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借君头颅一用
“见愁前辈”
一声带着几分兴奋、几分不安、几分腼腆的喊,一下打破了见愁的沉思。
她侧头看去,便瞧见了孟西洲一张脸孔:之前并未见过孟西洲本人,只听过他的声音,听出来他使棍子,如今一见,只见面容硬朗,颇有一种古道热肠之感。只是现在
脸上带着一点奇怪的忐忑,有一种极端诡异的不和谐。
她哪里知道,这对孟西洲来说可是一件大事
昔日在杀红小界之中崇拜敬仰的前辈,竟然是一名女修,那个时候孟西洲就觉得脑海之中有什么碎裂了;可是一转眼看见见愁在小会之上颇有纵横四方之态,那破碎的东西重新组合起来,竟然比昔日更为强烈
女修又怎样
一样是英雄气概,不输男儿
眼见得前辈在前,孟西洲只觉得自己话都要不会说了。
那目光,太灼烫,叫见愁都有一种后背冒寒气的感觉:“咳,孟道友,你与钱道友怎么在此”
“我在小会之上,得钱道友告知,才知道见愁前辈便是当时杀红小界之中救了我等一命的恩人。原本想要当面与前辈道谢一二,只是小会后诸多修士离开昆吾,不能久留,前辈又居于昆吾主峰之上,所以没有见面的机会。”
说来也是悲惨,都怪昆吾架子太大
孟西洲心里把昆吾一门骂了好几遍了,现在想起来还一脸的嫌弃。
“原本我打算与钱缺道友作伴,在西海之上晃荡两圈。没想到,竟然有幸能在此地碰到前辈,实在是”
激动之情,显然有些难以表述。
孟西洲想不出该怎么形容了,他只躬身向见愁一拜:“孟西洲拜谢前辈,杀红小界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见愁前辈若有吩咐,只管差遣。这是孟某灵识印记,还请前辈收下。”
双手将一枚玉简奉上,其中存着的便是孟西洲留下的灵识印记,有此印记,便可相互传信。
见愁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收下了。
“不过同陷危险之中,也为自保罢了,孟道友客气。我等身有要事,还要渡海而去,今日怕不能多留,便他日传讯再联系。”
孟西洲也不是认不出在场的都是小会之中的厉害角色,用脚趾头猜都知道他们有事在身。
听得见愁此言,他只一拱手。
钱缺虽不知他们此行干什么去,却下意识地道了一声:“一路顺风”
“哈哈,一路顺风。”
见愁听这一句,真是有种特别古怪和无奈的感觉,也对着他二人拱手,将那存有灵识印记的道印往乾坤袋中一放,便直接离去。
望着那几人回到登天岛上的身影,孟西洲忽然转头问了钱缺一句:“那什么,钱道友你是商人,手中可有趁手的斧头,卖我一把”
“”
娘的智障
“敬仰也不是这样表达的啊,你竟然还想买一把斧头”
钱缺听了这话,有种一算盘抡死他的冲动,只一脸语重心长模样,拍着他肩膀,脱口而出道:“一把斧头够个屁啊要表达对前辈的敬仰,至少得一打我卖给你,统共千枚灵石,绝对十九洲最低价,童叟无欺”
孟西洲:“”
钱串子已没救了。
登天岛上。
如花公子站定之后,回头望了一眼,笑看见愁道:“见愁师姐知交遍天下,真是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
见愁跟着他回看了那两人一眼,只笑道:“他日别处再见如花公子,兴许也是知交一只呢”
“”
如花公子微微一怔,想要看清见愁脸上那一抹笑,她却已经转身离去了。
这话说得有些奇妙。
算朋友吗
不算吗
如花公子一时也分不清楚。
只是
“一只”算是个什么形容
如花公子瞅着见愁背影,思考半天也没得出结果,只好也跟着走了过去。
谢不臣已在原地等了有一会儿,见愁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已经被修缮完成的阵法:“有劳谢师弟了。”
谢不臣并未回答。
见愁一扫,陆香冷与夏侯赦也已经走了过来:“既然人已经到齐,我们便出发吧。”
人间孤岛,青峰庵隐界,一个适合杀戮的地方。
