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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成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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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面是在静川的时候。

那是九月的一个黄昏。母亲站在屋外和新来的邻居热情地攀谈着。搬家工人不停地卸着货物。货箱重重地落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被掀起的尘埃颗粒悬浮在空气中,在黄昏微薄的光线里清晰可见。

南野捂着鼻子站远了些,透过浑浊的空气,依稀可以看见一个女孩抬着头望着前方,不时地低头画些什么。南野看不清她的脸,不知道她在凝望着什么。

苍茫的暮sè就像一层半透明的磨砂玻璃,无情地横陈在他们之间。

“南野,过来见见你的新邻居。”母亲转身朝南野招了招手。

还没等到南野走过来,女生就迫不及待地将手伸了过去。

“我叫瑛里,初次见面,多多关照。”

该去怎么形容瑛里的声音?

言语间透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气息。清澈而又响亮。就像是从一块贫瘠的地皮破土而出的yòu苗。

虽然弱小可却充满着无限的生命力。这就是南野对瑛里的第一印象。

在瑛里搬来之后的日子里。南野惊喜地发现瑛里和自己有着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

喜欢同一个嘻哈歌手。都会在蒙蒙的细雨天,不撑伞,独自行走在林荫道。对雨后空气中那种清新气味有着近乎偏执的喜爱。会抚摸着街边橘猫柔顺的毛发,不肯停下来。

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可正是这些细微的羁绊,将两个年轻鲜活的生命悄悄联系起来,给彼此的旅程中留下一段温暖的时光。

开学后,瑛里和南野分配到了同一个班级。

新学期来临,班上总是热闹的。三三两两的女生坐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暑期热播的偶像剧。一个男生坐在课桌上,张牙舞爪地做出一些夸张的表情。旁边围坐着几个女生,发出咯咯的笑声。

瑛里也坐在旁边。可她却安静地坐在位子上画着什么。对旁边发生的事抱着完全不感兴趣的态度。

泡泡水吹出的气泡。瑛里给南野的感觉就像是被一个透明的气泡包裹着一样。即便是声音传播到了这里,也会被反弹,然后像水纹一样散开。

不知为什么,南野感觉瑛里和其他安静的女生不一样。她的安静似乎来源于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每当瑛里与南野进行对视时,瑛里漆黑的眼眸里似乎总是盛满了焦糖般粘稠的哀伤。而南野却对瑛里哀伤的背后一无所知。

突然走廊外传来了一阵躁动。班级里大部分人哗地一下子全都涌了出去。南野也跟着跑了出去。

几个初一的学生被bī在墙角里瑟瑟发抖。高年级的学生将他们围成一圈,抢来的书包被丢来丢去,锈迹斑斑的铅笔盒从里面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有几个善良的女生受不了这略显残酷的场景,捂面跑进了教室。可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好像是一年级的学生。”

“听说还是班上的特殊贫困生。”

“路上卖早点的那个是他父母吧。”

“在哪在哪,我要去吃。”

大概就是这样的对话。兴奋却又遮掩。

练习簿被撕成碎片扔向空中。在纸与纸的缝隙中,南野隐约看见了自己小表弟被欺凌的身影。身体紧贴在墙上,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嵌进肉里。神情隐忍的样子。

旁边是他的一个玩伴,书包的大部分都被夺走。却依然将仅存的双肩包背带紧紧地攥在手里。因为不肯松手,隐约可以听到撕拉的布带的撕碎声。

南野冲到那个男生面前将他护住,因为身高的差距,将腰弯了下去。

“那些东西你就让他们拿走吧,我们去告老师。”

在说到“告老师”时,南野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一种少年时期特有的无力感像cháo水般覆盖上心头。

另一边,那几个高年级的学生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南野。

突然,不知是谁抽开了灭火器,整个走廊顿时弥漫起了乳白sè的粉尘。教室门口的垃圾桶,涌动的人群,在地上被踢来踢去的铅笔盒,在浓厚的烟雾里,都只能看出一层浅浅的灰sèlún廓。

楼道里,学生因为兴奋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还有几个男生“自告奋勇”,向烟雾里冲去,出来的时候全身都覆盖着一层白sè的粉末。那些长期压抑在学生心中的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南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脚像guàn了铅似的,移不动步子。模糊中看见了一个人影晃过来,抓住他的手朝光线的源头冲去。

