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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无恶之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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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到底是那一双眼眸本来就是一片血红,还是一切透过血红色琉璃光而有了颜色的改变。

见愁整个心神,都被这样的一双眼眸抓住。

没有感情的双眸,却透着一种苍老的疲惫。

这种感觉,她已经一点都不陌生。

她注视着洞口,眼睛一眨也不眨。

洞口之内的存在,却眨了一下眼。

赤红色血光一下熄灭,再次睁开的时候,便成了一种黯淡的暗红。

没有了先前那样明艳又炽烈的色彩,她为之紧紧牵着的心神,终于又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随着琉璃光越来越透,洞穴内的情况也终于越来越清晰。

那是一只体型远超寻常的巨隼,足足有一丈多高,偏偏瘦骨嶙峋。

钩曲着的上嘴,带着几分天生的凶恶相,背部的羽毛呈现出青黑色,腹部黄色,尾巴尖上那一点却是白的。

兴许是因为在这洞穴之中太久了,它周身的羽毛,不管是青黑的,黄的,还是白的,全数透着一种浑浊的暗光,像是没有洗干净,又像是蒙着一层老人脸上的斑纹。

触目惊心。

兴许是她目光里带了点难言的震惊,为这一只垂垂老矣的巨隼看了个清楚,它竟然慢慢扇动了一下翅膀,在那即便高有三丈也显得狭窄的空间里挪动了一下身子。

“外来人”

苍老,沙哑,粗粝。

像是刀子划在岩石上的声音,一时叫人心悸到了极点。

见愁却半点也不惧怕。

她两手相交,躬身一拜,客客气气道:“冒昧打扰,还请隼前辈见谅。我从中域而来,寻访隐界。方才在迷宫阵图中,得书蠹君指点,知道前辈知晓出此万兽迷宫的道路。不知可否请前辈指点一二”

“书蠹”

眼珠子慢慢地转了一转,似乎有一种滞涩的感觉。

巨隼似乎在自己久远的记忆之中寻找,过了好半晌,才慢慢地吐出一句来:“它还好吗”

小书蠹为自己推荐了巨隼,想必也是昔日的旧识。

巨隼有此一问,实在正常不过。

见愁回想了一下小书蠹生龙活虎的样子,唇边不由得挂上一抹笑意,可一转念,又不知该怎么回答这问题:那样子,到底算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眼见得见愁沉默,那巨隼却是忽然之间笑了起来。

枯瘦的翅膀尖而窄,像是突兀刺入天边的孤峰,带着一种不近世俗的冷峭。

“它是最爱显摆自己读了多少书的,这些年困在洞府里,只怕也没人教它识字,更没人可以显摆,又哪里能好得起来”

忽然这么感慨了一声,巨隼的声音里多少带了一点嘲讽。

让人心惊的嘲讽。

这一只隼,与之前见愁所遇到的那些墙壁洞府之中的存在,都不一样。

这样带着调侃笑意的声音里,分明是压抑着的几分怨气

“前辈”

“我为主人所豢养,名之曰无恶,你既是书蠹指点来找我的,叫我一声无恶先生便好。”

巨隼与书蠹薄有几分交情,叹了一声,倒是一副很随和的样子。

“你从中域而来,是哪一门的修士”

“晚辈崖山门下。”

无恶先生,这称呼倒与巨隼的外表并不搭。

只是谁知道青峰庵隐界的主人不语上人,心底到底是怎么想呢

对方既然问了,见愁便老老实实地自报了一回家门,同时她垂眸一看,那不动铃上的一层光芒越发炽烈

有人不断在接近这里。

眸光微微闪动,见愁抬起头来,正对上了巨隼无恶的目光。

看了见愁腰间悬挂着的那铃铛一眼,无恶先生也并没有怎么在意,续道:“上人在时,与中域诸多修士虽有往来,可都不热络。按理我不该帮你,只是时过境迁,昔年的一切恩怨如今都作了尘土”

不语上人杀戮甚重,中域中,崖山昆吾,真善也好,伪善也罢,终究不会与此人有太多的交道打。

无恶先生这一句话说得算是在理。

见愁心知它自还有话在后面,也就没有接话。

“你从小书蠹处来,便是从生门而来。”

