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11
“果然是你。”她似乎等着我给她行礼,谁知我许久没有反应,这才不客气地开口。
隔那么远,我还穿着男装,她也能认出我。果然是情敌之间有心灵感应么?
我礼貌地朝她笑笑,行了个礼。“妾身见过公主。
夏之倩手握银柄马鞭,二话不说地朝我抽了过来。我往后一躲,马鞭抽在草地上,草叶横飞。
“你敢躲?”她眉头一皱。
笑话,我不躲等着被你抽?我的手背在后头,朝着山丘的方向猛地摇晃着白绢。山丘那儿躲着雀儿和元宵,她见我遇到麻烦便会去找安锦。我只要拖延时间,一定能等来援兵。
“不知妾身如何得罪了公主?”
夏之倩眯起眼,仔细地打量了我一遍,翻身下马朝我走来。“你倒是识时务,知道现在没人能维护你,开始卑躬屈膝了?”
我面不改色道:“识时务是妾身最大的优点。”
夏之倩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你油嘴滑舌,是想拖延时间等安郎来找你?”她忽然莞尔一笑。“他可没那么快。刚刚我们一起游白鹤原,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回家的路上,来不及的。”
“你们一起游原?”我脸色一变,作伤心欲绝状。“难道你们——现在还常常见面?”
她面露得色。“不仅常常见面,安郎他还说了,他对你厌烦至极,本公主才是他心中真爱。”
“难怪他最近总回来得那么晚……七公主,这么说来,夫君他头上那支白玉簪,还有那枚珊瑚腰扣,都是你送的?”我悲恸至极。
她愣了愣,又得意道:“当然。”
“夫君身上的那颗檀香珠,也是送给公主了?”
她脸色渐渐有些发白,犹在强行作态。“当然了。”
“夫君那件朱色瑞鹤朝服上的胭脂印,也是你留下的?”
她已经隐隐有抓狂的迹象。“还有胭脂印?你这夫人是怎么当的?!自家相公也看不住!”
我咬了咬唇,可怜巴巴地看她。“不是你留的?”
夏之倩凶神恶煞地冲我扬了扬鞭子。我下意识一缩。
“真不知道安郎为何要娶你!”她恨恨地。“如果是我,一定能留住他的心!”
我点头如捣蒜。“只可惜你嫁不了。”
她怒道:“什么?”
我讪笑道:“只可惜嫁的不是公主。实在可惜可惜,我都替他可惜。今天游原,夫君穿着那件朱色朝服,想必是丰神俊朗,与公主的红衣正好相配。”
“那还用说?”她扬首,马鞭在手心敲了敲。
我彻彻底底地放下心来。当然,那支白玉簪和珊瑚腰扣是我亲自买的,檀香珠嘛……根本就不存在。至于朱色瑞鹤朝服,安锦不喜欢着朱,所以从来就没穿过。
可怜的七公主,现在的心情怕是很复杂,多半还在揣测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情敌究竟是谁。
夏之倩大约觉得我太过窝囊,欺负起来也实在没什么成就感,瞪了我一眼道:“记住,别不自量力地想博得安郎的喜爱!”