是她熟悉的地方,也是她陌生的地方。
见愁微一垂眸,看了谢不臣一眼,谢不臣却只看着脚下的阵法,已经迈步入阵。
见愁想起方才秦若虚嘀咕的那一句,只将心头的疑惑压下,也入了阵中,其余人等立刻跟入。
阵法启动。
熟悉的光芒笼罩了众人,阵法沟通天地之时,更有一股莫名的浩瀚气息,传递到众人的心中。
“嗡。”
光芒越来越盛,整个阵法都发出了一阵嗡鸣,已经启动。
“嗷嗷嗷嗷见愁师姐等等我”
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刻,竟有一道身穿兽皮短褂的身影,手里抱着个大西瓜,死命地朝着阵法之中扑了过来,口中还大声叫喊着。
见愁人在阵中,险险就要丢出一个手诀来,将这闯入之人砸出,一听这声音,生生收手:“小金”
轰
那一道身影已经直接在最后一刻落入了阵法之中,见愁的声音立刻被一股波动搅动,消失干净。
一道强光闪过,整座阵法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登天岛上,已空无一人。
人间孤岛,青峰庵隐界门外。
幽深的山腹之中,一片黑暗,偶尔会传来几点水声,似乎黑暗之中有一片湖泊,湖泊之中有什么东西从水面之上跳了出来。
“嗡”
一阵轻吟之声响起,地面之上忽然亮起了一座阵法,照亮了周围的黑暗,照亮了那一座百丈高的巨门。
“砰”
一声闷响
一道人影率先砸落在地,面朝下方。
“啪。”
不幸被他压在身下的大西瓜轰然破碎,满地鲜红的西瓜汁顿时四溅开去。
其余六道人影随后出现在阵法之中,众人低头一看,全数无言。
穿着兽皮短褂的赤脚少年,像是趴在一片血泊之中,艰难地伸了伸自己的胳膊腿儿,似乎摔得位置不对了,稍微一动,便有咔嚓咔嚓的响声发出。
小金最后一口气哽在喉咙口,好半天才缓过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咳”
左流瞪着脚底下这个倒霉的少年,好半天才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你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我,我”
小金手掌撑在地上,好不容易地起了身,想要接话来着,结果一低头就看见了身下那已经“粉身碎骨”的大西瓜,一下就觉得心痛难当,差点哭出声来。
“我的西瓜”
“都这时候了还在乎什么西瓜。”
左流伸手拉了他一把,让他站了起来。
众人一看,小金身上一片狼藉,整个人摔得那叫一个惨。
“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见愁当时也是看见小金离开的,说不跟他们一起来隐界了,现在又这么凄惨地出现,实在是出人意料。
说着,她淡淡扫了脚下那破得不能再破的西瓜一眼,看着横流四溢的汁水,目光忽然一滞。
小金脸上的笑容早没了,哭丧着脸道:“我爹娘在家里打架,家中老头子们叫我暂时别回去。若我回去了,只怕就不是他们打架,是一起打我了”
“噗”
左流顿时不厚道地笑出声来。
如花公子也为这奇葩的理由忍俊不禁了一把,揶揄道:“看来南域西南诸世家,还真是不平静啊。”
“是啊,天天抢地盘。”
小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这一瞬间,如花公子没话了。
该说这孩子是天真呢,还是天真呢
左流是不懂那些他们这些人的世界,当下只道:“你也不早点来,我们可从横虚真人与扶道长老那边得了个不动铃,还能抵挡金丹期修士一击呢,你现在来却是没有了。不过不回去挨打也好”
说着,他就要踏出这已经渐渐熄了光亮的传送阵。
“别动。”
冷不防地,站在前方的见愁伸手一拦,一下让左流止住了脚步。
左流有些诧异:“见愁师姐”