无恶先生翅膀轻轻震动了一下,随后道:“万兽迷宫总共有三层,从外面进来一路到核心,则需要过四重大门。你既然入了第一重,想必手中应当握有阵图秘印。”

阵图秘印

这应该就是自己得到的那四枚道印,在青峰庵隐界之中的称呼了。

见愁心里了然,听着点了点头。

“我所在之处为东,第二层的第二重大门,则在你的来路上,从此地西行一百六十尺,能见一古木如盖,中有树洞与一黄鹂鸟,便是第二重大门之所在了。”

提到那黄鹂鸟的时候,无恶先生的声音略有停顿,沙哑难听,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只是

见愁的眉头却忽然拧了起来。

洞中的巨隼无恶先生发现了,那颓败的身体晃动了一下,问道:“可有何处不妥”

“不瞒无恶先生,晚辈才从来处来。”见愁虽是一路上追着宋凛而来,道中所见的一切却还能清晰地回想起来,“我来之处,即便是此地西行一百六十尺,也未有一株古木,更无树洞与黄鹂鸟。”

“什么”

沙哑的声音里,隐藏着一种震惊。

之后,便是良久的沉默。

见愁注视着洞穴之中。

无恶先生庞大的身躯隐藏在阴影里,只有那尖而窄的翅膀露出来一截,暗红色的眼眸眯了眯。

接着,便见一只锋锐的爪踩着洞穴之中厚厚的灰尘,挪了出来。

那是伛偻的身躯,苍老的体态,光泽暗淡浑浊的羽毛覆盖在它身上,有的地方浓密,有的地方稀疏。

一双曾经俯瞰过山河的锐利眼睛,周围却满布着一条一条塞满灰尘的褶子。

“不一样了”

巨隼有些蹒跚。

站在高墙之下的见愁,即便持着鬼斧,也显得如此渺小。

巨隼望着外面的一切,没有低头看她一眼。

多少年过去了

不语上人飞升了,青峰庵隐界留下了。

虽然没有人知道,杀戮深重,甚至与这个世界无亲无故的不语上人,为什么要将这隐界留在世间。

可他的的确确离开了。

巨隼已经不记得,那到底是多少年前的故事,多少年前的路线。

面对眼前来问路的见愁,它似乎也恍惚了,看着周围的一切,过了很久,才对见愁道:“我不认得路了。”

然后,不等见愁回答,它又道:“你帮我把那最后的一块雕刻敲碎吧,在这洞穴的左边。”

雕刻

见愁一怔,下意识地看向洞穴的左边:是她初到这里时候看见的,仅余的最后一块雕刻,那巨隼站在人手臂上的勃发英姿。

“要敲碎”

“上人飞升多年,这琉璃光是我等的保护,也是我等的束缚。你敲碎此雕刻,琉璃光便会破碎,我便能出来,为你辨认指路。”

“隐界乃是小天地,规则不与外界共通,天地灵气依靠阵法供给。只是我这几年在洞穴之中都能感觉到,天地灵气消耗殆尽,若是出了这洞穴,只怕”

洞穴之中的天地灵气已经是阵法所能形成的极限了。

这时候,即便是巨隼不说明,见愁也很清楚

她就在这洞穴之外,自然知道,隐界之中的灵气比之外界稀薄太多,甚至基本感觉不到。

所以,他们从中域在来隐界的时候,已经在身上备了充足的灵石。

只是

巨隼如今看着与之前洞穴中所见的其余灵兽,并无太大的差距。

他们都被困在这隐界之中,等待着那个人来接他们

留在洞穴中,尚有一线希望,若是出来

“我一把老骨头都不在意了,你在意什么”

一声笑。

巨隼倒似乎看得很开。

“上人飞升那么多年了,也没见回来,接我等去上界,也不过是这隐界之中众多灵兽痴心妄想罢了。你且敲碎吧,我想看看外面。”

归拢在身侧的两翅静止不动。

见愁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会儿,目光微微闪烁,手指也微微动作,似乎依旧有些迟疑,不过最后还是一点头。