该去如何形容那种感觉?整个人轻轻地,似乎就要飞起来。感觉就像是被解放了一样。

冲出烟雾之后,南野惊讶地发现握着自己手的正是瑛里。

南野似乎有些羞涩,想要松开手。可是瑛里却抓地越发紧了起来。

南野和瑛里就这样手拉着手,迅速逃了了那个案发现场。身后是压抑已久后的狂欢,走道里传来了阵阵欢呼声与口哨声。

放学后,瑛里和贵树一起走向了回家的路。

已是日落时分。可是太阳却被铅灰sè的云层给遮得严严实实。偶尔有几缕阳光努力地从云缝中挣扎着钻出来,却又很快被覆盖过去。一切都是灰冷的sètiáo。

两个人并肩走在路上。一列绿皮火车从他们左侧驶来。气氛十分尴尬,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可以清楚地听到火车有节奏地与铁轨碰撞而发出的沉闷的碰撞声。

南野想要结束这种尴尬的并肩行走,特地放慢了脚步。

这时瑛里突然开口,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南野,一直都是这样吗?”

突如其来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把南野吓了一跳,脚步突兀地僵住,与地面产生一小段摩擦。然后又继续向前走去。

“嗯,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吧。”也不知瑛里指的是什么,只得试探性回答道。

“看来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啊,那些被欺凌的人们。”瑛里独自走在前面。

在那一刻,南野终于明白了瑛里与其他安静的女生的不同之处。相比之下,瑛里更多的是对四周环境的排斥与失望。好像她生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南野感觉瑛里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去更遥远的地方,在那里追求属于她真正的幸福。

南野看不见瑛里的表情,想要结束这段沉闷的话题。只得加快步子走上去。

“话说,今天灭火器是你开的吧,”

“你怎么知道?”

“哈哈,诈出来了。”

“喂,你给我站住。”

瑛里和南野奔跑在干净的街道上,一前一后追逐着。

天边的云层被风吹散开来。最后一抹余晖将天边染的通红。在金灿灿的夕阳的映射下,灰白sè的墙壁看上去给人一种毛茸茸的厚重感。年轻的生命还承受不及过于沉重的现实。在落日的余晖里悄然生长着。

瑛里和南野互相道别。回到自己家中。

微薄的光线迅速消失在空气里。天空中已经出现了几点零星的星光。十七米。家与家之间的距离。

“马上就要中考,大家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放学铃已经打过一分多钟了,班主任还在讲桌上滔滔不绝地讲着。

瑛里趴在桌子上,暖黄sè的夕阳透过窗户钻了进来。在夕阳的映衬下,年轻的脸庞有种毛茸茸的质感,甚至连细小的汗毛清晰可见。看着讲台上唠叨的老师,脑海里突然蹦出一句“飞流直下三千尺。”瑛里发出咯咯的笑声。转身换了个姿势继续躺下。突然注意到旁边的南野正注视着自己。迅速地涨红了脸,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跳动。

砰,砰,砰。

火车与铁轨发出有规律的碰撞声。

瑛里和南野并排走在路边。

“所以,决定好要上哪所学校了吗?”瑛里低着头,长发顺着垂落下来,遮住了两旁的视线。

“应该和瑛里一样。”南野抬头大口将可乐喝了下去。突兀的喉结不停地上下翻滚着。

少女微微地将头起一定的角度。

“都是静川一中吧。”南野喝完最后一口可乐,将可乐瓶扔向旁边的垃圾桶内。

瑛里又将头重重地垂了下去。

“嗯,可是,好像要去龙泉中学呢。”瑛里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管如此,声音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什么?”南野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瑛里。“可是,之前不是说好……”

可乐罐掉落在路旁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辆敞篷跑车行使过来,放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车里坐着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穿着十分前卫的衣服,将头发染成sè彩斑斓的样子。在路过瑛里旁边时突然加速,发出疯狂的尖叫。将路边的可乐罐压得。

