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无辜责难,再议继室
“姑娘自从那次差点从马车上摔下来,精神一直不好。要不还是吃一两剂安神的药吧?”翠微服侍着姚燕语穿衣,劝道。
姚燕语想也没想直接拒绝:“吃什么药啊,好好地,没病也给吃出毛病来。”
翠微笑了笑没再多说,手脚利落的给姚燕语穿上衣服。翠萍端着热水进来,身后跟着麦冬和半夏,一个拿着青盐和小牙刷,另一个托着香皂毛巾。
梳洗完毕,姚燕语问:“父亲和哥哥怎么样?”
翠微回道:“老爷还没醒,二公子已经醒了,不过脸色不是很好,也没什么精神。”
姚燕语知道这是宿醉的缘故,遂没有多说什么。
至早饭的时候姚远之好歹是起来了,但双目浮肿,脸色很不好看,姚燕语见了暗暗地感叹,这宿醉的确是大大的伤身体啊。
只是姚远之的行程定在了明日,姚燕语便不得闲,至少要给祖母,嫡母,还有两位嫂子及庶妹准备礼物。于是便回明姚远之带着翠微和翠萍出门去。
出了家门姚燕语也没去别的地方,直奔自己的那个小珠宝铺子。
之前凝华长公主叫人送来一些珍珠宝石,她已经挑选了一些拿去让工匠给做成首饰,如今过了这些时日,算算也该差不多了。
那间珠宝店铺位置不是最好的,门面也不算大,不过倒也精致。姚燕语的马车在门口停下后掀开车帘看过去,见铺子里也颇有几个穿着华丽的女眷们在挑挑选选。
看来生意还不错,姚燕语心里有些欢喜。
说来说去,一个人要想在这个世上立足,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虽然她自问凭着自己的医术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混上一口饭吃,但现在有这几间铺子给自己赚钱养活身边这十几个下人并慢慢地积累财富不是更好吗?
想到这个,姚燕语忽然想起姚延意跟自己商量的那件事来,之前她还没做好决定,现在想想,如果能以药材稳赚一笔,岂不更好?
下车的时候,姚燕语顺便问了冯友存一句:“蜗居小庄里的温房怎么样了?”
“回姑娘,昨儿老黄刚好进了一次城,跟奴才说那些三七又长了好些,看上去很不错。那止血草长得也挺好,有两盆已经长出了花苞。姑娘若是有空过去,看见了一定喜欢。”
“很好。”姚燕语微笑着点点头:“你记得叮嘱他一定要留好种子,等过了年天气暖了,要在蜗居小庄的田地里多多的种这两样草药。”
“是,奴才记住了。”冯友存说完,又犹豫着问:“可是……咱们这边的气候不适合这两种草药的生长啊?”
“应该没问题的,试试就知道了。”姚燕语笑了笑,没有多说。在现代,原本只在南方种植的水稻都能在东北种植,无非是水,光照和土质的缘故,这些相信老黄都能找到办法解决。实在不行,大面积的盖温室好了。反正朝廷要配快速止血的药,这两种药材就不愁卖不出去。
说话间,姚燕语带着冯友存和两个丫鬟一起进了珠宝铺子,里面的掌柜原是姚家的家奴,取名姚顺,姚顺听见门口的铃铛一向忙抬头,一眼看见姚燕语和冯友存前后进来,忙放下手中的账本算盘上前来躬身行礼:“给姑娘请安,这大冷的天,姑娘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该叫奴才进去吩咐。”
姚燕语微笑道:“这几日事多,我在家里呆不住。”说话间,姚顺已经带着姚燕语等人穿过厅堂往后面去,进了一个雅致的小间。
翠微忙上前来给姚燕语解了斗篷,姚燕语落座后方问:“我之前叫你做的那几样首饰可好了?父亲明儿要回南边去,正好顺路帮我带回去。”
“好了!昨儿冯爷还专门教人来叮嘱过,姑娘稍等,奴才给您拿来。”姚顺说完,又朝冯友存点了个头便转身出去,不多会儿的功夫果然托着五六个首饰盒子进来。
姚燕语看那盒子都是精工细雕的,其中有两个还镶着金丝螺钿,可见这些人做事还是比较用心的,因笑道:“快打开给我瞧瞧。”
那两个华贵盒子里装的是给宋老太君和太太王氏的首饰,另外几个盒子里装的是给两个嫂子以及妹妹雀华的东西。给姚远之的碧玉扳指冯友存已经给姚燕语送过去了。
姚燕语打开盒子一一验看过,她虽然不是十分的懂,但好歹也在这里生活了十来年,每天都要看这些珠宝首饰,自己身上也不少,见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目前这几件虽然没办法跟灵溪郡主的那几件相比,但做工也是十分难得的精致了。
而且,这些宝石珠玉本是凝华长公主所赠,本身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珍品,就算是裸石也是价值连城的,何况又镶了金银精心制作成首饰。
“做的不错,我挺喜欢的。”姚燕语把最后一个首饰盒子盖上,纤纤玉指在红木雕花的盒子上轻轻一点,“把这些都包起来吧。”
姚顺忙答应着叫伙计拿了一个包袱来,把这几个首饰盒子罗列在包裹里,仔仔细细的包好。
姚燕语喝了一盏热茶,又跟冯友存说道:“咱们还得去别处走走。”
姚顺忙问了一句:“已经年底了,姑娘要不要看看账册?”