洞穴左边,便是那雕刻之所在。

长年的风化使得雕刻痕迹的边缘有些模糊不清,不过那等遒劲的力道,见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留下的。

她走到了那雕刻之前,轻轻道一声:“得罪了。”

右手抬起,脚下斗盘旋开,璀璨星光夺目,天元之中一枚沉金般的丹丸只有小小寸许直径,却有一道又一道金色的流光穿梭在旁边,如同拱卫。

在她抬手的瞬间,一道金色的流光霎时从天元之中穿出,投入她掌心。

顷刻间,光芒大放

见愁的手掌像是凝了一层赤金,原本莹润的白皙消失不见,彻底被璀璨的金色覆盖。

她屏住呼吸,沉心静气。

不语上人留下的雕刻,即便只是信手而为,在此刻也给了她极大的压力。

这毕竟是个大能修士所留。

观赏之时,尚没有什么大不了,可在要毁去它的时候,却有一种凌厉的气魄,交织而出,乱刀一样朝着见愁劈来。

刹那间,见愁只觉眼前有一片刀光剑影,铺天盖地的杀机汹涌而来。

她几乎要为这气魄窒息,竭力地睁大了眼睛,要在这无数的刀剑里寻找到一丝缝隙

那溃堤的一枚蚁穴

心定

见愁目光猛地一凝,在那千万道气机的围杀之中,取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劈手一掌

“哗”

整片石雕在她手掌轻轻一敲之下,竟然如同山巅雪崩一般,霎时脱落,垮塌坠落。

所有扑面来的刀剑陡然在半空中一滞,被风一吹,一下散了个干净。

见愁还保持着出掌的姿态,石雕的碎片在她脚边铺了一地,尘土飞扬而起,将她衣袍袍角也染上一片灰白。

“唳”

一声高亢尖锐的鸣叫,忽然从见愁身侧的洞穴之中响起,霎时腾空,像是一把尖尖的利刺,要将天穹撕裂

见愁只觉耳边震荡,只有这一片充满了戾气的啸鸣。

她皱眉回首看去。

那一片琉璃光,早在石雕破碎的一刻便轰然崩碎。

被困在洞穴之中的巨隼无恶,只一步,便从洞穴之中迈出。

离开了那狭小的空间,它终于能将头颅抬起,挺直了自己的身躯,把双翅一展,像是要把压抑了多年的什么东西,一口气宣泄出来一样,放声鸣叫

沾染着污秽的羽毛四散飞扬,又被那恐怖的鸣叫之声震碎,化作无数碎屑

鸣叫声带起了阵阵声浪,以巨隼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环扫开去。

林立的高墙无不受其冲击,灰尘四溅。

在这一处地方,依旧有一座又一座的洞穴。

巨隼所在的不过只是其中一座。

它鸣叫之声一起,那些洞穴之上的琉璃光芒竟然像是受到了攻击一样,齐齐大亮,惊动了栖息在其中的诸多灵兽。

有满身青色花纹的毒蛇,有毛色纯白的瘦猫,有尾巴为黑金之色的蝎子,也有趴伏在洞壁之上的鸣蝉,有老态龙钟的大鳖

太多太多了。

见愁一眼这么看过去,却比当初自己循着洞穴一个一个看过去要来得震撼得多。

入目所见,无不是洞穴,无不是琉璃光,无不是灵兽

只是它们每一个都在琉璃光背后,有的诧异,有的不解,有的目中却露出悲凉,也有的如老僧入定一般,动也不动一下

种种灵兽,千百姿态。

只是

这种姿态,无一不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悲凉厚重。

万兽迷宫阵图

这不就是了吗

一种奇异的苦涩,从见愁喉咙中涌出,哽着,叫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站在见愁肩头的小貂,之前险些一个跟头栽倒下去,现在只眨着眼睛,看着周围。骨玉那一大一小两只眼睛却是瞪得老大,很是惊奇。

