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2 席珍待聘
目视墉宫玉女王子登离去,当昔不解:“敢问慧妃,夫君因其所害,既往不咎已是善待,为何反赠一亿资财?”
慧妃眸生异彩:“稍安勿躁,不时当见分晓。”
当素似有所悟:“慧妃此举,非为罚铜抵罪,乃为传语王母。”
释比翟姜言道:“慧妃所诵,乃出司马相如《大人赋》,又称《大人之颂》。以‘大人’,喻天子,赋中‘大人’遨游天庭,与‘真人’周旋,以群仙为侍从,过访尧舜并西王母。乘风凌虚,长生不死,逍遥自在。乃是迎合武帝好神仙,求长生而作。文字糜丽。前汉时广为流传。”
“正是。”慧妃叹道:“奈何武帝终其一生,耗费无度,求仙无果。后下《罪己诏》,慨叹:‘向时愚惑,为方士所欺。天下岂有仙人,尽妖妄耳!’。”
“奈何求神问仙,风行两汉。无人免俗。”当素叹道。
殿中云霞美人,多出仙门。同侍蓟王,自无需介怀。当昔遂问:“神仙之术,当真能长生不老乎?”
“未可知也。”翟姜摇头。就西獂释比一族而言,并无长生不死之人。
慧妃忽笑:“西距昆仑,几日之遥?”
“昆仑墉宫,高居承渊山。乃昆仑北户。来回许十数日,乃至月余。登山路径,称‘昆仑秘径’。唯西王母派知晓,旁人皆进出无门。”翟姜答曰。
“通天之路,岂有易哉。”慧妃似有感而发。
大震关并大散关,扼守关中。既是雄关,又是雄城。称“通都关邑”。大震关,多为羌人聚居,大散关,则多氐人聚落。自辅汉幕府,领护流徙羌氐诸胡以来。牢城不断扩建。藏于深山密林之古羌、古氐,散布河谷之月氏别种,亦纷纷出山。迁入牢城,落籍编户。
甚至巴蜀交界,汉中各地,亦有零散部族,不断北上来投。陇右一地,去年上计,已破八百万口,百余万户。汉人约占一成。多分布于河西走廊沿线,远至河西四郡。余下河湟两岸,冰原上下,皆为羌氐诸胡,世代所居。蓟国营城术,蓟人圩田法。诸如此类,大行其道。城内城外,渐与蓟国比同。
尤其和合之风盛行。羌氐诸胡,以嫁入汉家为傲。汉家儿郎,亦多娶胡妻。究竟是胡化,还是汉化。国中曾有争论。乃至太学坛专开博论。莘莘学子,畅所欲言,各抒己见。
双方引经据典,唇枪舌剑。数次对垒,皆势均力敌,不分胜负。
惊动时在洛阳京畿之蓟王刘备。蓟王遂出王命。并弃“汉胡二化”,只称“向化”。蓟国此后,毋再提“胡化”或“汉化”,皆称“向化”。
争论乃止。
正潜心编撰《蓟国百科全书》之上庠令郑玄,于百忙中言道:将蓟国上邦风貌,放之四海,令五胡四夷皆心向往之,便是王上所言“向化”也。
郑玄乃天下儒宗。亲为王命注解,自无差池。
正因如此。故国人远游,多自称“蓟人”。
闻者皆肃然起敬:原是大汉一藩。
自开江表十港。万邦风物,纷至沓来。各种果蔬鱼鲜,海外奇珍,源源不断,运抵泉州港。蓟国名产,亦随之驰名海外。为天下所知。
紫渊王子馆开馆时,蓟王亲笔赠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治兵习武,取禽祭庙。”
四少师之蔡邕,注解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乘风万里,并土分封。
众人纷纷醒悟,“取禽祭庙”,乃“分封告庙”之意。“取禽”,“并土”也。
蓟王雄心,足见一斑。
与其说,上庠令郑玄、少师蔡邕,乃是为“蓟王之言”注解。不如说,乃是为泱泱蓟国指点江山,勾画宏图。
上邦文明,当以农耕为主。兼顾绿洲、游牧、海岛、丛林、冰原,等诸多次生文明,汇聚一炉。锻造成崭新的蓟国风貌。
千里国土,千万国民。扬帆南北,驰骋东西。开枝散叶,欣欣向荣。
不惧风霜凛冽,大漠扬尘。不惧狂风巨浪,虫蛇毒瘴。唯一所患,王上何时醒。
平心而论。蓟国与日俱进,极速扩张,远超时人想象。尤其夷洲、澶洲及珠崖洲,三座大岛,立港营城。向化岛夷。经由将作寺测绘,三岛面积,堪比大汉一州之地。换言之,只需开辟三岛,大汉可并三州之地。
且岛上植被丰茂,物产丰饶。便是岛夷种落,亦不在少数。文明程度,不言也罢。
人力、物力皆称富足。只需假以时日,驯化岛夷,向化夷众。“着汉服,行汉礼;说汉话,书汉隶”,不出数代,皆为汉土。
蓟王春秋鼎盛。有生之年,当可得见。
身怀一亿巨资,墉宫玉女王子登,如何敢丝毫懈怠。日夜兼程,风雨无阻。穿冰川溪谷,走“昆仑秘径”,抵达墉宫。
与世人所想,昆仑凛然高绝,滴水成冰,寸长不生完全不同。墉宫所在,昆仑北境,竟繁花似锦,温暖如春。热泉自地下暗河涌出,融化厚厚冰壁,注入山谷。溪谷两侧,雾气氤氲。泛起阵阵暖意。
此谷群山环抱,隔绝冷风。通天之阶,沿冰壁开凿。上铺皮毛兽骨,连以千年绳结。群峰之间,以吊桥相接。脚下,身侧,皆取用不知名兽骨,固定拼接。所谓“百绕千结,兽骨嶙峋”。别有洞天,世外桃源,莫过如此。
登墉宫,入石殿(石室),面见王母。
墉宫玉女王子登,备说前事。周围女仙,皆面露喜色。
俗谓“财能通神”。便是瑶池女仙,亦不例外。虽说谷中富饶,自给自足,已成惯例。然,墉宫上下,出入昆仑,皆需钱财傍身。俗世行走,布道信众,皆需耗费无数。匣中巨资,足可补历代亏空。焉能不喜。
唯端坐大位之当世西王母,难觅仙容。
“慧妃既出亿钱作保,料想阿环(上元)、瑶姬(云华),当安然无恙。”墉宫玉女董双成言道:“王母,当可安心。”
“匣中钱财几何?”王母不置可否。
“如慧妃所言,内有蓟钞一亿三千五百万。”王子登答曰。
“慧妃可有传语。”王母果称神明。
“慧妃言,‘载胜而穴处兮,亦幸有三足乌为之使’。”王子登如何能忘。
“好一个,幸有三足乌为使。”西王母已醒悟:“匣中非‘罚铜’,乃‘娉资’也。”
众皆大惊:“王母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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