“回头送过来就是了,这会儿我也没功夫看。”姚燕语本想说不看的,话到嘴边又多了个心眼儿,所谓放人之心不可无。她信任冯友存,却不能给冯友存不忠的机会。有时间的话自己还是应该翻看一下这些账册的,尽管可能看不懂,做做样子吓唬吓唬人也好。
姚燕语起身往外走,翠微接了姚顺递过来的那个包裹紧紧跟随。
主仆几人刚出了小雅间走到厅堂里,便听见一声张扬的喝问:“掌柜的人呢?!”
姚燕语一怔,回头看了一眼姚顺。姚顺忙歉然的笑了笑,疾步迎了出去,连声道:“在呢,在呢……哟!原来是郡主光临小店,小的给您请安了。”
郡主?姚燕语微微一怔,心想哪位郡主亲自来首饰铺子里挑东西?遂紧走几步转过屏风,便看见云瑶冷着脸站在厅堂里,身旁站着两个丫鬟一个黑衣护卫,门口有四个穿着锦林军服侍的护卫笔笔直的守着。
原本热热闹闹的厅堂瞬间安静下来,那些挑选首饰的女眷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欠身躲了出去。
好像躲瘟疫一样。姚燕语忽然想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
“姚燕语。”云瑶一眼看见姚燕语,冷笑叫她的名字,目光犀利冰冷,带着不可名状的怒意。
“燕语给郡主请安。”姚燕语深深一福。大庭广众之下,她不能让这个刁蛮的郡主捉住自己的错处,否则她会纠缠不休。
云瑶昂着头缓缓地走到姚燕语跟前,看着姚燕语躬身弯腰的样子,冷冷的哼了一声,质问:“你很不把我放在眼里啊!对吧?”
姚燕语正色道:“燕语不敢。”
“你不敢?”云瑶又冷笑道,“好一个你不敢!哈!你当诚王府的人都是瞎子聋子不成?!”
姚燕语微微抬头看着云瑶的脸,淡淡的说道:“诚王府的人自然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是燕语愚钝,不知道什么事情得罪了郡主,还请郡主明示。”
“你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云瑶生气的喝道,“你别以为有人向你爹提亲了你就可以稳稳的当上将军夫人!我告诉你,做梦!”云瑶说完,觉得不解气,又补上了两个字:“休想!”
姚燕语多么庆幸昨晚自己跟卫章说的明明白白,没有一丝牵扯。只有那样,此时她才可以淡然面对嚣张跋扈的云瑶。
“燕语从没想过什么将军夫人。郡主怕是误会了。郡主喜欢谁,只管叫官媒上门提亲就是,郡主贵为金枝玉叶,难道还有谁敢忤逆郡主不成?燕语还有事,就不打搅郡主挑首饰了。告辞。”
说完,姚燕语直起身来,后退两步,转身便往外走。翠微紧紧地跟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冯友存和姚顺对视一眼,各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暗想到底是谁跟老爷提亲,得罪了这位郡主。
云瑶被姚燕语那几句话抢白的没回过神来,原本在她的眼里姚燕语是一个不善言谈的女子,自己曾经三番五次的向她施压,她都是一副沉闷不语的样子,想不到也是个伶牙俐齿的!
