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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春祭遇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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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说了算!阿拾,这满屋子的东西我们是留在这里,还是搬到百里府去?”四儿叉着腰看着一屋子的盒子、箱子不知该从何下手。

“捡一些香料带着吧,回头可以送人。”我把身旁的一盒香料递给她。

四儿拿布袋打了一个小包袱,清点道:“香料、干果,再加一丈你喜欢的月白色丝绢和一捆蓼蓝的绣线,看看还要带些别的吗?”

“把公子利上回送的那把匕首拿出来给我吧!”

“你拿它做什么啊?”四儿从柜子里取出一件红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掀开后正是几个月前公子利送的一柄镶宝石的匕首。

“这匕首好看是好看,只是柄上镶了那么多宝石,拿着有些硌手。”四儿把匕首递给了我。

“这匕首的匕刃据说是生铁铸就的,比寻常的青铜剑要更坚硬锋利些。平日带着可以防身,万一以后在外面没了钱,还能把宝石抠下来换些要紧的东西。”

“那你就收着吧!东西都理好了,我们赶紧回去吧,百里府的车夫肯定等急了。”

“嗯,走吧!”我把手边的东西理了理,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后出了门。

晚上回到百里府,我借着烛火轻轻地抚摸着公子利送我的碧玉环。在摩崖山的那场梦境里,我分明见到这玉环就挂在阿娘腰间。只是梦中阿娘挂在腰间的是双环佩,我手中的这一枚只是那双环佩中的一环。

周王子狐的传说,我只在书上看过。当初梦中那枚玉佩,我也以为只是自己读卷后的臆想。这世上即便真的有那么一枚九尾双环佩,也不可能和我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可现在,这触手生温的玉环就躺在我掌心里,我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便是——我四岁之前是真的在阿娘身上见过这枚玉佩的,亦或者听她描绘过这玉佩的模样。

“那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啊?明天还要早起去祭坛拜春呢!”四儿支起身子迷迷糊糊地问道。

“嗯,就睡了。”我把玉环用红绳穿好后系挂在胸前,起身吹熄了案上的豆灯爬上了床。

四儿嘟囔了两声就把脚架到了我腿上,我躺在床上盯着顶上的房梁,喃喃道:“四儿,你知道吗?我阿娘也许从没对我说过一句真话。”

“哎,小时候有谁家的爹娘不撒谎?问了一句话,答不出就骗,骗不过就骂,骂了还问就打,都一样的,都一样……”四儿迷迷糊糊地回道。

我摸着胸前的玉环弯了弯嘴角,转身抱住身旁温暖可爱的人儿,沉沉睡去。

句芒是草木之神,生命之神。上至周王下至各国诸侯,每年岁末过后便要择一日,率领众臣到东方明堂祭祀芒神,以求来年风调雨顺,谷库充盈。

今天,正是秦伯祭祀芒神的日子。据说前几日,光祭祀用的礼器、牲品、美酒、香料就用了二十五辆牛车,足足往东门外运了三趟,规模之大可想而知。

绢一直央求红药能带她一同去观礼,对于马上要成为妾室的她来说,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参与秦国的祭祀大礼了,因为身为妾室生前不能参加夫家的祭祀,死后也不能享受宗庙的祭奠。不幸的是,绢昨晚突然来了红讯。以不洁之身参加祭祀是大罪,红药只能把她留在了府里,因而今日马车之中只坐了我与红药两人。

“妹妹,公子与你是如何结识的?”红药望着车外的风景,不经意地问道。

“公子来将军府找将军时,偶尔见过几面。”我低头恭声回道。

“才见了几面啊,不过也难怪,任谁见了妹妹这样的人都是会放在心上的。利虽是我表哥,但他嫌我爱哭,打小就不喜欢我。上次在太子府的夜宴上,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孩那么上心。”

太子夜宴,她也在?

我低头不语,红药又说:“卿父很早就跟我提起过,说是伍府里有个读书识字的贵女,生得机灵又貌美。那时候,我就想着一定要见见你。没想到,如今我们两个竟要嫁到一处做姐妹了。”

“小女惶恐,将来即便到了公子府,贵女是妻,阿拾是妾。主仆有别,断断不敢忘记。”

“哈哈哈,甚善,你这般知礼,也不枉伍将军一番教养。”红药对我的回答很是满意,她撩起我披在身后的长发,柔声道,“你这头发美虽美,但也太长了,等过了公子府就剪了吧!”

她要剪我的发?我按捺下心中惊悸,俯身道:“敬诺!”

为人妾室,与其说是侍奉夫君,倒不如说是侍奉当家主母。红药在她母亲冉赢身边耳濡目染多年,驾驭妾室的功夫想必早已炉火纯青。我要是真的随她一起嫁到公子利府上,恐怕今后就要战战兢兢,唯唯诺诺过一生了。

祝歌袅袅,巫舞翩翩,秦伯带着他的儿子和大臣们在秦太史的祝词下虔诚地焚香祭拜春神。巨大的铜鼎里盛放着祭祀用的牲畜,精美的方尊里流淌着浓香扑鼻的美酒,女眷们围在外圈踮起脚尖使劲地往里面瞧,我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索性就退了出来。

太子鞝今天没有出现,这说明秦军还没有从边境撤回来。如果再这样下去,等伍封回来的时候,我很可能已经被人推进公子府了。到那时,我就算有飞天的本事,也只能俯在红药身前作个怯懦一生的妾室。而那绝不是我想要的未来。

我离开人群一边走一边叹气,不知不觉来到了渭水边。渭水是秦国沟通中原的重要水路。岁末过后,秦地的天气略微有些转暖。此时,河面上大部分的坚冰已经融化,只留河岸边的树荫下还漂着一些破碎的冰片。岸边丛生的白色芦苇随风飘荡,偶有几只灰突突的野鸭从里面钻出来,跳进缓缓流动的河水里。

我站在岸边随手折了一根新萌的芦芽咬在嘴里,雍城的春天已经来了,千里之外的临洮现在又是怎样一番光景?都说西北蛮荒之地,匪盗众多,戎人横行,我的理智告诉我,擅自去找伍封会是个愚蠢的决定。但我的心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往西北去,不为别的,只为求一个答案。

我这里正踌躇难决,耳朵里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转头一看,差点吓得一头栽进水里。

河岸边,白茫茫的芦苇丛中,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正尖叫着朝我跑来。在她身后紧追不舍的是一个提着剑满脸凶相的少年。

“救命啊!”女子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身后的黑脸少年一手按倒在地,紧接着从岸边的芦苇丛里又走出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二话不说就把女子装进了一只麻袋。

这是在做什么?!掳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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