见愁并未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下方那西瓜汁流淌的轨迹,渐渐向着下方渗入,有些地方还颜色颇深。
她一扭头,看向了谢不臣,冷静道:“看来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入了隐界。”
那西瓜汁勾勒出来的线条,分明是另外一座阵法。
并且,还是没有启动过的阵法。
若是刚才左流一步踏出,现在很可能已经没命或者重伤。
谢不臣看了四周一眼,道:“前不久我离开隐界之时,为防止他人进入,也曾布下几道阵法。如今这几座阵法已经被人破去,反倒添了新的阵法。想必后来者实力应当不俗。”
他二人的对话,几乎立刻就引起了其余几人的惊讶。
左流后怕地看着传送阵之外,惊愕道:“谢道友的意思是,有人先我们一步来了,还给我们下套”
怕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谢不臣没有再说话,只挑了一个方位,从阵法之中走了出来,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他的阵法造诣不低,见愁转头看他再说“有人先一步进入了隐界”,意思已经很明白:这烂摊子该他处理。
谁叫
他是昆吾横虚真人“钦点”的呢
见愁并不觉得自己想要杀他现在却还要用着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只站在原地,抬头起来,看着面前不远处这一座百丈高的巨门。
门缝之上留着恐怖的剑痕,一看便知道乃是扶道山人所留。
除此之外,巨门之上还有着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像是有什么巨物在门内撞击过一样。
抬头继续往上,巨门的最顶便是山腹的穹顶,上方镶嵌着一三十丈直径的巨大石球,表面上坑坑洼洼,却不同于以往的光芒四射,再没有了那五颜六色的光华。
当初青峰庵隐界似乎被人触动了什么,所以有一道光柱投射在外,那形状被见愁看在眼中,便是日后的翻天印;而在这石球投射出的光芒之上,见愁也发现了另外的四枚印记。
之所以说是“印记”而不再是“道印”,乃是因为见愁现在并不确定它们到底是不是道印。
原本以为那四枚也应当是与翻天印一样的存在,她偶有闲暇的时候,也曾着力研究过一番。
可不管她怎么尝试,即便是以天虚之体来推断,也无法推衍出怎么研究修炼,更无法使用这几枚道印。
这几枚印记,与人体经络完全不符合。
所以,一开始还惦记,久而久之,见愁就将之放下了。
现在看见那巨大的石球,像是从天上坠落的陨石一样,带着一种冷寂之感,见愁对那四枚道印的疑惑又升了起来。
“轰”
就在她思索出神的这片刻,整个地面之上,忽然一阵猛烈摇动。
见愁回过神来,便瞧见谢不臣已经站在了距离大门最近的位置,一个手诀掐下,动作干脆利落,便有无数爆裂的声音响起。
“噼里啪啦”
无数碎裂的石屑弹射而起。
整个地面上顿时一片狼藉,像是被人犁过一遍一样。
“咳咳咳”
烟尘四起,左流和小金都咳嗽了起来。
见愁一甩袖子,便将眼前的灰尘都清走,这才从阵中走出,道:“果真阵法造诣高绝,谢师弟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多了。”
“不过是布阵之人阵法造诣太低。”
阵法之道,比之炼丹炼器更为艰深,这布阵之人,知道的不过是皮毛罢了。
谢不臣看向了这一座百丈巨门,便是在此门之中,他被曲正风暗算,险些丢了半条命;甚至是在出此门之时,曲正风也依旧留了一道阵法在他必经之路上,叫他深受其苦。
如今再看见这一座巨门,他内心之中颇有一种五味陈杂之感。
“此隐界乃是上古今古之交三位大能修士之一所留,时人尊称为不语上人。”
“上古时,昆吾八极道尊得知东南蛮荒妖魔道得到了九曲河图,为祸一方,遂率领了众多正道修士攻入蛮荒,夺回了九曲河图,并且从中悟得大道。不过在他飞升之前,绿叶老祖自明日星海横出于世,竟在八极道尊飞升之前强借河图而去。后八极道尊飞升,昆吾再未能追回河图。”