所以当云瑶郡主愤然转身时,姚燕语已经走到了门口,一时间心中怒气更盛,当即开口,毫无形象的喝了一句:“站住!我让你走了吗?!”
走到门口的姚燕语闻言顿住脚步,徐徐转身,平静的问:“请问郡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云瑶冷着脸走过去,逼视着姚燕语,“我没让你起身,你便起身不说,还敢转身就走?你这是大不敬!”
姚燕语轻笑道:“郡主非要为难我么?如果郡主以为你这样把我踩下去便能得到心爱的人的话,燕语也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人生在世,能为得到真爱而放肆一回也是极难得的。可郡主要想明白了,此处人来人往,热闹喧哗,什么人都有可能路过。郡主如此咄咄逼人,难道就不怕被有心人看到,传到你心上人的耳朵里去坏了郡主冷艳高贵的名声?”
其实,这世上的人不管哪朝哪代都不缺少看热闹的。
刚刚在铺子里挑选首饰的女眷们纷纷出去其实并没有都散了,颇有一部分想看热闹的人留在了店门口,这会儿姚燕语行至门口又被云瑶郡主喝住,门外围着的看热闹的人又聚齐了一些,一时间三教九流,还真是应有尽有。
云都城里的老百姓们没几个人认识姚燕语的,也没几个人认识云瑶。
但姚燕语一口一个‘郡主’早就把这些人的好奇心给勾起来了。一个郡主跟一个疑似官宦之女的在首饰铺子里吵嘴,这乐子可大了!轻易见不到啊!
一时间人越围越多,而且开始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姚燕语无所谓,反正她这辈子都不想嫁人了,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而没有人愿意娶她更好,省的麻烦了。
云瑶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她回头瞪了一眼护卫,低声喝道:“你们都是瞎子吗?还不把这些人都给我驱散!”
护卫们听到命令,纷纷抽出手中宝剑开始挥舞着赶人。
“走开走开!”
“有什么好看的,走开!”
“走开走开!别看了!都他妈的滚!”
“滚!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郡主有你们好看!”
原本郡主当街发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云都城的老百姓们见多识广,对这种事情早就麻木了。有热闹就看,不给看就走呗。
可是凡事皆有意外。
就在诚王府这些护卫们赶人的时候,人群之外忽然有人冷笑一声,清声喝道:“朗朗乾坤,天子脚下,居然也有这等仗势欺人的事情?真是叫咱们开了眼界!”
诚王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闻言立刻在人群中寻找此人,并厉声喝问:“什么人!胆敢如此放肆!”
“呵!”一个穿着石青色灰鼠毛福寿团花暗纹贡缎长褛男子从人群之后闪出来,背负着双手,微扬着下巴,身长玉立,一脸的冷笑,“我不过是说句大实话罢了,难道这也是放肆?”
“不管你是什么人,此处没你说话的份儿!赶紧走!”护卫看来人打扮华丽,面相清贵,不像是市井泼皮,便一挥手决定不再跟这人纠缠。
只是这青衣公子却并不想就此罢休,而是继续往前走了两步,冷笑着反问:“怎么,又不想拿我问罪了?这倒是奇了。”
诚王府的护卫一向嚣张惯了,还没被谁如此讽刺过,再说,眼前这人虽然清贵,但到底是个生面孔,既不是王公贵族,也不是世家公子,看着穿的人模狗样的,充其量也就是个富商之子,于是手中长剑一挥,指着青衣公子的咽喉,怒道:“别他妈不识抬举!”
“子润兄!子润兄?!”有人在人群外呼喊着,一路拨开看热闹的人挤了进来,“子润兄!叫我好找!”
诚王府的护卫一看来人,气势顿时收敛了几分,看向青衣公子的眼神也变了几变。
一直站在门口看戏的姚燕语看见从人群里挤进来的人乃是当今宰相的心头宝贝大孙子丰少琛,心里默默地一叹,暗想真是巧啊!居然在这里遇到了这位公子哥儿。既然他来了,这场危机差不多算是过去了。云瑶郡主再怎么样,也不能在丰少琛跟前失了体面,像个泼妇似的骂人。
“子润兄,你没事吧?”一身深紫色狐毛长褛的丰少琛走到青衣男子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一番后,转身冲着诚王府的护卫责问:“到底怎么回事?”