粉身碎骨。

“对不起。”瑛里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了,带着一丝哭腔。

感觉有一块坚冰横梗在喉咙里。南野转过去,低下身子将被压扁的可乐罐拾了起来。再缓缓地放进垃圾箱里。

南野背对着自己,看不见他的表情。或许,一切都结束了吧。瑛里暗暗地想。

“或许,去龙泉一中也是不错的选择呢,只要我在加把力,应该能够勉强考上吧。”南野转过身子对瑛里说。

“真的吗?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吗?”瑛里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应该是吧。”南野望着夕阳下的瑛里。脸上还未风干的泪痕。

“听说那边环境十分好了。”

“再也不会发生像开学时那样的事情了吧。”

“南野一定要加油哦!”

在回去的路上,瑛里一直在谈论着对新学校的憧憬。那段日子里,龙泉中学似乎成为了瑛里唯一的希望。

“看瑛里的样子应该很讨厌这里了吧。”

“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感觉。想要快速逃离这里。”

“是这样子的啊。”

那么,让瑛里如此讨厌的地方,到底是怎样的呢。

会有有外来班级的男生突然闯进教室,然后对本班的某个男生恶狠狠地说:“放学后别走,校门口等着你。”

会有“女老大”因为新来的女同学比自己漂亮,就找人去收拾那个女生。

会有某个家境很好的男同学,因为特别喜欢那个女生,去找那个“女老大”。把鲜红的钞票摆在桌子上,然后说,她是我的人,你不许动她。

炎热的夏日里,教室里老旧的电风扇不停地转着,发出嗡嗡的响声。而隔壁学校早已换上了空tiáo。吹着让人瑟瑟发抖的冷风,甚至有的学生在午休的时候盖上一层薄薄的棉毯。

大概就是这样子。

从那以后,南野更加用功起来。夜晚橘黄sè的灯光柔柔地照射到材料册上。南野想:只要在用点功,就能继续和瑛里在一起了吧。

初三上半学期中期的时候,有一个比自己年长的表姐来家中坐客。刚好也是就读于龙泉中学。南野很高兴地跑过去,把自己学校的事情像倒豆子一般噼哩哗啦地讲出来。然后问那个表姐,她们学校是什么情况。那个表姐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生硬地说了一句:“一样,都不好。”

在放学的路上,瑛里和南野经常会碰到一群龙泉中学的女生。穿着jīng致的校服,从他们旁边走过。青春洋溢。瑛里和南野十分羡慕。

从那群女生从穿着打扮来看,家境应该都是蛮优越的样子。除了其中一个女生,家庭条件看起来一般。不过她还是很努力地加入到其他女生的讨论当中。大家有说有笑,很开心的样子。有一次一个女生的水杯掉在地上,大家都停在那等那个女生。美中不足的是,都隐隐约约有些不耐烦的样子。第二天,她们放学时,那个家境一般的女生的鞋带不小心散了,弯下身去系鞋带。可是大家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继续有说有笑地朝前面走去。女生系完鞋带后努力地去追赶前面那群人。在夕阳的映衬下,女生一个人独自奔跑的身影略微有些刺痛南野的双眼。

曾经,这也是瑛里所向往的世界,没有bào力,没有冲突。

瑛里紧咬着嘴chún看着那群女生离去。

既然身边已经没有适合自己栖息的环境,那前往更远的地方吧。

一种深深的少年特有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南野隐约有种瑛里就要离开他的感觉。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开学那次欺凌事件中。

或许瑛里已经对她身边的世界失望透顶了吧。

在和瑛里分开的那个十字路口,南野十分慌张,想要说些什么,企图将要离开他的瑛里留下来。

“瑛里,约定好了,一起去龙泉中学的事,不会变了吧。”

“嗯,南野也要加油哦。”

“嗯,那就一起加油吧。”南野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放了下来。

就在前几日时,瑛里搬离了南野家旁,去了隔者几个社区的高档住宅区。南野目送着瑛里远去的身影。不知为什么,每当他企图将瑛里留在身边的时候,总有一种称之为命运的东西,无情地横陈在他们之间,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无限放大。

远处楼房上的灯火渐次被点亮。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视网膜上只剩下几盏橘黄sè的光晕。家与家之间的距离变成了三千二十八米。

