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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3、身在其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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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3

见庄妃又恼了二阿哥去,廿廿便忙笑了一声儿,缓和一下儿气氛去,双手握住庄妃笑道,“姐姐这会子又何苦怪他呢?他终究是皇子,皇子的身份终究也有皇子的难处,这样的话便是普通大臣说得,却也是身为皇子的不容易说的。”

庄妃瞟廿廿一眼,“你又要护着他去。他便从前是个小孩子,与你有母子的情分,可他如今已然长大成人,你何苦还要继续护着他去?”

“我倒想知道,你究竟要护着他到几时去?”

“他如今这么大的人了,既是皇上的长子,这话不是他说,难道他还要等着咱们尚且年幼的三阿哥、四阿哥来说不成?”

廿廿忙笑,哄庄妃道,“……便是绵恺、绵忻如今已经长成了,这话我也宁肯自己去说,也不打算叫他们两个说呀。毕竟,这话倘若有一点点儿没说好,便必定会惹皇上震怒的不是?”

庄妃想了想,便也叹了口气去,“那倒也是。他这会子也是赶巧儿了,刚好成婚,这便正得了机会装聋作哑去。”

廿廿含笑晃了晃庄妃的手去,“我便不是他本生额娘,可是却也好歹还是他额娘。有我这当额娘的在,这些劝皇上的话,便也还轮不到他们当孩子的说去不是?”

庄妃蹙眉道,“……其实我是想来与你说,这事儿你不如撂给我,叫我跟皇上去张这个嘴去。反正你也说了,我这人就是这个性子,皇上也知道,故此这话由我来说,兴许皇上不会动大气。”

“我只是想着,皇上倘若不高兴了呢,不过是将我降位。那你这番心意便白费了,故此我便要事先与你报个歉来。”

廿廿便笑了,目光越发柔软下来,“姐姐总说自己是清冷的性子,可是每当有事,姐姐总想挡在我前头,替我将事儿给扛了。我难道还不知道姐姐今儿是想来与我说什么的吗?”

“只是姐姐也说了傻话了——姐姐又为何要替广兴说话去?姐姐何尝与那广兴有何交结去?便是广兴克扣后宫用度的事儿,姐姐又何尝在那要换缎子的人里头?姐姐是最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的,故此便是旁人闹腾得欢要换缎子,姐姐却从来提都没提过,故此这回广兴的事儿又与姐姐能找上什么关联呢?”

“既然姐姐与广兴当真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那姐姐在皇上面前替广兴说话,又有何立场呢?姐姐到时候儿又该如何自圆其说?皇上又如何能听得入心呢?”

庄妃一时也被问住,不由得连连摇头,“咳,终究还是妃位的份例本就多,这便所用的缎匹没什么样儿是短的、缺的,我这才没张罗着去内务府换罢了。那些张罗得欢的,自然还都是份例本不够用的贵人和常在……”

尤其是那生在一等公爵之家,却进宫来只得了个常在位分的安常在,便一向都是换缎子闹腾得最欢的。此外,便是那位新进宫的宗室格格之女、在家被娇宠若掌上明珠的恩贵人了。

“以我的性子,本来若是因为个什么事儿撞上广兴的话,是必定能吵得起来的!只可惜,我终究早没料到今日会出这么个事儿,这些年竟然都错过了……”庄妃有些扼腕,“若早知道有今日,我早跟他结下梁子,那今日便有的是在皇上面前可说的去了!”

庄妃的话,叫廿廿反倒得了宽心去,廿廿便不由得笑道,“那也是广兴的造化,这几年在内务府事物上没得罪上姐姐,否则他还能熬到今天的?说不定早被姐姐给骂到挂印而去,不敢再管这内务府事务了!”

两人相视而笑,却也都最后只剩下叹息。

如今情形已然如此,便是再说过去,又有何用了呢?

庄妃凝视廿廿,“……或者,你就由着皇上去吧。既然前朝那些男人们都不敢说的话,又何苦非叫咱们这些深宫妇人来说呢?”