诚王府的护卫朝着丰少琛一拱手,却不多说,只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丰公子。”
丰少琛点了点头,问:“是世子爷在这里么?”
云瑶再也不能躲在珠宝铺子跟姚燕语计较了,遂抬脚走出去,仰着下巴冷声问丰少琛:“丰少琛,你朋友好生无礼,在大街上便对我冷嘲热讽的,这是什么规矩?”
“原来是郡主在这里。”碍于身份,丰少琛对着云瑶拱了拱手,然后一错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姚燕语,脸上立刻现出惊喜的笑容,再上前两步,跟姚燕语打招呼:“姚姑娘也在,好巧。”
姚燕语微笑着轻轻一福,客客气气的叫了一声:“丰公子。”
云瑶看见丰少琛对姚燕语的态度,心里一万个不高兴,冷冷的看了一眼青衣男子,不悦的问:“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街指责本宫?”
青衣男子闻言儒雅一笑,双手一拱朝着云瑶郡主拜了拜,朗声道:“原来是郡主在此,在下萧霖,见过郡主。郡主万安。”
萧霖以臣子之礼见云瑶,却绝口不提‘冒犯’的话,而且他的态度恭谨却不卑微,眼神清亮,脸色淡然,通身的书卷气让那一袭青衫宛如雨后修竹,清逸挺拔,风过不折,雨过不污,似剑锋而不外露,微垂亦不自卑。
姚燕语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心里为这位叫了一声好。
“萧霖?”云瑶一怔,眉头微微皱起来,“你是江南萧家的人?”
“回郡主,是的。”萧霖微微一笑,抬头直视云瑶。
云瑶冷声哼了一下,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便朝着护卫一摆手:“走了。”
诚王府的几个护卫得到主子号令,一声不响的收了兵器,跟在云瑶身后离去。
丰少琛则笑着走到姚燕语跟前,说道:“今日好巧,竟再次得遇姚姑娘。”
姚燕语微微笑道:“刚才的事情,多谢丰公子和这位萧公子了。”
萧霖打量了姚燕语两眼,摆摆手笑道:“没什么。我也不知道是郡主在这里,只是纯粹看不惯那些护卫们当街驱逐百姓罢了。”
姚燕语笑了笑,虽然她对这位萧公子很是好奇,但却并没打算多留,于是再次轻轻一福:“二位公子,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哎,姚姑娘……”丰少琛还想说什么,却被萧霖暗暗地拉了一把。
姚燕语微微一笑,冲着萧霖点了点头,带着翠微等人离开。
丰少琛站在珠宝铺子的门口看着姚燕语上了马车,车夫摇起马鞭赶着车离开,方挫败的叹了口气。
“好了,人都走远了,别看了。杵在这里耽误人家做生意。”萧霖拉了一把丰少琛,离开珠宝铺子的门口,往闹市中走去。
“今天真是好巧,居然能在大街上遇见姚姑娘。”丰少琛走出好远了,还心心念念的唠叨。
萧霖无奈的看了丰少琛一眼,问道:“哎我说,你有完没完了?”
“子润兄你不知道。唉!”丰少琛深沉的叹了口气,他曾经想尽办法去找姚燕语,可每次路过姚邸的门口便不好进去。他虽然年少不问庶务,也知道自己祖父以及父亲都跟姚远之不对付,自己上门拜访肯定要遭姚远之的冷遇。而且,姚远之和姚延意在,自己纵然进了门也见不到姚燕语。
这些日子丰公子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简直是相思难耐了。
萧霖看不惯丰少琛这副为情所困的样子,抬手拍拍丰少琛的肩膀,取笑道:“行啦!长相只能勉强算得上俊俏,还不至于把你勾的失魂落魄的吧?”
“姚姑娘的好不在外表。你知道吗?那日我陪祖母去大觉寺上香,不知从哪儿飞来一群马蜂……”丰公子开始巴拉巴拉跟身边的好友倒豆子。
萧霖听完丰少琛一通神侃,摸着好看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笑问:“这么说,这位姚姑娘有妙手回春之能?”
丰少琛立刻说道:“妙手回春这四个字用在姚姑娘身上,那真是一点都不过分。”
萧霖看着丰少琛的样子,笑道:“喜欢就回去求了老太太叫人去提亲啊!娶进门来好生守着,省的你这么抓心挠肺的想。”
“你以为我不想?”丰少琛扁了扁嘴,一脸的落寞。
“想?想为什么不去说?”