“照谢师弟所言,这河图竟还算是你昆吾旧物了。”
见愁算是听出来一些东西了,她也站到了隐界大门前面,忍不住嘲讽一笑。
不过有关于绿叶老祖之事,倒是有些没想到。
“九曲河图谁拿到便在谁手里,谢某并无见愁师姐言中之意。”谢不臣只续道,“后来没多久,绿叶老祖也从河图之中悟出大道,飞升之前随手将河图塞给了当时仅有出窍修为的不语上人。”
“随手”
众人一听,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谢不臣自然知道众人在想什么,抬手起来,掌心镌刻着一道印符,他慢慢将手贴在了巨门之上。
“一开始十九洲还无人得知九曲河图下落,可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没过多久,消息终于为人得知,不语上人从此为十九洲无数有野心的修士追杀算计,竟一路从出窍撑到了通天之境,得悟大道,历时七百六十八年,所杀修士无数。”
“所以,不语上人乃是接触过九曲河图的三位大能修士之中,杀戮最深之人。”
“嗡。”
手掌的印记微微发烫,已经完全贴合在了巨门之上。
这是开始青峰庵隐界的“钥匙”,毕竟中域十数年前便已经发现了隐界,也早对此有过研究,有开启隐界的秘法,倒是情理之中。
见愁问道:“我曾阅遍十九洲奇闻异事之卷,不曾看见这等的故事,不知谢师弟何处得知的消息”
“从此处。”
“轰”
在谢不臣话音落地的那一瞬间,整座大门竟然发出了恐怖的一声巨响,穹顶之上甚至有巨大的石块,朝着下方坠落,砸在水涧里。
一道缝隙,渐渐从紧闭的门缝处,缓缓打开。
霎时间,便有一股狂风从门内吹拂而出,带着一种近乎死寂的气息。
隐界乃是“有界”修士自身形成的一座小天地,修士在时,“界”与自身相连,所以有天地灵气的供给。若是修士飞升而去,或者意外身死,这此界失去与外界的联系,当中的灵气便处于消耗状态。
除非修士提前好布置从大天地中抽取灵力的阵法。
青峰庵隐界之中原本是有阵法的,后来几经修士进入,渐渐便损坏了。
所以如今虽有风扑面而来,可见愁等人能感觉到的灵气却极为稀少。
“轰隆隆”
巨门还在持续地移动,门内的情形,也渐渐出现在了见愁的眼中。
百丈高的巨门之内,竟然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夹道两面同样高有百丈的巨墙,上面竟然雕刻着无数的图纹。
淡淡的杀气,漂浮在长廊之中。
整个长廊像是被迷雾笼罩,见愁极力望去,也只能看见上面有图纹,却完全无法窥知到底雕刻的是什么。
十九洲杀戮最深的大能修士
见愁极力朝着门内百丈长廊望去,却生出一种极难言喻的感觉。
杀戮最深的不语上人,杀戮最深的青峰庵隐界。
在这里,她与谢不臣,站在门前。
盯着门内,谢不臣似乎也想起了很多事情。
见愁唇角慢慢勾了起来,但一摆手:“谢师弟先请吧。”
既然先前阵法有问题,有人先他们一步到来,谁知道这门内不会有更多的危险
所以,就让该往前去的人往前去。
谢不臣回首,深深望了她一眼,并未反对,慢慢一步迈入门中,竟然像是踏在虚空之中,脚下软绵绵的一片。这感觉,与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略有不同了
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谢不臣并未说出这一点疑惑,脚步平缓而无声。
他身后,见愁最后看了一眼这隐界的大门,眉心隐约有光芒闪烁。
入了这一扇门,里面发生的任何事情,外面都无法插手,更不会知晓
有山有水,可不是风水好吗
她终于还是迈入进入,目光只落在谢不臣的背影之上,在脖颈周围徘徊了一阵。
“见愁师姐是在看从何处下斧,死得更干脆吗”
谢不臣平静的声音,一下从前方传来。
