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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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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五个多月的成形胎儿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或许,连表情都不会有,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孤凄肴高大的身影,沉默地想着我们的莲池、我们的莲榭以及再也不可能唤他爹,唤我娘的莲儿。

明年满池莲花盛开摇曳的时候,我们已见不着我们的莲儿。

或许,他也已见不着我。

我勉强坐直身体,点头道:“他收到的新春大礼,大约会是我的尸体吧?”

唐天祺望着我,脸色有点儿发白。他犹豫着说道:“他……应该会来吧?你对他而言……太不一样了。我从没想过他那样的一个人,也会这么疯狂地喜欢一个女人。他的眼睛里从来只有手中的权势,连我这个弟弟也只是他收拢权势的工具。可他居然为了你交出京城禁卫军一半的统领权,还放弃了收服庄氏的大好机会。”

他的神情也迷惑起来,“如果禁卫军尽数掌握在他手中,皇上未必能有机会逃出瑞都;如果庄氏降了他,即便皇上有定北王相助,也无法挽回劣势。人说红颜祸水,就说的是你这种女人吧。庄家为你满门抄斩,唐天重为你身陷危局……呵,如果不是你,只怕此刻唐天重已经坐在金銮殿上他梦寐以求的鎏金龙椅上了吧?”

我沉默,冷冷地盯着他。

再怎么红颜祸水,我并没有祸害他,却被他害得不死不活,也许还会一直这么不死不活下去。

他到底不安,干咳了两声,说道:“你放心,只要唐天重当日出现,我会把你交还给皇上,不会委屈你。”

等唐天重出现在那个什么困龙峡,等他被他们设计害死了,我会被交还给唐天霄。

我几乎要大笑出声,

唐天霄把我送到这里来的唯一目的,原来就是利用我取唐天重的性命。

利用完了,我甚至腹中都不会再有让他碍眼的孽障,依然可以被他留在身边,或赐给臣子。

多么如意的算盘!

帝王的爱情固然廉价,帝王的友情更是一文不值!

我问唐天祺:“为什么多此一举把我送到这里让你动手?唐天霄直接拿我来威胁唐天重不是更好?你继续在暗中给唐天重使绊子,伺机给予致命一击,不是更妙?”

唐天祺低一低头,脸上居然红了一红,有些愤惯地说道:“你也不用把我们想得太过无情无义。皇上根本没办法对你下手,他往日对你的宠爱并不是假的,我也不想天重死在我眼前。困龙峡……我不会去。”

我终于大笑出声。

果然有情有义。

唐天霄喜欢着我,所以不忍下手,便把我送到想报复我的唐天祺这里,让唐天祺为他母亲和弟弟报仇。

唐天祺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懵懂岁月就记在心上的仇恨发泄了一大半,又顾念着手足之情,所以只让唐天霄发兵去杀害其兄长。

我笑着向唐天祺说道:“你们哪会无情无义呢?等唐天霄坐稳了他的龙椅,让他赏块“义薄云天”的匾额怪在你家客厅里,人家天天可以看到你是怎样的讲究手足之情,兄弟之一,我也会送服绣品给你,就绣着……‘情比金坚’”四个字,你说好不好?等我和唐天重坟上长满蒿草的时候,你们两个情深意重的美名也该传扬天下了!

唐天祺嘴唇动了动,许久才道:“唐天重也未必会死,只要他不出现在困龙峡,战局胜负之数依然未定。”

我笑道:“那可不成。他若不来,还得委屈你在单个杀嫂的罪名,不是坏了你有情有意的名声?”

唐天祺终于再也说不出话来,皱了皱眉,转身走出山洞。

待他走了,我的笑容终于被洞中的彻骨的寒意冲散,脸上凉意阵阵,仿佛结了层冰。

胡乱拿手一摸,满掌的水滴。

我落泪了吗?

