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循循善诱
林淼学琴的事情，当晚确定了下来。 林国荣次日又去了一趟少年宫，替林淼补办了入学手续，然后拿回一整套的钢琴课入门课程，还有好几本对他来说像天书一样的琴谱。
一家子半毛钱没花，反倒还占了人家少年宫不少便宜，这种光明正大薅社会主义羊毛的行为，性质谈不有多恶劣，可也足以叫部分利益受损者感到眼红。
在邻居阿芳有意无意的宣传下，天机巷这一小圈子的人，很快全都知道了林淼免费学琴这一波严重有违社会公平的暗箱操作。然则令阿芳感到愤怒的是，这些邻居们不仅没有和她同仇敌忾，反而争相对林国荣能走这么牛逼的后门，表示羡慕和佩服。显然在他们看来，像林国荣这种官面的人物，享受这种特权待遇，本是理所应当的。
天机巷左邻右舍的邻居们对此事津津乐道了足有一个星期，直到江萍这台舆论发动机的兴奋劲逐渐冷却下来，人们才渐渐停止了对这件事的议论。
江萍在经过头几天的兴奋之后，接下来很快对这件事感到了厌烦。
因为林淼学琴这件事，显然不仅仅只是林淼个人的事情，这还牵扯到很多后勤的问题。
首先是江萍很快意识到，她再也不能悠哉悠哉地享受身为家庭主妇的悠闲时光了。她不得不每天一大早早起去菜市场买菜，然后花一整个早的时间，把一整天的饭菜都做出来，不然如果林淼下午放学后回家没得吃，那么他们全家不得不去下馆子。可林国荣那点收入，天天下馆子，他们家肯定吃不消的。所以可在这种实打实的经济压力下，江萍还是不得不选择妥协，甚至彻底改变了她的日常生活方式。
其次第二点，接送林淼去少年宫，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从天机巷到少年宫，其自行车大约要花25分钟时间。而且到了地方之后，江萍还得陪着林淼在教室里傻坐一个半小时，然后回家又要花半天工夫。晚宝贵的三个小时，这样消耗在了通勤和无聊的等待。不仅没有自由，而且还连续n多天错过了潘迎紫演的《神雕侠侣》——这让追剧追到一半因为不可抗力停掉的江萍，感觉内心受到相当严重的折磨。
在煎熬度过疲惫的第五天之后，到了周五晚，江萍哭丧着脸把自己本周的心路历程跟林国荣一说，林国荣听完皱眉了，忿忿道：“你整天在家里又没事，是让你做个饭，让你接孩子去个课，有这么难吗？”
江萍虽然自知理亏，但气势还是不能输的，尖叫着反驳道：“我哪有那么闲！我事情也很多的好吧！你们的衣服都不用洗的啊？家里不用打扫的吗？地不用拖的吗？你当家里每天都这么干净，这些事情都是谁做的？”
林国荣一听喊得更大声了，怒气冲冲地吼道：“拖个地用几分钟时间？洗衣服不是有洗衣机吗？用得了你多大力气？”
“放屁！你们的内衣裤都是我手洗的好不好？特地是你的内裤，每天都粘着屎！要不是我用手搓，你那些衣服早没法穿了，放在洗衣机里一搅，你浑身带着屎去班吧！我看你还怎么摆派头！”江萍气十足地吼回去。
林国荣急得大喊：“那粪桶还是我倒的呢！”
林淼无语地看着这对活宝，依稀听到了从隔壁传来的欢乐笑声。
院子这么大，这俩货每次吵架，天机巷这边起码有四五十户能听到。
真尼玛丢人啊……
“喂，领导，美女，先别吵了，听我说一句行吗？”林淼忍不住打断了爸妈的日常对骂。
江萍抢先找到台阶道，对林国荣冷哼道：“哼！看在我儿子的面，我不跟你吵了。”
林国荣瞪着他那双牛眼，怒视江萍两秒，然后转过头来，火气瞬间下去了，问林淼道：“你想说什么？”
林淼不急不缓地给出了解决方案：“这事情，其实很好解决的。要不这样，你们每天多给我5块钱，我下午放了学，直接在外面吃。吃完再自己去学。等晚8点半下课，妈妈再骑车去带我回家，这样她不省力多了？”
林国荣有点不放心地问：“这么远的路，你走得动吗？”
林淼笑道：“不远的，从我们家过去是觉得远，我直接从学校过去，那只有半程的路了。而且我还可以让同学带我的嘛，我们班有的同学是住在湖滨路那边，顺风车一搭，那更近了。”
“这样……也行……”林国荣完全都没考虑交通安全，听林淼一分析，心里基本同意了。
江萍则想得细一点，问道：“那你晚吃什么啊？”
林淼随口道：“晚吃什么都行，西城街那边不是有卖快餐的吗？我次看了，4块钱能有两荤两素，还是挺合算的。”
林国荣快速在心里一算，这样一个月也才不过多了120块的伙食费。林淼学琴的学费本来是全免的，这省下的2000块相当于白赚，拿出来给儿子花，他倒是一点都不心疼。
