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一行人离开，谁也没注意到玉质骨架歪靠在墙上，像是被气歪了，放置妥当的册子也从手骨间掉了下去。

*

夜半时分，秦老太爷猛然惊醒，惊疑不定的唤了声：“……爹？”

他刚才好像梦到他爹了，他爹依旧是衣袂飘飘的高人模样，只是神色特别愤怒，似乎指着他骂了好久，说什么好不容易受了几天供奉攒起来的力量都用来托梦，就因为他是个猪脑子。

秦老太爷在梦里被骂的特别委屈，记不太清，只记得他爹除了骂他，还交代了什么。

梦里清晰的事，一醒过来就变得模模糊糊。

老太爷攥着夏凉被，疑惑的问：“爹，您是有话要跟我说？”

“爷、爷爷……你别吓我……”

另一道声音响起，秦冉牙齿打颤，无比虚弱。

商定好了日期，因为明天要将太爷爷的遗骨迁入祖坟，这边需要留人手帮忙。秦冉作为年轻小辈，又是壮劳力，就被秦爸爸留下来陪着爷爷。

老宅子只住了秦老太爷一个人，客房什么的也没收拾，秦冉今晚就睡在老太爷屋里，打算将就一晚。

睡到半夜就听到自家爷爷模糊的梦呓，像是做噩梦。

他刚想叫醒爷爷，就见爷爷醒了，蹭的一下坐起来环顾四周，还喊着太爷爷的名讳，说什么托梦。

秦冉顿时寒毛直竖，在黑暗觉得看哪里都有问题。

“爷爷，你别不说话，不说话更可怕了……”

他的声音紧绷，不敢下床，只觉得床下黑乎乎的，仿佛会伸出手来将他拖走。

“别吵。”

秦老太爷正努力回想梦的事，他爹在梦里除了骂他，似乎还说了很重要的事。

“那、那先开灯行不……”

秦冉抖着声音要求，老房子的开灯开关在靠爷爷那边，屋里太黑他不敢动。

老太爷按下开关，吸顶灯亮起，柔和的白光驱散黑暗，让秦冉的脸色稍稍平静。刚舒了口气就见自家爷爷下床穿鞋，踩着拖鞋往里屋走去。

那是放着太爷爷遗骨的屋，显然他爷爷是去和太爷爷沟通。

秦冉不想过去，但自己一个人呆在空无一人的卧室更可怕，这里又不是闹市，半夜安静的可怕。

秦冉连忙也踩上鞋，跟在爷爷身后。他不打算进里屋，站在门口能看得到爷爷的地方就行。

*

里屋内，老太爷瞅着自家爹的遗骨，努力回想。

好半响后，他看到歪掉在台子上的册子，拿起来准备重新摆好。

“怎么掉了呢？”

册子掉下来时是翻开的，老太爷的视线在上面扫过，‘天阴之体，有缘得之’几个字映入眼帘。

他的脑子‘轰’的一下，破碎的记忆终于连上。

许多年前，在他还是个小孩时，他爹曾经说过：“天阴之体也可翻开这册子，如果碰到这样的人，你要记得……记得将此人请为座上宾。”

老太爷终于想起了自己忘记的事，以及他爹叮嘱过的意思。

他不懂什么叫天阴之体，但按照他爹的话来看，这种人是特别牛逼，有仙缘，有气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那种。

简单的说，他爹是叫他遇到天阴之体的话，记得抱大腿。

他爹昔日对没有慧根的他这样叮嘱，显然也是怕他不识货，万一遇到金大腿都不知道捞住。没慧根不可怕，跟对人一样牛逼。

就怕眼瞎，金子放面前也不认识。

秦老太爷当年体会不到，现在却懂了。

他从自家爹这种隐晦的举动里感受到浓浓的父爱，因为他没有慧根，而将他当做普通孩子教养，让他在表世界活得自如。却也奢望万一有一天有这种机缘，希望他不要错过。

“爹啊，我不肖，到了这把年纪才想起来您说过的话……还让您受累了。”

老太爷抹了把泪，絮絮叨叨的冲着骨架哭了好久。想到他爹惨兮兮的压在海底都没供奉，连托个梦都是靠找回来后这几天的供奉攒起来的力量，老爷子心里酸酸的。

他那么牛逼的爹，竟然落到这个地步。

连忙给遗骨又上了柱香，续完了父子情，他才扭头，招门外的秦冉进来。

秦冉犹犹豫豫的进门，“爷爷？”

老太爷抚摸着册子，沉思片刻，缓缓的道：“你说我请唐洛汐那个丫头吃顿饭，表示感谢，她会来吗？”

秦冉：“……”

大半夜的，您又哭又笑，和太爷爷絮叨了半天，就是为了请唐洛汐吃顿饭？

老太爷继续道：“我打算将这册子送给她。”

秦冉：“！！！”

说好的给太爷爷陪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