痛失娇儿,身陷囹囵,连累我那个霸道张狂总不肯放过我的前世冤家,不得不走向准备至于他死地的陷阱。

前路尚未卜,生死不可知。

可在伤心,还不是落泪的时候。

毕竟我还没死,唐天重还没死。

纵然我注定活不下去,我也不能眼真正的看着他死。

我挪动了一下身体,看向自己眼在棉被下的衣衫。

隐隐记得落胎后唐天祺曾叫来个浆洗的夫人过来帮忙。可我的衣衫还满是血污,只为我换了条甚是粗劣的中裤,已被体内流出的鲜血浸湿,想来连我更换的衣服都不容易找。

何况,对唐天祺而言,能记得送一大碗鸡汤和一盅补药来,已经算是有心了。

有心做他有情有意的唐家二公子。

胃部空的厉害,却卷的没有一点食欲,突然间瘪下去的腹部再也没有了叫人欢喜激动的胎动,死一样的冰冷。

但我还是捏着鼻子喝完了唐天祺送来的药,然后把鸡汤喝得一滴不剩,恨不能酱骨头都专做能让我迅速恢复过来的营养。

一个时辰后,我终于能颤着双腿,扶着山壁慢慢蹭到洞口。

如我所料,四名唐天祺的近卫正在洞口看守着。

我深吸一口气,扫了眼下方的山谷和山谷中连绵的帐篷,清晰的吩咐道:“告诉唐天祺,如果不想让我在大年初一前便死去,请给我预备食物、药物、热水、干柴、干净的被褥和换洗的衣服。”

近卫似乎怔了怔,嘀咕道:“这么多的要求?”

我抬眸,弯起眉眼,冲他们嫣然一笑,“二爷最是有情有义,他不会局的这些要求多。”

近卫被我小的一失神,相视几眼,果然下山通禀,到傍晚过来是,除了干柴,便是一个大大的包裹。

“二爷说,这是山里,又是军中,有些东西运送不变,热水食物什么的,让姑娘自己弄。”

打开看时,里面果然有干净的锦被和棉衣,再就是两口小锅,一只药钵,几副包好的药,以及粳米、银耳、红枣等食物。

像唐天祺这等自以为正派的人物,大凡觉得亏欠了谁,心里总不会太乐意相间的,一面时时想起自己到底私德有亏。

唐天重的母亲虽然害了他的母亲和他那未出世的弟妹,可是唐天重待其极好,我更与他无冤无仇,被他折磨到这样的地步,还在做着他半死不活的棋子,如果提出并不过分的要求,他自是愿意略作弥补。

几名近卫见主人对我还算敬重,总孙不敢太过怠慢,动手帮我架起小小的锅灶,又弄了个大刚进来,为我出满水。

用热水情节了身体,换了干净的衣衫,再回到厚实的锦被内躺着时,果然觉得这腊月的寒意淡了些。而我要做的,是尽快回复斜体能,以求伺机逃出。

锅灶自然只能设在山洞口。

我只做不经意,每次用干柴煮粥煎药时,都洒了些水在柴上,那烟气便冒得比平时浓密许多。

这个山洞位于半山腰,周围有青松翠柏掩映,平时不易察觉,但若有事先发出的讯号,山下的兵马顷刻便能将整个山头位的水泄不通,这大约便是唐天祺关押我的原因。

从下面的军营往上,偶尔看到树木间冒出青烟并不奇怪,但如果连着数天从同一地点连连出现烟气袅绕,有心人总会注意到。

我已知这里山下的兵马大多是唐天祺的直系。唐天重平时亲自督率的十余万大军则在距此甚远的扶风郡住宅。唐天霄不把我送往扶风郡,却送至唐天祺这里,当然是提早算定我会有场“飞来横祸了”

唐天重素来行事谨慎,也未必就对自己的弟弟毫无提防,如今,我只盼唐天重也有亲信安插在军营里,留心到这里不妥,在除夕之前便将我就出去,那么困龙峡的圈套便不攻自破了。

我很努力的吃这个类羹汤,尽量宜滋阴补气的药物调理着身体,体力果然渐渐恢复了些,可心里还是空的厉害。

唐天祺令人给我找来的衣服是质地很寻常的棉质素袄,触手还算如软。每每抱着膝依着山壁看太阳东方升起,又在大片的幻紫流金中与西方落下,将我和柴火的余烬一点点笼到黑暗中时,我自己也仿佛融到了那片黑暗中,脑中空荡荡的昏黑着,不敢去想落地时还能蠕动的胎儿,也不敢去想唐天重找不到我一头栽入圈套的凄惨。

