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56
贵。白芷阳站在门口,就这么愣愣地看着,目光扫过他凸起的小腹,眼中神色柔和。
“回来了。”
“嗯。”
萧容方才余光瞧见她远远走来,也知道这女人方才盯着自己出神,眼中情谊尽显。他好心情地弯起了眉,起身迎她进来,右手一摊放在她面前:“今天又送我什么啊?”
五指摊平,根根白皙如雪,便是那上好的白瓷也黯然失色。白芷阳迟疑了一番,还是先把那根珠钗放在他手心里,过一会儿,又抬起他的左手把一包地瓜片放在他手上。
萧容没想到今天还能收到两样惊喜,家常便饭似地亲了她一下,转身就拆东西去了。白芷阳很快发现,自家夫君这次拿到了珠钗竟然就那么塞进了抽屉里试也没有试,反倒是捧着那地瓜片吃的津津有味还不忘喂她。
白芷阳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陆千遥说的话,其实萧容喜欢不是首饰,他高兴那是因为这些都是她送的。
“呆子,你怎么想到给我买吃的了?”
她心里这会儿甜滋滋,听萧容问起突然就不想让把功劳让别人抢了,支支吾吾地道:“就是,就是瞧着味道不错。”
萧容奇怪地看着她,白芷阳轻咳了一声,赶紧转话题:“容儿,你明天是不是约了五殿下去梨园?”她眉头微蹙,不赞同地看着他,正想说什么,萧容面对她的兴师问罪倒很是坦然,不在意地点头。“嗯,那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好了。”
“唔。”他回得太快,她连说教的时间都没有又被萧容塞了一片地瓜干。
梨园乃是京城第一大戏园,还是当年萧太祖在位时亲自建的,当年一曲浮生乱到现在仍是每次百官宴的必备戏码。梨园一共五座院落,每座院子都有主副两栋楼,其中主楼乃是戏台所在之处。主楼二楼的雅间设计独特,高挂的卷帘可放可收,帘幕后一张四人圆桌上摆着一座桃花灯盏,在后面是一处半圆洞门,隔着一块三折屏风,还摆着一张供人休憩的小榻。
白芷阳和萧容来得早,一楼才不过三三两两坐几桌。徐从双见了萧容,态度恭敬:“见过九殿下。”
无论是白芷阳还是徐从双虽然互相都是弟妹嫂子相称,可对于这两位皇子谁也不敢逾矩。徐从双除了宫中家宴见过萧容几次却是从来没有深入接触过。对上对方堪称冷淡的目光面色还有点尴尬。
“嗯。”萧容略一颔首,指了指洞门后的屏风,“徐家主既然来的,就去里头吧,我们兄弟二人叙话,你在总归拘束。”
徐从双其实本来就此意,见他先提起了也不推辞,一点头就走了进去。白芷阳瞧他们一言一句间就两个光明正大地决定了让徐从双偷听,总觉得这做法不太磊落,动了动唇,却被萧容轻轻斜了一眼。“你也进去。”
“啊?”
萧容推推她,完全没有对外人时的冷淡,眉宇间总带着些许娇意。“你进去就是了,你在里头不是一样可以看着我吗?”白芷阳不知道他这是何意,见他坚决只好莫名其妙地陪徐从双去了。
萧袂来的时候,楼里的暗布已经全部拉了起来,楼里漆黑一片,唯有各个雅间点点烛光将戏台上那一锣鼓照得发亮。萧袂被小二匆匆引进雅间,台上锣鼓一敲,琵琶悠扬骤起。萧袂弯身而进,美目一弯,烛光映在黑眸里溢出点点斑驳,白皙的脸庞当真称得上倾城二字。萧容的视线在他脸上扫过,目光落到他欲露未露的脖颈上。他早经过人事,那星星点点一瞧就敏感的猜出了是什么。
萧容眉头皱起,不满地看着他。“皇兄如此放浪形骸,也不怕生出什么孽种来?”萧袂一笑,紧了紧衣襟坐到他对面,“皇弟你放心,我呢,到底是徐家人,虽然心不在,至少身子暂时还只是她的。”
屏风后,徐从双眸光瞬间亮了起来,失而复得的欣喜还未散开却在下一秒全部又变成了苦涩难言。
“你既然有分寸,明人不说暗话,我只给你一个选择,好好跟徐家过日子,否则莫怪我将那书生赶出京城。”
萧容撑着脑袋,吃着白芷阳特地从家里带来的枣泥糕,神色平平。萧袂却在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时猛地抬眼,惊讶溢于言表。