廿廿含笑垂眸,“姐姐是担心我,我都明白。可我便是为了我自己,这些话也得与皇上说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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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在廿廿宫中停留了一个午后去,直到日落,方才回去。

庄妃因心事沉重,不愿坐轿,这便叫抬轿的太监先回去了,她由星澄陪着,自己个儿沿着宫墙夹道走回去。

星澄深知以主子的性子,这会子除了是为皇后娘娘悬心之外,更多是在自责——主子是多想能替皇后娘娘将这事儿扛过去啊,可是正如皇后娘娘所说,主子是实在与那广兴找不到什么瓜葛之处去,这便在皇上面前压根儿就没有立场去说那样的话。

星澄便轻声劝解,“主子便别难受了……主子的心意,皇后娘娘都已经明白了呢。”

庄妃闭了闭眼,“她说得对,就算我想替她出头,可是我若是在皇上面前强出头的话,我既与那广兴并无瓜葛,那皇上一样儿还是得疑心我去。这便一想,还是知道我的话不过是替皇后娘娘说的,那反倒叫皇上觉着,皇后有话不肯直接与他说,还要经过我的口,那便反倒叫皇上与她生分了去了。”

星澄忙道,“谁说不是呢?终究皇上和皇后两位主子,才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中间儿是不爱隔着旁人的不是?”

庄妃听着,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伸手抚了抚鬓角,“是啊,你说得对。可我却也反倒因此而更担心,就因为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便也可能有些话,是最不希望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啊……”

星澄也为难得一张脸都皱起来了,“这该怎么办才好呢,当真是左右为难。不过奴才想,以皇后娘娘的睿智,必定能处理得好。若是换成奴才啊,当真是要愁白了头发了。”

庄妃倒笑了,“……你以为她自打入宫以来,这二十年来,她的头发不是白了多少回了?”

星澄先怔了怔,随即会意,便也轻轻一叹,“又多亏这些年都有主子陪伴在皇后娘娘身畔,倒也帮皇后娘娘解了不少愁闷去。”

庄妃却摇摇头,“我能帮得上她什么去?无非就是我说话不用顾虑那样多,心里想的尽可以直接从嘴里说出来;而她身为中宫,终究不能如我这般言语无忌,故此便是听我说上那一番,也能叫她心底下舒坦些罢了。”

“除了这些口头上的,我终究帮不到她什么实处去。终究她才是一国之母,那些她操的心、想的事儿,不是我能担得起,更不是我能如她一般处置得明白的。”

星澄听着也是叹气,“……其实奴才也想说,这回皇后娘娘既然为难,且里头还有国舅爷的干系,那皇后娘娘不如就什么都不说好了。”

庄妃笑笑,摇摇头,“皇上,是她的夫君;这大清的江山,更还有先帝的托付啊……这事儿若她都不去说,那就真的没有人敢说了。”

“况且,毕竟广兴在山东、河南等地需索靡费之事是在后头才揭发出来的,可是广兴之事的起因却是克扣后宫的用度,尤其是胆敢不遵皇后谕旨,且将皇后宫里用度里加了几十匹不能用的酱色纱去……若是广兴就这么死了,自然有好事之人说广兴就是因皇后而死,就是皇后在皇上面前告了广兴去啊。”

星澄忍不住轻啐一声,“竟是什么样的人,连这样的话也要搬弄?”

庄妃静静转眸,看了星澄一眼,“……如今三阿哥、四阿哥两位皇子最大的倚仗,自然就是皇后娘娘。唯有她倒了,才能叫两位皇子失势。这个道理是从皇后正位中宫起,就被那些人看得真真儿的啊。眼前出了这么件事儿,这样大的把柄,他们如何会轻易给放过了去?”

“故此,皇后娘娘便是为了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位皇子,她这做额娘的,也不能不说啊。”

星澄点点头,却也唯有叹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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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儿,二阿哥福晋佟佳氏和绵恺福晋佛拉娜都递牌子进来,要来给廿廿请安。廿廿今儿心下有事儿,这便叫免了。

月桂小心劝道,“自打二阿哥大婚以来,主子一共还没见二阿哥福晋几回呢。知道的,是今年赶上事儿多,主子心思暂时在别处,没往眼前想;可是若是那不知道的,或者是故意想要挑刺儿的,说不定还得往外头传扬,说主子不待见二阿哥福晋,这便刚大婚,就三天两头的给吃闭门羹呢。”

廿廿叹口气,“我不独不见她,连佛拉娜我也一并不见的。这便又叫他们怎么说去?”