至于我自己回流落到怎样的地步,反倒不在意了、

我是这么空,这么空……

不论到哪里,不论生于斯,不论老与丑,都不重要了。

我只要……

他能好好的活着。

唐天重能好好的活着,不会因我而死去。

如果命中注定,我真是红颜祸水,我唯一想祸害的人,只是我自己。

我并没有什么机会去套那些轮班的近卫们的口风,但我到底知道,那个满天灰蒙蒙飘着大朵大朵铅色乌云的日子,便是除夕了。

除夕……

近卫们抱着肩在外哆嗦,抱怨道:“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几时,今年要在这荒郊哑铃过年了。”

这样没有阳光的日子,我抱着肩缩回锦被哆嗦。

没有人来救我吗?

唐天重……

终于被弟弟温顺恭敬的外表迷惑,没有猜疑到他身上吗?

而仅凭我自己,我该怎样从千军万马中逃开,好去告诉他,不要去困龙峡,不要去困龙峡……

天重,天重,我不要你死!

还是如此憋屈冤枉的被人暗算而死!

山野沟壑间的寒风刮过依旧路易沉沉的松柏,树叶的呜咽声迷离破碎,带出的气息尽是北风的凛冽,令人难耐的肃杀阴冷。

这边是除夕吗?

竟比我平生所度过的任何一个除夕都萧瑟凄凉得多。

吞下喉间的哽咽,我一下接一下的深深呼吸着,平定着那喷薄欲出崩溃情绪、

这时,我忽然便激起了唐天重的话。

他说,我省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若死了,也绝不放过我、

这人好生霸道,也不问自己好歹,便只许我跟着他一人,生也相随,死也相随,总不许分开。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

我原也说过,若他死了,我也陪他一起死。

纵然他死的委屈,若有我伴着,想来也不致太过寂寞难受了吧?

心里忽然变安谧了。连揪紧的心也似放松了开来,鼻尖便萦上了不知哪里飘来的一丝腊梅暗香。

想是山野间不知哪里的罅隙野生的梅花吧?

一个飘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肠。虽是无语诉凄凉,犹抱孤恨倾幽香。

这世间不如意之人,不如意之事,原本便是占八九,我先有庄碧岚倾心相待,后又唐天重同生共死,又何必心怀戚戚?

只是终不能见唐天重一面了。

不知他这样不通文墨的粗人,到底明白了我送他的词没有?

拿了一根竹筷在手,我定定地瞧着一纸空碗伴奏着,低低的吟唱:

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底,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双花双叶又双枝,无无非成双一。

不想离别,却不知那根叫做思念的丝,有没有扣到彼此的心头?

从头到底,一心萦系。

夜已深,很凉。

咆哮的北风吹不散梅蕊幽而淡的清香,但而被有节奏的丁丁声敲得零落,申万温柔的歌声便幽幽传开,用清越的声线冲开除夕夜风的劲列。

外面传来守卫的低语,似在惊讶我的一反常态。

可惜了我的好曲子,不能让唐天重听到,却让这些俗人听了去。

有些意兴阑珊的叹口气,我丢开爽快,将素白的袍子拢紧,搓了搓冻得红肿的手。

“很冷吗?”

耳边忽然听到唐天重似他惯有的低沉,那样怜惜的问我。

我一惊抬眸。

四壁萧条,小小一盏油灯在地上明灭,把握自己的身影投在被褥上,单薄的似乎可以被冷风轻轻吹散。

回旋耳边的声线,竟是我的幻觉。

但那夹杂在风中的喊杀声,难道也是幻觉?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连在洞外的守卫也在不安的交谈。

“那边是不是出事了?”

“着火了,着火了,那便是粮仓!”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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