“说了也没用。”丰少琛怅然的叹了口气,“姚姑娘是庶出。老太太是绝不会同意让我娶她为妻的。”
萧霖了然的点点头,宰相之孙,皇后内侄,的确不能娶个庶出的女儿做正室,于是建议:“那就迎进门做妾呗。大不了做个贵妾,对她以礼相待就是了。”
“这不可能。”丰少琛立刻摇头,跟拨浪鼓似的。
“有什么不可能的?”
“她那个性子,是绝不会给人做妾的。”
“你又知道了?”
“虽然她没说过,但我也能猜得到。”
“正妻做不了,贵妾又不行,那这可难办了。”萧霖也跟着摇摇头。
丰少琛好不容易有个知己能聊一聊心里的事情,怎能轻易放过,于是拉了一把萧霖的手臂,问:“子润,若是你,你会怎么样?”
这回轮到萧霖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可不像你,风流痴情种一个。天下女子对我来说皆可有可无,而且我还在父亲的灵位前立过誓:不立业,不成家。现在你跟我谈这些事情,我想都没想过。”
两位贵公子一边说笑一边进了一家酒楼,里面早有几个世家公子在哪里等候,见了二人忙笑闹着接进去叫嚷着罚酒。
姚燕语从珠宝铺子离开,又去了绸缎铺子看了几件衣裳,回去时顺路进了两家药铺,买了些自己配药用的药材。
这一路上她都在想那个萧霖到底是何许人,云瑶那样的性子居然在他面前也收敛了许多。只是她原本就对这些事情不怎么上心,京中权贵尚且分不清楚,更何况忽然杀出来的一个黑马。
晚上,姚燕语把自己给老太太和太太及嫂子妹妹的首饰拿出来给姚远之,说明自己的心意。
姚远之听说这是凝华长公主送给女儿的珠宝,更是高兴,说起来,自己的嫡女凤歌虽然也准备了礼物,却着实不如这些东西贵重。姚家累世巨富,虽然不在乎这点珠宝,但好东西就是好东西,价值连城,谁都喜欢。
于是姚大人连声夸赞:“东西虽然珍贵,但到底比不过你的一片诚心。老太太和你母亲都会很高兴的,还有你两个嫂子和妹妹也会感念你的情谊。”
姚延意在一旁笑道:“我先替你二嫂子谢妹妹了。”
姚燕语忙道:“一家子亲骨肉,何必说的这么生分。我的什么不是父母给的?老太太疼我这么多年,我总没尽过孝心,我也没有别的什么,想着这是长公主赏的,托父亲拿回去让祖母和母亲嫂子们瞧着高兴高兴也就罢了。”
姚远之和姚延意都很高兴,说话间,曹师爷进来回道:“行李已经打点妥当,大人是否亲自查看?”
“不用了,燕语做事,我很放心。天色不早了,大家都早些歇息,明日我们还要早些启程赶路。”姚远之摆摆手,又叮嘱姚延意:“你好生用功,明年春闱若不能榜上有名,可没脸回江南去了。”
姚延意忙躬身答应,和姚燕语一起恭送父亲回房。眼见着姚远之带着曹师爷等人走了,姚燕语方问姚延意:“二哥,今日我出去,恰好遇见宰相府丰公子跟一个姓萧的公子一起走在街上,连云瑶郡主见了他都礼让三分。不知这萧家是什么来路?”
姚延意惊讶的看着姚燕语,说道:“跟丰大公子在一起,又让郡主礼让三分的萧公子,必然是帝师萧家的人了。妹妹缘何会跟他们遇到?”