见愁笑了:“谢师弟玩笑了,我等七人一同进入隐界,为寻九曲河图之秘,凶险未知,自然应当相互扶持,同舟共济。”
言下之意,我怎么会想杀你呢
谢不臣笑了一声,没回头,也没反驳,只沉默前行而去。
背后,其余几人一下不知说什么好。
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一路上见愁师姐对谢不臣多有针对和戒备,必定与之有不小的仇怨,现在居然还能面不改色说什么“应当相互扶持同舟共济”
个鬼啊
左流都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这天底下越是厉害的修士,越是撒谎不眨眼吗
陆香冷则是微微地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见愁的身上,不免有些忧心。
见愁却没看见。
脚下的道路还长,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两边长廊墙壁的雕刻之上。
这一看,见愁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长廊画壁之上,雕刻的竟然是诸多的场景和人物。
正魔大战于东南蛮荒,一长髯飘飞的男修从邪魔手中取回了一卷长图,而后乃是中域的地图,十一座山峰画的便是昆吾,他手持长卷,高高立在昆吾主峰之上,一时有凌于绝顶的气势。
见愁一下明白,这是八极道尊
随后便是一道鼻女修的身影,站在一片巨大的盆地边缘,缓缓朝着昆吾的方向行去。
刻画这女修的线条极为简单,可却透着一种刻骨的凌厉,像是在镌刻此人之时,用上了十二分的力量与心血。
见愁已经隐约猜到了:这是绿叶老祖
其后,绿叶老祖与八极道尊交战,战了个天昏地暗,半个昆吾山头都坠落到了地上。
见愁只觉触目惊心。
最终这一场大战之后,九曲河图还是被绿叶老祖“借走”,回到了明日星海,其后便是一名小修士很久之后被人追杀,误入明日星海,却恰好遇到绿叶老祖坐在一高楼之上悟道。
似乎是一日悟道得成,雕刻之中的绿叶老祖,作仰天大笑之姿。
下一张雕刻里,她竟直接将九曲河图随意地一扔,扔到了正好路过的小修士手中。
于是,绿叶老祖白日飞升而去,小修士怀揣重宝,惴惴不安。
接下来的画壁
便是一片血腥了。
被发现,被围攻,无数修士围追堵截,他不得不杀人,杀人,再杀人,来抢夺九曲河图的人,越来越少,修为也越来越高
终有一日,他斩杀了一人,整个十九洲再也无人敢来他手中抢东西。
最后一幅上,没有任何一张图画,只有一行从上到下、贯穿百丈的大字
“半生福祸起河图,不语拔剑向苍生”
“这老头也是够倒霉的”
左流忍不住咋舌嘀咕了一声。
见愁还仰首望着这十四个字,细细咀嚼,竟也难以品位这一位“不语上人”在刻下这一行字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情。
庆幸
冷笑
憎恶
痛恨
孤独
或者兼而有之。
九曲河图几乎左右了不语上人一生的命运,起起伏伏都从河图而起,而这一切的,便是从绿叶老祖那“随手”的一塞。
谢不臣先前说“在此处”,指的原来是这画壁。
见愁许久之后,才收回了目光来。
此刻,他们竟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走到了画壁的尽头。
再回望来处,已经被隐藏在一片的浓雾之中,再也看不分明了。
谢不臣道:“入隐界后,隐界大门会自动关闭。”
他站在画壁的尽头,面前是一扇新的大门。
门高三丈,通体为深黑色的石质,以门缝为中心,雕刻有一只栩栩如生的肥猪。猪头猪耳猪手猪脚猪尾巴,两扇肥大的耳朵上面,镶嵌着两只古铜色的门环,上面已经长了细细的青苔,似乎久已无人使用了。
见愁看了,一步一步,背着手,看似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