“皇兄何必惊讶,你不就是为了让我知道所以这段时日常在我眼前晃荡吗?只你赌错了,我便是知晓了,对你,亦无甚同情。”
“……”
“你跟徐从双的亲事到底还有一张圣旨在,我劝你还是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否则那书生能不能安然无恙,我也不敢保证。皇兄,你找错人了。”
萧袂神色黯然,半响才道:“我也可以跟她一起出京的是不是?”他声音微哑,轻声求他,“皇弟,你帮帮我吧,我是真的喜欢她。”
屏风后,咯吱一声,像是桌子被撞移声传来,却很快隐没于越发高扬的曲子里,那戏子甜腻的声线悠悠传来,恍如情人间亲密的呢喃。
萧容直直看着他,萧袂苦笑一声,垂下眸。“她虽无官职在身,科举屡试不中,可却是当真满腹才华,只因怀才不遇才不得不寄情话本。可即便如此,即便我后来坦白身份她也从不曾求过我。后来,后来我不想偷偷摸摸与她相处才想着要把事情闹大,即便大家背后说道又如何,至少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厮守。像她那般骄傲的人听到我的主意竟然一点也不在乎名声,只言我高兴便好。
我心心念念想让我们的关系见光,根本就不曾真正考虑过她的立场。直到明月楼那晚我才恍然间觉得自己太过自私。若是真将她卷进皇家是非,她一无功名二无背景,谁能护得了她?况且,她本该娶夫生女怡儿弄孙,又怎能因为我后继无人?如果我不能嫁给她,还不如现在就断的干净!”
萧袂说道最后神情已有几分激动,再不如往常波澜不惊,他压抑不住苦涩,继续求他:“这一辈子,能遇到这般倾心于自己的人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可是你知道的,我向来贪心,小时候就喜欢跟你争,跟你抢,现在又怎么愿意就这般错过她?皇弟,你帮帮我吧!我不求其他,但求能与她远走高飞,做一对平凡夫妻。”
“……”
“你帮帮我吧。”
萧容沉默许久,不曾点头也不曾拒绝。
台上那曲落花殇已经唱到最后,戏中的结局终究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那贵族女另娶他人,而那戏子自己却孤苦一生。曲调一改初时甜蜜,此时低沉的琴音伴着那凄恻的哀怨婉转而来。那最后一句唱词在整座戏楼里缭绕不绝。
——纵看她花前月下誓,不过付水东流。
徐从双站在暗处,指尖早已碰到屏风,到底没有推开而出,左手慢慢滑下。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正文大概还有两章就差不多了~ 剩下还有十来章的后记~
☆、产房一日半条命
萧袂梨园一别后就再没回徐家,徐从双也再没留心他的行踪。
正德二十五年十月,五皇子身体抱恙,被徐家送去别庄小住。
萧袂临走前让人给萧容送了封信,萧容没有看只把它转交给了徐从双。他到底是还是希望萧袂回徐家的,那次他容许徐从双从头听到尾,无非也是希望她回家后能把人给劝下。可事实终究是没能如愿,不过既然徐家不止不追究,徐从双甚至还帮他留着那主君的位置给萧袂留了条后路,自然是再好不过。
正德二十五年十二月,陆千遥终于将追求多年的方大公子娶了家,而冬青和北燕旷日弥久的战事也总算完全了解,莫无沙领军班师回朝,圣上率百官亲迎。
这个时候萧容怀孕已有八个月,人站起来眼睛往下望都瞧不见脚尖。韩慕家的小明心亦是飞长,五个月的娃娃在桌上爬得欢实,瞧见什么都喜欢往嘴里放,自娱自乐也不要人陪。萧容如今虽然抱不得他,不过韩慕每次来他都要逗逗小心儿。
莫无沙回来时还带来了北燕的使臣,当天连家都没来得及回,匆匆在宫里换了件衣服就去面圣,第二天还有接风宴,紧接着还要招待使臣,即便回来了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么一来,倒把一直盼着她回来的洛源轻气得不轻,直接“离家出走”投奔萧容来了。
上房的外间,萧容懒懒散散地躺在塌上,身上盖着块毯子,目光轻斜,一派雍容华贵。“你的无沙姐不是都回来了吗?怎么舍得跑到我这里来了?”