“帝师?”皇帝的老师?姚燕语心想皇帝现在都五十多了,他的老师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姚延意看姚燕语一脸茫然的样子,微微笑道:“我也是听父辈们说的,皇上少年时得遇一位非常有才华的书生,姓萧,名旦,字元开。皇上见他谈吐非凡,才华横溢,拜其为老师,每日跟他谈古论今,学习帝王之道。后来皇上登基为帝,欲封萧元开为太傅,进尚书苑。可萧旦却婉言谢绝了。皇上无奈,只得赐予‘帝师’的称号,又在江南富庶之地赐下良田六百亩,让其养老。世人便称其为萧帝师。”
姚燕语点点头,心想这位萧老头还是挺有骨气,也挺有远见的。知道伴君如伴虎,皇上登基之前只是皇子,怎么说话都无妨,登基之后贵为天子,读书人一向秉性耿直,万一不小心就会触怒天颜,丢了性命还是个糊涂鬼。还是回家种田读书享清福的好。
姚延意不知姚燕语心中所想,一边陪着妹妹往后院走,一边继续讲故事:“后来,萧帝师的儿子萧颖从科举入仕,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步步高升,至四十岁时,皇上重用他,封他为东南总督,总理福建沿海及琉球岛海面上的海防要务。后来琉球岛被红毛贼袭击,萧总督不幸落海身亡,连个尸骨都没找到。皇上心痛万分,追封萧总督为靖海侯,可世袭罔替。你所说的这位萧公子应该就是当年靖海侯留下的独子。听说萧帝师有家训,萧家子弟若想入仕,必从科举。明年是春闱之年,这位萧公子定是进京应试来了。”
姚燕语惊讶的‘啊’了一声,问:“这么说,这位萧霖萧公子就是靖海侯了?”怪不得连云瑶都对他礼让三分,出门逛街都是丰家大公子相陪。
“据说萧颖只有一个儿子,从小随萧老太爷养在身边,教习读书。萧老太爷当初跟丰宰相有些交情,如今萧公子进京应试,丰宰相自然会代为照顾。说起来,除了他也不会是别人了。”
姚燕语轻笑道:“他都是侯爷了,还凑什么热闹?考个进士对他有用吗?”
“这却不然,他现在虽然食侯爷俸禄,但却没有一官半职,萧老太爷感念皇恩,必然会督促孙子上进。让他走他父亲的路,从科举入仕,报效朝廷的。”
姚燕语点点头,心说这萧老头儿还真是耿直的可爱。
说话间姚燕语到了自己的小院门口,便转身跟姚延意到了晚安。姚延意看着姚燕语进门后方徐徐转身回自己的书房去,一路上却在想如果自己的二妹跟萧家的公子凑到一起会是个什么情形?
想到这里姚延意忍不住精神一震,萧家虽然势力不够强大,但却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如果能跟萧家结亲,姚家的地位将更上一个台阶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镇国公曾当面提亲,父亲虽然没有答应,但如果近期内给燕语择别家定亲,那一定会把镇国公府给得罪透了。姚延意又叹了口气,心想这还真是件难办的事情!
当晚姚延意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至三更后方才睡着。
第二日姚远之带着曹师爷和几个仆从上路,走的比来的时候还要低调。这是真正的聪明人的做派,绝不会在天子脚下张扬,为了点面子平白遭人妒忌。
姚远之走后,姚延意便开始闭门谢客,关起门来用心读书。
姚燕语除了每天见见冯友存,处置一下所谓的家务事之外更没什么事做,于是跟姚延意讲明,悄悄地坐了马车出城奔蜗居小庄看自己种的草药去了。
眼看新年将至,云都城里到处都是一片繁华的景象,卖鞭炮的,卖福字春联的,卖各种年货新衣的都纷纷涌了出来,闹市比之前扩大了几倍,好像每个街口都有小商小贩在叫嚷贩卖。
姚燕语坐在马车里透过车帘子往外看,心中感慨着到底是百年京都,奢靡繁华,无所不有。
马车出了城门后,耳根子便清净下来,姚燕语靠在软枕上跟冯嬷嬷说:“想不到这云都城如此热闹,到处都是浓浓的年味。”
冯嬷嬷笑道:“奴才也是头一回见这京都城的大年集呢。比咱们南边可是热闹了几倍。就是咱们那边的好些过年的东西这边都没有卖。”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嘛。”姚燕语轻笑。
“所以奴才采办年货什么的还得现打听这云都城的风俗。说来说去的,倒是长了不少见识。”
姚燕语轻叹道:“国孝满了一年,云都城里该热闹起来了。”
冯嬷嬷听了这话立刻高兴起来:“说的是,咱们绸缎铺子里已经接了好些活计,都是婚嫁的衣裳铺盖呢。”
姚燕语点头道:“国孝一满,那些有子女当论婚嫁的人家该忙起来了。酒席堂会什么的也可以开了,首饰,香料,绸缎绣庄等铺子的生意也该好做了。”
“姑娘说的是。”冯嬷嬷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叹道:“不过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怎么了?”姚燕语纳闷的问。
“奴才听说,定候府世子夫人怕是不中用了。封家正在给他们二姑娘准备妆奁,有口风传出来,说是要把这位二姑娘给定候府给世子做填房。”
姚燕语一怔,眼前闪过封岫云那张清丽温和的脸,忍不住喃喃的叹道:“又是填房?!”