巨隼高大的身躯,在身后投落下一片巨大的阴影。

它高亢又激越的鸣叫持续了很久,才渐渐转而低沉,慢慢力竭。

见愁皱紧的眉头,并未松开。

在听见那鸣叫声渐渐沉下的时候,她便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只是不经意地倚着墙壁,避开了脚下那掉落的雕刻碎片。

“无恶先生”

“不语飞升多久了”

巨隼不等见愁把话说完,便忽然平静地问了这么一句。

那一瞬间,见愁背后汗毛都要倒竖起来了

不语

先前还称之为“上人”,出来之后却立刻换了称呼

还不等见愁有所反应,那背对她而立的巨隼,便在那一瞬间,将双翅收拢,转过身来。

一双,鲜亮的、赤红色的双眼

正如见愁在琉璃光背后初见

而后,这一道巨隼的身影忽地一晃。

尖尖的鸟头往内一缩,竟然化作一个人头,并拢的双翅随着身体变化,竟然刹那成了人的身体和手臂,就连落在地面上的双爪,也化成了一双赤足。

黑色的羽毛化作了一件黑色的长袍。

背部的那一块青黑色变成了绣在背后图纹,腹部的黄色则成为了胸襟两边长排的古拙云雷纹,尾巴尖上那一点白羽化作了几片白色的羽毛绣纹,缀在长袍的后摆。

只一眨眼,站在见愁面前的,已经不是那老迈的巨隼,而是一个邪气凛然的青年

赤红的双眸,带着一种冷漠的残忍与嗜杀

这是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眼仁之中嵌着两个瞳孔,挨得极近,仔细看才能分辨出来,皆是深暗的黑色。

他注视着见愁,用这样一双冰冷而诡异的眸子,锁定了她,勾唇微笑,邪气四溢:“我问你,不语飞升多久了”

“近千年。”

情况不对劲。

都到这时候了,见愁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恐怕放出了一个麻烦

难道真是夜路走多了撞鬼,她看走了眼

或者就是小书蠹自己都不知道这巨隼是这副模样

疑惑与忌惮,几乎同时浮现在她眼眸底下。

这青年,或者说巨隼无恶,自然看了个清楚明白,他身材高大,远超寻常人,足足高出了见愁一个头,在听见她异常配合的回答的瞬间,便是一笑。

“啊都这么久了啊”

近千年了。

被困在那洞穴之中。

每每有阳光照落,也只到脚边那么三寸,晒着他冰冷的脚趾

一日一日。

他已经不知道数过了多少个日落与日出,多少个春夏与秋冬

近千年的等待啊

把期待熬成了绝望,把爱熬成了恨

再不能展翅翱翔,甚至连修炼都无比困难。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天地的规则因为缺乏天地灵气的支撑无法运转,隐界之中便是连日出和日落都消失了。

于是,他开始了再也不知道时光流逝的日子

一等便是近千年

不语上人

“哈哈哈”

好一场等待

好一场空欢喜

无恶放声大笑,悲怆之中带着隐约的疯狂。

无数洞穴之中,无数还存活的灵兽,都注视着他,那些目光里,或许是悲伤,或许是同情,或许是什么别的

可是都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他笑够了,便看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见愁。

一个孱弱的,自称来自中域的修士。

“是你敲碎那最后的一块雕刻,放了我出来,我应该好好感谢你。让我想想,要怎么谢呢”

见愁盯着他,没有说话。

小貂柔软的身体也一下僵硬了起来,周身毛发一耸,戒备到了极点。

“不如”声音一顿,重瞳微缩,无恶那满脸的笑意,陡然狰狞了起来,透着一种令人惊骇的杀伐,“我留你个全尸吧”

话落瞬间,一条残影猛然朝着见愁扑来

无恶站在原地没动,手臂却倏尔抬起,一把掐向了见愁的脖子

“叮”

电光石火间,一声脆响

就在他那手掌掐向见愁脖子的瞬间,地面之上竟有几块碎石飞快地挪移了一下,腾起一片光幕,像是坚硬的金刚石一样,挡了无恶那成爪的手掌一下。

顿时有一缕血光迸现。

紧接着,那光幕立刻溃散。

在打碎雕刻那一刻,见愁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所有生存在洞穴之中的灵兽,都为不语上人承诺所苦,不管出于什么情由,见愁不应该去怀疑一名苦主的用意。