“不敢不敢。”
她转身欲上马,我再次松了口气。但是——
我恨但是。
正在此刻,无比熟悉的犬吠声由远及近,朝我的方向而来。正要上马的夏之倩愣了愣,停了动作。
只见一团白毛,迅如闪电,自草间狂飙而来。
真放元宵了?我往它后头看了看,没有发现雀儿的影子。大概是雀儿去找安锦,元宵却坚持要来找我,这才兵分两路。元宵这一来,我虽感动,可是——元宵与七公主见面,暴躁狗对暴躁女,恐怕要坏事。
元宵相当记仇,想必还对夏之倩之前试图令它不能狗道一事怀恨在心,那庞大的身躯往我面前一蹲,立刻朝夏之倩猛吠一阵。
夏之倩厌恶道:“把它拉开。”
我赶紧哄它,在它耳朵旁边说了不少好话,才让它勉强安静下来。
夏之倩见它安静了,反而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孬狗配孬主子,倒是正正好。”
于是元宵再一次暴躁了。这一回,连我也没拉住。
只见它矫健地往前一扑,咬住夏之倩的红色胡服狠狠一拽,只听得撕拉一声——那裤管被拉破一大片,露出里头的小腿。
夏之倩尖叫了几声,身旁的侍女们也被元宵的勇猛吓得不敢上前。我知道元宵虽然生气,但没有我的指令不会真的咬上她,最后吃亏的怕还是自己,于是赶忙唤它。元宵听见我的呼唤,终于松了口朝我跑来。谁知夏之倩咽不下这口气,举起鞭子狠狠地从背后朝元宵抽了过去。
元宵猝不及防,被抽了个正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最后斜倒在我脚边一个劲地喘气,背上一道血痕,皮开肉绽。
这一鞭,比抽在我自己身上还难受。这一瞬,我成了被掏空的壳子。
元宵挣扎着起身,摇摇摆摆地挪到我脚边躺下,往我腿上蹭了蹭,呜咽两声。我蹲下,摸了摸它的头,低声道:“元宵,你是个真英雄。”
夏之倩举着鞭子跑到我面前。“咬!你再咬啊!疯狗,不给点儿教训就学不乖!”
我抬头看她,想必是眼神狠了点儿,她居然退了退。“你-你干什么?”
“没什么。”我笑了笑,朝她走了一步。“就想替元宵报个仇。”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从来没想过,原来饿虎扑食这种动作有朝一日也会出现在我身上。但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信念。
打我的元宵?!我要你好看!
于是我疯了似的大叫一声,恶狠狠地朝夏之倩扑了过去,经过改良的男式深衣终于在这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夏之倩慌忙举鞭子要挡,被我一把扯住,从她手里把鞭子扯了过来扔得远远的,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道。
夏之倩吓得连忙后退,却被我扑进了水洼里,两个人浸在水里厮打着,周围的鸟群被惊起一片。她拼命反抗,不知踢了我几脚,指甲在我脸上划了几道。然而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我此刻早已豁出去发了狠,手脚并用再加上牙齿,拿了吃奶的力气坐在她身上狠狠揍了一通。
跟着夏之倩的那些侍女们,想来是被这场景给深深震撼了,竟然隔了好一会儿才想到上前帮忙,跳到水洼里把我跟她拉了开来,直到这时我还在不停地踢腿,试图再给她脸上来一脚。她全身湿透,沾满了泥浆,护着脑袋不停地尖叫,撕心裂肺,狼狈至极。
当然,我的情况只比她好了那么一点点。
几个侍女把她从水洼里扶起来,她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叫道:“你们这些废物!我的鞭子呢?鞭子呢?!”
一个侍女连忙去捡鞭子。我被好几个侍女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元宵狂吠着,试图朝我跑来,却没跑几步就倒在了地上,仍然不停地叫。
夏之倩从侍女手中接过鞭子,不顾一切地朝我挥来。我闭上眼,疼痛却迟迟未来。
“你在干什么?!”一个怒气隐隐的声音。
第十四章 真情告白
我欣喜地睁开眼,却见东宫站在夏之倩身旁,拦住了她的鞭子。
夏之倩哭丧着脸道:“皇兄!她打我……”
“本宫只看到你要打她。”夏之渊冷冷地夺过鞭子,递给一旁的侍卫。“堂堂公主,弄成这样像什么话?!”
夏之倩满脸泥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皇兄,你居然也维护她?!
