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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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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今夏》

*第一乐章如歌的行板·回忆之前

我爱过的男孩,有世界上最英俊的侧脸。  16岁时,何洛爱上章远;此后10年,她的世界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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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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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亲爱的 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过一天 像过一年

海的那一边 乌云一整片

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

可是亲爱的 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by 江美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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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都说,何洛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

26岁的初春,好友李云微嫁人,新郎是她的青梅竹马。何洛工作的小镇临近费城,不能回国观礼。彼时最后一场寒流袭击美东,由南而北,大雪纷飞。

翌日傍晚,雪停,堆起将近一米。镇公所的清雪车从窗外隆隆开过,推开房门,有勤快的邻人铲过雪,从家门前挖出一道壕沟来。她刚从美西的阳光加州搬来不久,看着几乎等身的雪墙,童心大发,回身抓起northface的长风衣,拉高风帽,沿着战壕迤逦前行。

三五个褐色卷发的波多黎各少年大声喊着,前后跑过。最后一个孩子不小心撞到何洛,带得她一个趔趄。少年回头粲然一笑:“sorry.”惯讲西班牙语的唇舌,略带生硬的“r”音,听来直率热忱。

“that’sallright!”何洛真诚地笑。

“there’saahead!”少年点点街角,竖起大拇指。

或许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潦倒,大风雪刚过的夜晚,一个人单薄地走在街上,像觅食的寒鸦。何洛想着,肚子叫了一声。

店面占据了街边转角,门脸很小,进去却发现别有洞天。左手边向南是一个咖啡厅,波多黎各咖啡浓郁的香气散开;右手边向东,是一排高椅的酒吧,happyhour刚过不久,但因为是雪天,顾客寥寥。正中是灯火辉煌的家庭式快餐,玻璃柜内一排何洛叫不上名字的食物。

“ribs,please.”她点了一客排骨,只有这个她可以大方地叫出名字。

老板热情地捞一大块红澄澄的排骨给她,配饭是细长粗糙的米粒,上面浇一勺熬得浓稠的豆羹。

何洛捧着托盘临窗坐下,桌上有一只翘首的公鸡模型,墙边也是公鸡的贴画,还有波多黎各的国旗。这个加勒比海上的小岛,有着国家的称号,却是美国的一个自由邦。若即若离,名分不清,像疏远的爱人,时而彼此需要,时而彼此厌恶。

看着将将8点,到了unlimitedlocalcalltime。拿出手机来,先第1347次抱怨针对美国佬的设计厚重有余,精巧不足,拨通,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找云微么?今天是她的婚礼,她现在忙着化妆啊。如果是公务,您改天再打好么?”

“哦,我叫何洛,是她在美国的朋友。”

听筒中没有说话声,依旧嘈杂。那边李云微的sumsung从一只手递到下一只,中间谁没拿稳,啪地摔在地上,震得何洛险些将自己的手机丢了。

“恭喜恭喜,22年恋爱长跑终成正果。”她笑。

“喂,你要不要再把我们娘胎里那一年加上呢?”李云微哈了一声,又低声说:“某人今天也来了!”

“哦。”都是老同学,意料之中。

“何洛……你,还在飘来荡去啊。”李云微顿顿:“你知道,女孩子,还是不要太逞强。”

“一要嫁人,性子都变了。”何洛揶揄她:“你要洗心革面,做贤妻良母了?还记得我们的赌约吧,最早嫁人的,大家不用送她红包哦。”笑得狡黠。

“切,你现在在美国诶,逃避!本来你要给我美元的。”李云微依旧大大咧咧。

“新娘怎么躲在这里打电话?赶紧出来啊。”那边有人吆喝。

“哎,是何洛的越洋电话呢,章远,你要不要和她讲话啊?”李云微招呼着。

“不,我不要和他讲。”何洛的大拇指放在红色按钮上:“祝你和常风白头偕老,永结同心,byebye哦。”她飞速说完,揿下键子。

与其被拒绝,不如先拒绝对方。

既然已经分开,至少还留住尊严。

然而爱总是没有什么尊严。仓皇逃避,比较简单。

或许,下一站可以去波多黎各。

何洛埋头吃着豆饭,想,希望那里除了排骨牛肉,还有蔬菜可以吃。

离开章远之后,何洛已经忘记,该如何爱一个人。

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爱上别人。

爱上章远之外的人。

16岁时,何洛爱上章远;此后10年,她的世界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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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么羡慕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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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风太急禁不住挂念起你这一刻离我遥远飞行

by江美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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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寒假。

何洛不喜欢数学竞赛班。可她还是来了。

因为下雪,教室里空了很多座位。何洛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坐下。旁边的暖气热得烫手,早有人捷足先登,把一副深蓝色的绒线手套放在上面,大大咧咧的,像一双摊开的手掌。何洛摘下自己的,放在旁边。浅浅的茄花紫,手腕处镶一圈白色的兔毛,缀着两粒小小的毛球。小指有意无意搭在深蓝色手套上,更显得纤细秀气。

何洛看着两副手套,心满意足地笑,好像自己的小指真的握在那只宽大的手掌中一样。

这一堂课讲极限原理,已经是大学高等数学的内容了,但据说全国数学联赛中会有所涉及。前两周的课何洛都没有仔细听,这堂自然不懂。她也并不在意,刚刚高一,大学还是一个无比遥远的概念,而且爸妈一向鼓励她投考北京一外,似乎和数学扯不上边。

她来上课,是为了自己未完的心愿。掏出笔记本和铅笔,抬眼,前座的模特儿保持着和上堂课一样的姿势,懒懒地趴在桌子上,双臂叠放在脸颊下。何洛有些失望,这个姿势她已经画三堂课了。她很想画他的侧脸,短而平整的头发,略凹的眼眶,挺直的鼻子,还有轮廓分明的下巴。比一般的东方面孔深刻,又比西方人柔和。