“门中有门,却不知此门如何开”
其实见愁是知道的,聂小晚玉简之中已经说得很明白。
只是
何必让谢不臣知道自己有这底牌呢
其余几人也已经走了过来,尽数聚集在门前。
此刻已经是在隐界之中,如花公子扣紧了自己手中的折扇;陆香冷掌心之中亮起一道紫金光芒;唯有小金重新抱了个大西瓜在怀里,却没有再啃;左流攥紧了那一本玉折子,有些紧张兮兮;夏侯赦两手照旧被笼在袖袍之中,盯着前方谢不臣的动作。
谢不臣感觉到了后方无数的目光,却并没有很在意。
他走上前去,将挂在猪耳朵上面的门环轻轻扣响:“叩叩叩。”
“阿嚏”
一声响亮的喷嚏顿时打响。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这石门之上雕刻着的一只大肥猪,竟然活了过来,虽然依旧是黑漆漆的身体,可却实打实地打了个喷嚏
长长的猪鼻子里喷出两道热气,接着是大嘴巴一张,打了个呵欠,两只前蹄高高扬起,竟然还伸了个懒腰
紧闭的一双眼睛睁开,只是眼皮还有些耷拉,似乎刚睡醒,没什么精神。
“怎么又是你啊你怎么还没死”
瓮声瓮气,似乎堵着鼻子在说话。
这门上的肥猪,在看清谢不臣第一眼的时候,就直接翻了个白眼。
见愁虽知这门上雕刻的肥猪便是守门人不,守门猪,可灵智未免太高。
谢不臣似乎也没想到这肥猪开口便是这样的一句,微怔了一下。
不过那肥猪说完了这一句,便没再管谢不臣了,转而将目光朝着旁边一递,竟然发现还有几个人,顿时“哎哟”了一声:“你这带的人还不少啊。让老猪我数数,一头人,两头人,三头人,四头人,五头人,六头人”
头
“头是什么鬼”
左流嘴角狂抽,终于没忍住,低声从齿缝里磨出了这一句话。
如花公子思索片刻,也压低了声音道:“猪数自己的时候肯定也是用头的。”
说完,他忽然一怔:见愁为什么之前对他却用了个一个“只”字。
见愁听了身后两人的对话,默默转过头去望了一眼,又默默扭过头来。
门上的猪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他们,似乎并没有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只问道:“你们也要进我主人的隐界”
“正是。”
见愁镇定地回答。
只是在说话的同时,她背在身后的右手,已经一掐指诀,一碰便会引动十成十的翻天印。
眼角余光一闪,几乎是在同时,她看见了谢不臣悄然之间按在长剑之上的右手,大拇指状似不经意地顶在剑锷的位置。
这个姿势,见愁曾在几位崖山同门身上见过。
无一不是戒备状态,随时准备拔剑出鞘。
于是,心底忽然一声冷笑,身体也慢慢紧绷了起来。
“桀桀桀桀”
那一头肥猪发出了令人悚然的笑声,如同夜枭一样。
整个三丈漆黑石门,竟然都随着他的大笑晃动起来,雕刻成它猪肚表面的石质,像是肥肉一样波动着,格外真实。
“你们乃是今天第二组要进入隐界之人,可不能像是之前那样轻松了。想要进入隐界,很简单,我给你们三个选择,完成任何一个都可以进入隐界。”
今天第二组进入隐界之人
也就是说,在他们之前,的确有人进入了隐界
不过,三个选择
众人都凝神听了起来。
门上的猪将自己的一只猪蹄举起来,一本正经道:“选择一,欲入隐界之人,必须杀掉一个同伴,手持其头颅即可入内”
什、什么
在这头猪话音落地的瞬间,所有人便愣住了:不一样这跟他们一开始知道的不一样
别说是陆香冷等人了,便是曾入过青峰庵隐界的谢不臣,这一瞬间,也微怔了一下。
下意识地,他豁然回首,看向了距离自己极近的见愁
那一瞬间,见愁那掐着的指尖已碰到一起,又磅礴而精粹的灵力在她体内奔涌,汇聚到一腿之上
一个,满带着澎湃杀意的狰狞笑容
“借君头颅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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