洛源轻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哼,她回来还不如不回来呢,一天到晚人影都不见一个,好不容易回家了,倒头就睡。”他喋喋不休地抱怨,萧容好笑地看着他,“那还不容易,等会儿我让芷阳去替你把她叫过来。”
洛源轻犹豫了一瞬,叹了口气,却摇摇头。“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无沙姐在忙正事呢。”
他其实是心疼人家回来了还休息不好,萧容自然是知道了,干脆也不说了什么。他自从怀孕以来,平日里无论谁来瞧他,话题歪着歪着都往孩子上去,这一次自然也是。
两个男人说着说着,一大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白芷阳还是照样那个时辰回家赖,只不过这一次身后却还跟着莫无沙。莫将军的接风宴,萧容没有去,事实上,这还是莫无沙回来以后,他第一瞧见她。四年金戈铁马,饱经风霜后终于又早就了冬青另一个战神。她似乎是还未从边疆铁血沙场中适应过来,只有对着洛源轻的时候神色才稍稍缓和一些,只不过,即便面无表情,冷硬沉默,却比当年那个毛毛躁躁的丫头有味道许多。
洛源轻眼神一亮,欢欢喜喜地被自家妻主提溜回去,萧容还望着门口心里颇有几分感慨。白芷阳瞧着他从莫无沙进来后眼珠子都没往自己这边斜一眼,心里醋溜溜的,当真不怎么是滋味。有些想提醒他一番吧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
好一会儿,萧容收回视线,余光一下就扫到她醋意颇浓的脸色,嘴角一弯,笑意盈盈地朝她伸出手。白芷阳顿了一会儿,还是过去把他抱了起来往里屋走,嘴里念道:“大夫说了,你临盆前得多走动走动,不能总是这么躺着坐着的。”
“我知道的,我上午可是在院子踱了好久,不信你去问问他们。”萧容搂着她的脖子,脑袋搁在她肩上,困倦地打着哈欠,“你陪我一起躺一会儿。”
“……好。”
过了年关,萧容的生产期很快就要到了,白府上下继韩慕生孩子之后神经又开始绷了起来,不止是白家,便是连宫里两个都是提心吊胆的,各种补药时不时地往白府送,冬青最尊贵的两个人都如此紧张,更遑论是孩子她娘了。日子一入二月,白芷阳的紧张情绪终于到了最高点,白天人是在书院,心却是时时刻刻挂念着萧容,最后更是让子韬院的下人每隔一个时辰给她报个平安。至于晚上那就更加要命了,萧容睡梦里一哼哼,她就惊醒过来,紧接着再闭眼根本睡不着了。
萧容瞧着她满脸憔悴,心疼得很。“宫里太医都派了好几个过来了,哪里需要你这么操心的。”
话是大实话,她再担心也于事无补,但她总归是悬着颗心哪能就这么放下来。萧容每次这么劝她,白芷阳就轻轻抱抱他,反而安慰道:“嗯,你也别担心,肯定大小都平平安安的。”
她整个人一下子消瘦了不少,白芷茗每天看她顶着两个黑眼圈,作为过来人感同身受地拍拍她的肩。可白傅涵这个做娘的,很快就要晋升为祖母的,对于自家女儿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着实觉得没出息,每每瞧见都要蹙眉说道几句。后来姚氏听见了,一下子就开始数落她当年自己生产的时候,她是怎么怎么不在乎他,如何如何不关心他。
白傅涵哪里能受得住这种无理取闹的埋怨,嘴巴又没他厉害,只好就这么闷头听着。白芷阳倒是因此逃过了一顿训。
二月十三日这天后半夜,白芷阳好不容易迷迷糊糊有点要睡着了,耳畔突然出来一声细碎的嘤咛。她一顿猛地惊坐起来,果然就听萧容紧接着又闷闷呻吟了两声。
“容儿?容儿?”
“唔,疼。”
“我,我去叫人,你,你——”白芷阳随手拿了件衣服披在身后,边说边往外面冲。屋里没点灯,漆黑一片,她又焦急,连撞带拉地磕磕碰碰。
萧容怕她撞伤了,还不忘出声安慰了一句,“你别急啊,我现在又不痛了。”可回答他的只有一声响亮地摔门声。不出一会儿,向竹急忙进来点灯,子韬院一下子灯火通明。
他吃力地撑着手想起身,那女人又衣衫不整地冲进来,一俯身就想抱他去产房。萧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