了,地里没啥活了,要不然乱子大了。要不是马队长喊话,那几个红卫兵绝对要挨揍的。也不看看半个村子都是姓马的。”叶爹可是知道这些红卫兵的凶残,希望老马没事吧。
“其实打就打了,最大的可能是法不责众。”要是几个村子都闹起来,也许当官的就要倒霉了。
不过现在政·治乱成一锅粥,也不好太肯定,万一就出现脑残的,直接派执法队带枪对付百姓呢。
叶冰她们回来看到老爹都不意外,楚喆和她们说了。
不过时间有限,说的很简略,这会都纷纷开口问叶爹。
叶爹又详细说了一遍。
“三大队还是不行,要是在黑牛屯,那几个红卫兵竖着来的横的出去。”大山说的倍自豪。
他倒没吹牛逼,黑牛屯就是以凶悍团结出名的。
楚喆招呼大家吃饭,“都吃饭吧,叔叔,你也别担心,马队长也不是那种无依无靠的,他们不敢太过分的,后面总要给个说法的。”
叶爹没回去,等着楚喆的信儿呢。
他来之前,老队长都哭了,他总得带点消息回去。
众人边做作业边陪着叶爹等着,楚喆回来都忙问,怎么样了?
“听说这次抓了六个队长呢,张小飞他哥没多说,不过答应照应一下。”楚喆喝了口水。
他带去了两斤肉,最后又塞了十块钱给张小飞他哥,说是给哥哥同事买烟抽的。
叶爹稍微放心了,“不整天批·斗地主啦,怎么想着弄队长了呢。”
楚喆还是旁敲侧击了的,“我猜测这就是神仙打仗,小鬼遭殃。”
革委会手伸这么长,无非想要权力。
叶爹知道自己在县城也帮不上忙,转天一早就走了。
马队长被关了三天才回到了三大队。
村里人都出来了,都在问候队长有没有事儿。
马队长眼眶有些湿,在革委会被打的时候,他都想好了,回去这个队长他不当了,谁他码爱当谁当。
可是现在又有些舍不得了。
马队长摆摆手,“都回吧,我没事,就是找我们了解情况,不止我一个,六七个队长呢,因为人多时间长了点。”
会计赶紧驱散村民,“让队长回家吃口饭休息一下。”
叶爹看到马队长就是有些精神萎靡,脸上没啥伤口,不过穿着厚衣服呢也看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能回来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