可那一瞬间,她难以抑制心中那微弱的一点怀疑。

由此,在落下雕刻碎片的时候,见愁使了手脚,在自己身周形成了一个简单的防护阵法,并且在发现无恶出来的瞬间,便一脚踏入了阵法之中。

此刻无恶霎时间出手,固然是见愁料所未及,可早先有了一层准备,尽管阵法威力太小,没能阻挡对方,可也为见愁争取了那么一瞬间的喘息时间

那是一种亡魂大冒的感觉。

就像是有人提刀顶在自己的脊骨上,下一刻便要穿入。

太快了

迅若奔雷,疾如闪电

灵兽妖兽修炼到金丹期,皆可幻化出人形,只是维持的时间不长,一旦修炼到元婴期,则可长久保持人形,并且人形之时攻击力与正常本体状态时相差不大。

见愁看不破巨隼的修为,便知道他即便不是元婴期,至少也是个金丹后期

这还是隐界之中缺乏灵气,长期削弱下来的后果。

不敢想象,若是他全盛时期,自己此刻面临的将是怎样一个对手

凌厉的五指并拢成爪,朝着见愁袭来。

在这一瞬间,见愁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更没有还击的时间。

她只有一个选择

不动铃

“铃铃铃”

抬手在腰间一抹,不动铃立时被她捏在指间,狠狠一碾

“啪”

像是捏爆了一个气泡一样,指诀落下的瞬间,铃铛之上的印符也被瞬间催发。

只听得“嗡”地一声响,并未持续多久,便有一团铜绿色的光芒从不动铃上冒出。

“刷”

那光芒一转,一展,竟然像是一柄折扇一样展开。

“咔咔咔”

铜绿色的光芒不断凝聚,化成了实质,一根扇骨便是一张厚重的青铜盾牌,以见愁手持的不动铃为中心,竟然如同绽开的花朵一样,霎时拼接成了一朵完整的圆

见愁手持着那不动铃,简直为这瞬间的变化所惊艳。

她像是持着一面丈高的巨大圆形盾牌,彻彻底底地将自己遮掩在盾牌后面,安全到了极点。

“当”

在圆形盾牌形成的瞬间,那无恶的五爪也狠狠地落在了盾牌之上。

明明一者是巨隼之爪,一者只是光芒凝聚成的盾牌,在这撞击的时刻,竟然发出了金属撞击的清脆声音。

无恶面色大变,如遭剧震,飞快从那盾牌之上撤手。

一道鲜血的痕迹,被拉开在了半空之中。

待得无恶收回手来,他崩裂的五指指缝已经血流不止,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面之上。

英俊的面目之上顿时密布了阴云,还有一种被算计的恼怒。

他当他万事在握,哪里想到这女修竟然早有防备

“呵,救人的时候,你还想着算计人呢人性啊,真恶”

一甩手掌,血珠纷飞,竟然化作了五枚血红的尖刀,朝着见愁直飞而去

见愁实在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小书蠹的消息怕是不准。

这巨隼已经不是它昔年认识的那一只了。

还人性真恶

若非当时忽然起了防备之心,只怕她连催发不动铃的机会都没有,便已横尸当场

谁更恶

若是换了以往,见愁必定与之理论几番。

可如今

逃命要紧

如今不过是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即便险险要迈入金丹中期,能与谢不臣一战,与宋凛一战,却不代表可与金丹后期、甚至疑似元婴期的妖修一战

方才堪堪催发了不动铃,盾牌在一击之后直接缩回铃铛之中,眼见得攻击再来,她毫不犹豫一脚点地借力,腾跃而起,瞬间融入风中。

那五枚血红尖刀一下失去了见愁的踪迹,竟然在半空之中打转。

“咦”