在初三下学期的那段兵荒马乱的日子。所有似乎人都紧绷着一根弦,在为最后的冲刺而做着准备。学校的喇叭里传来让人麻木的广播词:要努力,要奋斗……桌前的堆积成山的资料后会突然冒出一个头来,把人吓得半死。空气里弥漫着打印试卷而发出的油墨味。平时喧嚣的走廊也变得安静起来,偶尔会有几个学生从教室里出来,趴在栏杆上透气,然后又迅速地返回浩瀚的题海之中。

南野也在为自己的幸福努力着。

有一天的自习课上,南野收到一个纸条,打开之后是瑛里的字迹。

南野,今天有时间去西山逛逛吧。瑛里。

南野转过头朝瑛里望去。瑛里皱着眉头,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着习题。

放学后,瑛里和南野骑着车在去西山的路上。

“南野,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的梦想吗?”

“嗯,瑛里不是说要将自己的画让更多的人看到吗?”

“那南野的梦想是什么呢?”

“额,我好像没有什么梦想。”

“一定有的,只是还没有意识到罢了,绝对会有自己的梦想的。”

“是吗?”

“一定是这样子的。”

南野望着瑛里肯定的表情。若是希望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算不算是一种梦想呢。

在去西山的路上,会经过一段长约一百米的山洞,其中有相当一段路程没有任何光亮。

穿过隧道时,看着瑛里的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掉。南野的心突然重重地沉了下去。

在某些时候人会感受到突如其来的黑暗。

比如在火车驶入过山隧道的瞬间。

比如在一个灯火通明的房间里突然跳闸的瞬间。

生物书上说过,成年人平均五秒左右眨一下眼,也就是说每五秒人就要面对一次猝不及防的黑暗。五秒一下,一分钟就是十二下。一小时就是七百二十下。一天就是一万七千二百八十下。一万七千二百八十下眨眼,一万七千二百八十下黑暗。

本应早已习惯了这种光明与黑暗交错的感觉。可南野的心还是惶惶然,惶惶然地沉了下去。

望着瑛里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南野顿时有种不安的预感。在穿过隧道时,南野不断地呼喊着瑛里的名字。

“南野,别怕,我会在光亮处等你。”

瑛里的回应在隧道里不断悲哀地回荡。前方依旧是漆黑一片。

“我会在光亮处等你。”

出隧道后,南野看见瑛里站在路旁的一片金黄sè的蒲公英草地里。

在看到瑛里的第一瞬间,南野知道他再也忍不住了。

在开得灿烂的蒲公英花丛中,南野和瑛里紧紧依偎在一起。

下一秒,热乎乎的yè体不自觉地从眼眶溢了出来。

“昨天收到一个宫羽的画室的来信,说是可以去那里试试。”瑛里说话的声音非常地小,若不是贴在瑛里耳边,南野可以肯定他一定听不到瑛里在讲什么。

“所以是打算读完中学之后,再去那里发展吗?”南野松开了瑛里,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地问到。

“对不起,龙泉中学可能是去不了了。”瑛里低着头,不敢直视南野的眼睛。

“瑛里并没有对不起我,不用跟我道歉。”不知为什么,在听到瑛里的回答后,南野竟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切都该结束了吧。一直以来都努力追随着瑛里,勉强可以跟上她的脚步,但在瑛里的眼里始终注视着更远处。那是南野力不可及的地方。

可是这种释怀的感觉很快就被一股淡淡的忧伤所覆盖。

“听说宫羽与静川之间的距离是公里,以后再想见面,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吧。”瑛里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大风吹来,附着在花干上的蒲公英种子吹得七零八落。

在瑛里离开的那一天,碰巧是龙泉中学开学的日子。

在南野独自迈入校门的那一瞬间,他深知,在以后三年漫长的时光里,就要自己一个人孤独地度过。

在学校的阅览室内,南野找出地图,认真地将静川和宫羽之间用红线连了起来,点与点之间的距离,是一千公里。再也不是抬个头就能相见的距离。

在没有瑛里陪伴的日子里,南野一个人去食堂打饭,一个人看完某部热播的电视剧,一个人拿着面包屑喂着路旁的流浪猫。

也会断断续续地收到一些瑛里来自宫羽的来信。已经是随便一通电话就能够迅速联系上的时代。可是还是喜欢用信件交流的方式。那些装满整个抽屉的信封,似乎证明着自己与瑛里的羁绊,是那样真实地存在着。尽管已经三年没有见面了。南野坐在西山的蒲公英草地上,拿着来自宫羽大学的入学通知书想着。