月桂想想,便也心下一宽,跟着笑了,“也是。主子连三阿哥福晋都不见,看他们还能如何说嘴去?难不成又要说,主子与自家儿媳妇也不睦了不成?”

廿廿指尖儿撑着额角,静静想了想,幽幽道,“……二阿哥福晋倒是跟想的不一样儿。原本忖着她阿玛怕是心向二阿哥那头儿,故此才特地留着这个闺女,迟到十七了才初次选看。”

“等她进了宫,到我跟前来磕头,我倒瞧着她是个广额丰颊的女孩儿,看着便有个大样儿,想着貌自心生,想来她或许也是个敞亮的姑娘。”

“再者她自小随着她阿玛在南边儿长大,跟着南边儿汉人学了不少的妇道,眼瞧着性子也娴雅不少。”

月桂便笑,“奴才瞧着,仿佛也是这般模样儿呢。总归啊,这位二阿哥的新福晋,比当初那位,性子是随和了不少去。”

廿廿便也欣慰地点点头,“所以你瞧,这上天啊总是公允的。今年前朝赶上事儿多,这便反倒叫后宫里和睦些,否则若这佟佳氏也生得如当年舒舒的性儿,那我才要更加分神两顾。”

月桂由衷道,“主子最大的福气,便是恬淡知足,故此上天又怎肯薄待主子去呢?”

正说着话儿,皇上从外头进来。

廿廿心下便一跳,许久没有了的紧张,呼啦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

皇上立时就感觉到了,一边儿换衣裳一边歪头瞧廿廿,“……这是怎么了?只是在你自己个儿的宫里呢,怎么还这么局促开了?”

廿廿赶忙笑道,“是赶到年下了,宫中各项事务都堆到眼前儿来,我方才便晃了神,想旁的事儿去了。倒叫皇上给瞧见了,可不好意思了。”

皇帝点点头,“……明年就是爷的五十整寿了,从正月里就要有恩赏,种种忙碌。爷自己一想,都觉着头疼,这便恨不能所有的庆贺都免了。后宫里的这些事儿,便也是难为你了。”

廿廿含笑道,“皇上是厉行节俭,故此早就下旨,但凡能免的庆典之处,全都已经免了。然则该赏的筵宴,终究不能都免了,毕竟天下臣民都在翘首期盼不是?便是咱们自家里俭省些,这该叫大臣和百姓一同共襄的盛事,倒也不能全都省了去。”

皇帝垂眸去寻廿廿的眼睛,“……当真,没有旁的事?”

廿廿忙道,“没有了,皇上放心就是。”

皇帝却笑,伸手攥住了廿廿的手去,“便是你不说,爷心下难道就不知道了?爷知道,你是替和世泰悬心呢。爷刚叫他兼任总管内务府大臣,结果刚上任就给他接连降了顶戴去,你怎能不跟着担心呢?”

廿廿心想,若是皇上是以为这个,那倒也行。毕竟这也是人之常情。

廿廿便赧然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皇上千万别笑我小家子气。”

皇上哼了一声儿,倒像个撒娇的小孩儿,“你可白担心了,爷旨意都你好了,明儿就传旨赏还他们二品顶戴去!”

“啊?”廿廿果然没想到,毕竟这才几天的事儿啊,刚降完,这么几天就赏还了呀?

皇帝看着廿廿的愣怔模样儿,不由得开怀大笑,“瞧瞧,就知道你必定高兴傻了。你当爷前几天说要降他顶戴的时候儿,爷就忍心啦?爷心下何尝不知道他是跟着吃挂烙儿的,他才上任,这些事儿跟他哪儿有半点干系呀!只是他正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了,爷既然是所有的总管内务府大臣都罚,那自然不能将他给免了。否则你叫大臣们如何说爷呢,爷不成了偏袒自己小舅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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