夏之渊不耐地摆了摆手,对夏之倩身旁的侍女道:“送公主回去。”
侍女们不敢反抗东宫的命令,架着夏之倩便朝外走,夏之倩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毫无用处,终于乖乖被送上了马车。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回头瞪着我,一双眼怨毒得能蹦出汁来。
困住我的那几个侍女自然也放了手,跟在夏之倩背后离开。我从水洼里爬起来,只觉得浑身发沉,冷飕飕。夏之渊走到我身旁,脸上的神情很诡异。
“夫人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从水里拖着步子出去,到元宵身边蹲下,双手托起它的背,硬是把这好几十斤的家伙给抱了起来。元宵的大头在我颈边蹭着,我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它紊乱的呼吸和湿凉的鼻尖。
之前发狠而麻痹的感官终于又开始发挥作用,身体各处隐隐发疼,尤其是脸上的,一片火辣辣,还有些热乎乎液体在流,也不知是水还是血。它感觉到了,伸出舌头在我脸上舔了舔,似在安慰。
夏之渊跟在我身后。“你受伤了。”他似乎有些歉意。
我停下脚,回头朝他看了一眼。“你皇妹比我伤得还重点儿。”
也不知道殴打公主这个罪名会如何发落?这个念头在我脑子里一晃而过,没管。
我抱着元宵,踉跄着前行。夏之渊终于看不下去,伸手扶我,让侍卫过来抱元宵。我摇头,坚持要自己抱。他扶着我的肩,欲言又止。
“没关系,我能行。”我低头在元宵头上亲了亲。“元宵,该减肥了,英雄也不能太胖。”
它似懂非懂地抬头瞅我,复又将头埋到我怀中蹭蹭,发出一种细而短促的尖鸣。我想它大概是回想起小的时候窝在我怀里的美好场景,旧梦重温十分感慨。
夏之渊扶着我肩膀的手用了些力气,让我不得不朝他靠了靠。
“本宫送你们回去。”
“不用,我夫君他会来接——”我正摇头,安锦的声音便在前方响起。
“殿下,请将拙荆交还给下臣。”安锦站在不远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声音很沉。他身后站着雀儿,瞪着我一副震惊过度的模样。
她此刻的心理活动想必十分复杂。不过才离开那么一会儿,夫人怎么就搞成了这副模样活像被人给胖揍了一顿似的……
她不知道。被胖揍一顿的其实另有其人。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我费解,深觉他神出鬼没。
夏之渊站在我身旁,没有放手的意思。我挣了挣,他勒得更紧。
“殿下。”安锦迈步,缓缓朝我们走来。他的唇线绷得很紧,明明没有笑,却依然透出了邪气。“请将拙荆还给下臣。”
这句话,没有丝毫恭敬,反而有些隐隐的压迫感,很不客气。
我原本以为自己殴打公主已经挺横了,没想到安锦比我还横。我看东宫要是再不放手,他怕是得直接抢。
夏之渊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周围的侍卫们感知到剑拔弩张的气氛,纷纷警惕地望向安锦,手放在刀柄上随时准备砍人。安锦跟夏之渊对峙,一人暗藏凌厉,一人锋芒毕露,我不知哪儿来的闲情将两人欣赏了一通,认为安锦胜在神采气势,压了东宫半头。果然还是自家夫君妙。
夏之渊终于松了手。我抱着元宵欢快地朝安锦奔去,哪知左脚绊右脚,往草地上一栽。安锦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我,顺便将元宵抱了过去。
他甚至没跟东宫告退。果然够横。
安锦一手抱着元宵,一只手拉着我,回家的路上抿着唇一语不发。到家后直接拉着我进了房间,交待家仆们去请大夫。我坐在床上,元宵被放在在我脚边的软垫上,一人一犬均耷拉着脑袋做深刻认错状。雀儿取来药膏清水,站在一旁垂头丧气好像末日来临。
公公见我受伤,连忙进来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被安锦给劝了出去。
“说罢。”他冷着脸,站在窗台边不看我。
“锦哥哥。”我索性采用怀柔政策,撒了一回娇。
安锦神情未变,雀儿似乎抖了抖。
我再次豁出老脸,起身过去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锦哥哥,我原本也不想这样的,但元宵它伤成这样……”
安锦依然不理我。雀儿在一旁悄悄向我做着手势,似乎有些着急。
我估摸她的意思大概是要让我再加把劲,于是我苦了脸道:“锦哥哥,我的脸好疼,是不是破相了?”
他终于动了动,把我又拽回床边从怀中掏出手帕,就着清水替我擦脸,那动作来势汹汹,落到我脸上时却轻柔了许多。尽管如此,我还是不住地抽着凉气。
“说重点。”他将我脸上的泥水和血迹擦去,从雀儿手上接过药膏替我的脸上药,神情中隐隐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重点?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