身边的人对于南野想要去宫羽的想法感觉有些突兀。一个从没听自己口中谈起的地名。竟然这么迅速地就做出了决定。其实很久以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只是没有人知道而已。包括瑛里。

嘀,嘀,嘀。

电话终于接通了,那边传来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喂,请问您是。”

“瑛里,是我。”

“南野啊。”语气里是掩饰不了的激动。

“最近还过得好吗?”

“嗯,因为工作的原因,马上要被上tiáo到总部啦。”

“恭喜啊。所以说是要离开宫羽了吗。”

“嗯,要去更遥远的地方了,是那种坐动车也无法到达的距离。”

“是……要出国了吗?”

“听说是二万千里,整整半个地球的距离。”

南野感觉他和瑛里之间无情地隔着一个称之为命运的透明的弹簧。每次想要靠近瑛里,哪怕只缩进一厘米,都会被弹开数以十倍的距离。南野和瑛里都有股强烈的预感,这次联系之后,或许就再也难以相见了。

在通话结束的时候,瑛里紧握着话筒,大声对南野说:“南野,答应我,不要说再见,听说两个人只要不互相说再见,就一定能够再次见面。”

“就算隔了二万千里也可以吗?”

“一定可以的,就算不能够亲眼看见彼此,也一定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以某种形式再次见面。”电话那边传来瑛里坚定的语气。

南野拿着宫羽大学的入学通知书,眼睛微微有点泛酸。抬头望向天空,以后仰望的都不会是同一片星空了吧。

整个半球的距离,二万千里,南野与瑛里之间的距离。

已经和瑛里断绝了好几年的书信来往了。

过了下班的时间,公司显得格外冷清,办公室里只有南野独自一人坐在电脑前。堆积成山的文件。公文袋凌乱地散了一桌。

还有许多任务尚未完成。四周静极了,听得见指尖在键盘上发出的敲打声。

这些年将全部jīng力投入到工作当中。以为只要躲在屏幕的后方,就可以消耗掉漫长的时间,忘掉分别的痛楚。可是身心还是愈发地感到疲惫不堪。果然还是会感到寂寞啊。

“南野,还在加班了。”同组的木槿回到办公室。端着一杯刚从咖啡机取出的热饮。腾腾地冒着白气。

本来就隐隐作痛的空腹,再加上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电脑上大段大段尚未填满的空白。一股积累已久的情绪从内心深处泛开,逐渐蔓延至全身。

手指就像绑了千斤的重物。终于再也敲不出一个字来。

身体的一切迹象似乎都在提醒南野,该休息了。

“是忘了什么东西吗,这么匆忙地回来。”南野放下手中的工作,抬头问到。

“哈,找到了。”木槿从桌上翻出一张海报,“南野,一起去吗?东街那有个画展。”木槿礼貌性地回答到。

“嗯,那就一起去吧。”南野毫不犹豫地从桌前站了起来。

木槿似乎是被南野草率的决定所吓倒。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嗯……那就一起去吧。”

正逢下班时分,地铁站里人山人海。

当南野站在扶手电梯上缓慢下降时,一个女子站在对过缓慢上升的扶手电梯上,和南野擦肩而过。

突然之间有种强烈的预感。

南野睁大眼睛,回头想要看地更清楚些。可是电梯却依旧缓慢地匀速下移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出刺眼的白光。女生的身影早已被汹涌的人群淹没不见了。

进入展厅后,一副摆在大厅中心,名为《未完成的画作》的油墨画展现在南野的眼前。

画中大片大片涂绘着金sè的夕阳。一个少年站在苍茫的暮sè之中。整幅画似乎被一层灰朦的烟尘所遮盖,看不见少年的任何表情。

南野突然有种强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是他和瑛里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只要不说再见,就算不能够亲眼看见彼此,也一定会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以某种形式再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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