这身法,有点意思。

能在区区金丹期就领悟自然,融于风中,人与风一体,真是人世间少见的天赋。

便是他这等妖修之属,天然具有亲和自然的优势,也做不到在修为这般微末的时候便有所领悟。

看来

这一次入隐界的,当真是天才

无恶唇边挂出一分冷笑,环视这周围一圈,只抬手一弹,五枚血红尖刀,便重新追着见愁的影子而去。

一山总比一山更高。

见愁只在那一瞬间,便重新感觉到了那种恐怖的气机锁定。

她牙关紧咬,眼见着前方是个高墙的缺口,毫不犹豫往内一钻

“砰”

因为她忽然改变路线,五道血刃之中的两道轰然撞在墙壁上,变成了一朵散开的血花,撞烂了半堵墙。

剩余的三道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朝着见愁追赶。

见愁迅速奔袭而去,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

眼看着前面又是一道缺口,她毫不犹豫重施故技,闪电一样在迷宫之中折了一个方向,贴着另一堵高墙而去。

“砰砰”

接连两道声音撞碎在身后。

见愁不用回头都知道,此刻跟在自己身后的血红刀刃,已经只有一柄。

可这最后的一柄,也是夺命的一柄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刀尖上锐利的感觉已经戳在了自己后脑勺,不管她是稍慢一点,停下来转身,或者是挥手反击,都会慢上那么一瞬,正正好被这一滴血凝成的血刀扎穿

几乎避无可避

怎么办

那一瞬,饶是见愁亦称得上足智多谋之人,竟也无计可施,眼睁睁地,那血刃便要过来。

疾风穿过见愁手中紧握的不动铃,却已经没有半点声音。

只有一片璀璨的光芒,超越了以往任何一次的情况,夺目地亮了起来。

亮了

在发出那抵挡的一击之后,不动铃就已经失去了防御的作用,转而只为指示同伴的方向所用。

这个亮度,她只在还与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看到过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必定有人在她附近,并且几乎就在她身边

脑子里电光石火的一片。

见愁的目光,几乎瞬间扫遍了周围的整个环境。

她无意之间朝着自己的来路跑了,经过的都是先前已经经过的地方。

乍一看,什么都一样。

可只要稍微仔细一点,便会发现地上有细碎的杂草,地面上隐约埋着几块小石头,高墙之上也有坑坑洼洼的痕迹

那是一种极端熟悉,又极端莫名的感觉。

在那一刻,见愁想起了自己留在白玉长道之上的七十二杀连环阵

有谁会在自己经过之后跟到这里来

有谁能触发不动铃对人的感应

有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布置好相关阵法来防身

赌了

见愁一个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只知道那血红色的尖刀都在脑门后面了,在急速掠过那一片阵法的瞬间,一掌拍去

“轰”

即便是这样仓促的一掌,也带有汹涌的掌力,瞬间拍倒了半面墙,然而镶嵌在墙体上的那些“石头”,却还悬空漂浮着。

“嗡”

几乎在见愁经过的瞬间,无数枚灵石之上牵扯出无数根线条来,相互连接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巨网。

灵气波动,顿时在空气之中荡起一片涟漪。

涟漪过后,一道染血的青袍身影便忽然出现。

此刻,见愁已经飞快地投身入了阵中,身后紧跟着的便是那一道血刃,而就在血刃要追随而上的瞬间,见愁已经强行触动了阵法,将血刃拦在外面

这一系列的变化只发生在一瞬间。

谢不臣原本只是在远处观望,暗中观察,他受伤过重,修为也暂时无法恢复,便干脆完阵法为要,在此地布置下了一系列各种功用的阵法,以备“不时之需”。

谁想到,见愁竟然轻而易举窥破了自己的举动,还敢如此行险,闯入他阵法之中,只为甩掉那血刃

“砰”

血刃撞击在光罩上,顿时一声巨响。

碎血四溅

谢不臣身为主持阵法之人,立时遭了无妄之灾,气血本就虚弱之时,一个震荡下便面上一阵惨白,唇边染血。

他眉目冷淡,没看那乱溅的血光一眼,只回过了头去

见愁轻轻一掸衣袍之上沾染的灰尘,微微一笑,温文有礼:“哎呀,人性真恶。同道有难,谢道友拔刀相助,见愁这里谢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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