冯嬷嬷见状忙劝道:“姑娘也不要多想,奴才这也不过是小道消息。”
姚燕语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冯嬷嬷说是小道消息,姚燕语明白这基本就是真正的消息。别的不清楚,这事儿她却是极清楚的,自己当初是怎么样稀里糊涂进了定候府的门,自己还不知道吗?
只不过是两姐妹换了人而已。
封氏的身体姚燕语也多少有数,当时她便觉得基本就是熬时间而已,若是心情好些,兴许能熬过开春。却没想到年都没到就不行了。
翠微在一旁看着姚燕语的脸色不好,忙劝道:“姑娘不必多想,兴许那世子夫人能熬过这一关也说不定呢。”
姚燕语收起思绪,转头问着冯嬷嬷:“说来也怪,我给她诊过脉,若无大事,她应该能安稳的过个年的。怎么封家如此着急,在这当口儿就准备封二姑娘的事情?”
冯嬷嬷叹了口气,说道:“这种糟心事儿奴才原不该告诉姑娘,让姑娘心里不舒服的。只是姑娘终究要长大,以后当家作主,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碰的上,倒不如先跟姑娘说说,姑娘也能多想想。”
姚燕语听这话便有些着急,追问:“到底什么事?”
冯嬷嬷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是因为世子房里的一个妾侍怀孕了,世子夫人一气之下吐了口血,本来身子就不好,现如今更是雪上加霜了。”
“怎么会这样?!”翠微率先惊呼出声。
姚燕语苦笑,心想是啊,怎么会这样?妻子卧病在床奄奄一息,丈夫却让房里的侍妾怀了身孕,苏家的世子爷可真是……风流的紧哪!
姚燕语在马车上心生感慨,却不知道定候府里正进行着一场跟她有关的讨论。
定候府,清平院,封氏的卧房里。
姚凤歌端坐在一张沉檀木雕花的玫瑰椅上,手里端着一盏热茶,只闻茶香,不说话。
封氏靠在床上,面无血色,却强撑着精神跟姚凤歌说话:“我知道三弟妹怀着身孕不宜在我这屋子里久留,我索性有话就直说了。我这身子是撑不了几天了,现在我是一无所挂,放心不下的唯有云儿那丫头。不过……幸好她是个丫头,将来不会跟弟弟争爵位……咳咳……”说到这里,封氏的眼泪便扑簌簌落下来,泣不成声。
“大嫂子何必这样?伤心对你的身子一点好处都没有。”姚凤歌叹了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妹妹说的是。”封氏强压着心头的悲痛,继续说道:“我是个没福气的,比不得妹妹。”
姚凤歌依然不语,她实在猜不透封氏把自己专门请过来又把身边的人都打发出去是个什么意思。
封氏继续平息了一下心情,淡然一笑,说道:“今儿请弟妹过来,是想跟弟妹说一件要紧的事情。”
姚凤歌抬眼看向封氏,问:“有事嫂子不妨直说。”
封氏惨然一笑,说道:“就是我死之后,世子爷跟前的继室人选。我母亲自然是想让我那庶妹嫁过来,可我看中的却是弟妹你的二妹。只是不知弟妹和姚家老大人是否同意。”
“你……你是说燕语?”姚凤歌当即愣住,然后心中千回百转,迅速地打着算盘。
如果姚燕语嫁给苏玉平做继室,那么她就不再是自己的二妹,而是自己的大嫂。虽然是继室,但站着世子夫人的名头,将来也是要高自己一头的。如此,姚凤歌首先是不怎么乐意。
然而她很快又想明白,姚燕语是姚家人,说到底姐妹同根,她在定候府立住脚,将来也是自己的膀臂。退一万步说,自己肚子里怀的这个孩子如果是个女儿,那么下一胎如何自己仍然无法保证。
但如果燕语进门,且生下儿子,那么侯爵之位则非她的儿子莫属!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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