这是我所见过最漂亮的侧脸。何洛想,不画下来太可惜。

可他纹丝不动地熟睡着。老师布置了几道习题,教室中安静得只能听到纸笔演算的沙沙声,还有,前排男生均匀悠长的呼吸声。

睡死吧!何洛诅咒着,保准你起来时两只胳膊都麻掉。

黑板上的题目她不会做,于是从书包中拿出一袋手指饼,悉悉簌簌拆开。怎么回事?第一层好像少了两根。何洛把袋子放在书桌膛里,一根根摸过去。一、二、三……数了几遍,都是二十八根。太过分了,居然克扣!何洛皱眉,决定下次换一个牌子。

这时,前面的男生懒洋洋起身,手在桌沿一摁,身子向后靠过来,浅灰色毛衣上的网纹在何洛眼中瞬间放大。她呼吸一滞,本能地向后闪躲,同时,看到了那张期盼已久的侧脸。

那张侧脸的主人睡眼惺忪,面颊上红了一片,还印着毛衣的纹样。他说:“同学,请你小声一点儿,很打扰别人的。”可他自己声音洪亮,还带有男孩子变声末期的尖锐,在安静的教室中无比突兀。老师和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射过来。

原来他塞着耳机。何洛忍不住笑了一声,忽然又觉得尴尬。明知道那些眼睛都是看他的,可自己却紧张得如坐针毡,好像那个洪亮的声音是从自己喉咙里跑出来的,又或者,她和他是一国的,是他的共犯。

台上的老师是市教委重金礼聘的全国特教,年逾花甲的老先生很有涵养,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淡淡地说:“那两位同学,来讲讲你们的思路,大家讨论一下。”

何洛捏着粉笔,紧紧的,不小心掰成两半。暖气是不是太足了,额头上的汗都要渗出来。她偷眼看旁边的男孩子,他飞速地推演,发尖上沾了一层细薄的粉笔灰。

那我又要写什么呢?何洛望着题目出神,写下一个lim,x趋于无穷。无穷符号怎么写来着?她画了两个携手并肩的小写“o”。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吐血,但是台下确实传来同学吃吃的笑声。

身旁的男生扫了何洛一眼,回头继续推算,在写到无穷符号的时候放慢了笔速,然后又特意擦了,重写一遍。何洛这次看得清清楚楚,原来是一笔,一个侧卧的8。

还不是长得都一样。何洛嘟囔着,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到。或许,她以为只有自己听到了。那个男孩子转头冲她笑笑,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老师,我做完了。”他言简意赅地分析了思路。老先生频频颔首:“不错,请回座位。”

何洛头皮发麻,她只写了两行字,都是些驴唇不对马嘴的公式。莫非,这就挂在黑板上了?她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嵌在黑板里。

贴墙挂画。她自嘲地耸耸肩膀,想起一项传说中的少林绝学。

忽然,身后的空气停止流动。何洛很怀疑自己的后脑有一只奇妙的天眼,似乎已经看到了男孩子脸上促狭的神色。心跳急促起来,但是肺叶中的氧气供应明显跟不上血液循环加快的节奏,何洛一张脸憋得通红。

“这个方法太繁琐了。”他一大步迈过来,拍拍何洛的肩膀,示意她站在一边。然后扬起黑板擦唰唰地抹掉那两行字,何洛没有认真听课的罪证就此被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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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么羡慕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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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写,一边讲解着。三两句话,字字点题。

“对不起,我性子急。”他把粉笔放回何洛手中,背向众人,眨眨眼:“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何洛心虚地点头。

就此逃过一劫。

下课时,两人一起伸手去拿手套。

“谢谢。”何洛诚挚地说。

“怎么谢?”他扬眉,眼睛亮闪闪的。

“喏,都给你。”递过一包手指饼。

“女生。”他撇撇嘴,还是拿了一块,嘎吱嘎吱嚼着:“嗯,味道不错,难怪你上课就忍不住了。”

“我的声音很大么?你带着耳机都听到了。”

“我没有听歌,只是为了睡得更安稳。”

“啊,那你是故意说那么大声的!”恍然大悟。

“你数了三遍二十八。我数一的时候你数一,我数二十九的时候你数一,我数五十七的时候你还在数一。”他说得飞快,绕口令一样:“但是我数八十五的时候,你忽然不数了。这样很干扰我的自我催眠。”他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天真得像个孩子。那时的他就是一个孩子。

你也在关注我吗?何洛低头,咯咯地笑:“那……为什么帮我?”

“怕你挂在那儿,给我们学校丢脸。”已经做好准备,一闪身,飞来的暗器轻飘飘拍在他肩上,捡起来,是何洛淡紫色的手套。

“你认识我?”她侧头。

“二班的么,何洛。”佯装撕扯着她的手套:“恩将仇报,我记你一辈子!”

“你说我叫什么?”

“何洛,不对么?单人何,洛阳的洛。”

当然是对的,只是这两个字在他说来格外的好听。何洛想多听几次。

“那你认识我么?”他问。

何洛微笑不语。

“我叫章远,六班的。立早章,不是弓长张。我们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英语老师。”

“章。远。”她慢慢念着,烂熟于心的名字,第一次在嘴里打了个转儿,从柔软的舌尖滑过。小心翼翼,有些生涩。还是忍不住地想笑,嘴角开出花,酿成蜜,一直流到心底。

两个人一起等车。

冬日傍晚五点,北国的天空彤云密布。桔黄的路灯温暖了头顶的夜色,大片的雪花扑簌簌坠下来,漫天舞着。何洛的睫毛上挂了雪花,融一些,在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里又立刻冻结,于是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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