“也行，快餐也挺好的，和在家里吃也没什么区别。”林国荣打定了主意。
“那……明天开始，妈妈等你晚放学了再去接你？”江萍有点亏心外加小愧疚，小声跟林淼确认道。
“嗯。”林淼点点头，又说，“不过明天早你还得再起早一点，我要去少年宫奥数课。”
“哎哟，怎么事情这么多？”江萍那点愧疚瞬间没了，一脸郁闷。
林国荣皱眉怼道：“你会不会当妈啊？这种事放在别人家里，别人家的女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一点脑子都没有！”
“对，对，我没脑子才会让你骗了。”江萍没好气说道。
林淼马也在心里点头：“对，对，这话我是同意的。”然后难得趁着这个机会，再次建议道：“妈，我觉得你现在这个生活状态真的不好，还不如出去班呢。”
江萍想都不想反问：“我去班了，家务谁来做？”
“不是还有周末吗？”林淼给她做思想工作道，“再说你也不是每天都在家里搞大扫除对不对，要是我们平时都不在家，家里也脏不到哪里去，每天下班回家只要花个十分钟擦一擦，照样能干干净净的啊！你要出去班，平时早饭和午饭也不用做，又给家里省钱，又给你自己省时间，再多拿点工资回来，爸的经济负担也能小点，日子过得也宽裕……”
江萍被林淼说得吭不出声来。
林淼又转头问林国荣道：“爸，你给妈弄个临时工的活，能弄得出来吗？”
林国荣毫无压力地得瑟道：“是一句话的事情。”
林淼转头看看江萍。
江萍满脸为难道：“你爸他们单位那些事，我又做不来的……”
“妈，你别多想了，你做不来的那些事，都是领导做的。”林淼苦口婆心道，“街道里的事情，只要认识字能干，你好歹也读过一年高，而且事情也不多，真的，你相信我……”
要是江萍能出去班，林国荣哪怕以后还是躲不过别人暗地里捅出的刀子，他的精神压力至少不会那么多，最起码，一家三口的吃饭问题，他完全不用操心。
“你听听，儿子才这么小，他都你懂事！”林国荣其实心里早想让江萍出去班了，是死要面子，一直不好意思跟江萍说。现在这层窗户纸被林淼当面捅破，他的心里话出来了，“你要是想来我们街道班，我明天去给你安排。很容易的，我这边随便找个科室打声招呼，你过来填一份表格好了。单位里的事情，也不会要求你马能手，不会给你什么工作压力的，你慢慢学行。我们这边初毕业人都有一大堆呢，你这个高读到一半不读的，学历还算高的了！”
江萍在家里待久了，整个人还是有点不自信，畏缩道：“我读书学的那点东西，早全都还回去了，我哪还记得高的那些东西啊，初的我都忘干净了……”
“用不着初的！”林淼一看江萍这是动摇了，赶紧抬高了嗓门喊道，“只要有小学的水平行！加减乘除会做，认识字会读会写行，街道临时工，不定连一半都分不到！你奶奶做事太不公平，原本分家已经分过的一次的嘛！你姑妈的还要稍微更不要脸一些……
“妈，你去班吧。”林淼握住江萍的手，往她心窝里说，“我们现在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将来别人家也高看我们几眼。钱都是一分一分攒出来的，你出来工作，我奶奶在乡下那边也少说你几句闲话……”
林国荣站在一边，听亲儿子这么一本正经地编排他亲妈，心情十分复杂。
江萍却是长期和林淼的祖母势不两立，她红着眼睛点点头，将林淼抱进怀里，抽着鼻子道：“宝贝，妈妈听你的，明天去班。以后妈妈靠你了，你爸他们全家都靠不住！”
对，这话我也同意，江萍同志你这个眼光还是很到位的嘛！
林国荣嘴角抽动两下，心底里显然也是知道自己对不住江萍，没让她过过几天好日子，难得半个字都没争辩，沉声道：“那我明天去给你安排，正好再过几天这个月过完了，你下个月1号去报到，时间刚刚好。”
江萍没接茬，默认了。
林淼抱着老妈，轻抚着她的后背，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给江萍当了几十年的儿子，林淼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老妈其实是典型的被动型人格。
只要她进了街道，以后几乎不可能再出来了，绝对是要干到退休的。
这样一来，自己这辈子的生存难度系数，理论应该算是下降半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