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3
啃着溜达进一个电玩游戏店。店门口的招牌又破又脏,却不减那几年如一日的火热人气。
“唷,你们来啦。”老板叼着烟,啪啪啪数好游戏币递给他们。
王虎胖扔给老板十块钱,掳下游戏币急不可耐地奔向空闲的街机,金小铁跟在他身后。
店里光线昏暗,嘈杂的游戏声充斥在耳,空气也很浑浊,夹杂着烟味。
金小铁和王虎胖趴在一台街机前面玩拳皇,左右开弓像打了鸡血似的狂拍按键,嘴里还喊着大招的名字。
前几个回合,金小铁一如既往势如猛虎,王虎胖被揍得满头大汗,老是跑到前台去买游戏币。赢了几把,金小铁却显得不太兴奋,眼睛盯着屏幕出神。
之后,金小铁就莫名其妙地一直输。
“你放水!”王虎胖用他那胖乎乎的手指指着金小铁。
“没有。”金小铁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站起来,“胖子,今天不玩了,我有点事。”
“啊?!还没过瘾呢!”王虎胖急了。
“我忘了喂猪了。”金小铁撒了个谎。
“猪少吃一顿能死?继续继续。”王虎胖拉住金小铁的衣袖不让他走。
金小铁拽回衣袖:“不行,我爹要是知道了非抽死我。”
提到金小铁的老爸金洪德,王虎胖也怯了。这老头儿年纪不小,火气挺大,在金镇出了名,说是连老母鸡看到他都要绕着走。
“行行行你去吧,我打电脑。”王虎胖挥了挥手。
金小铁顶着太阳一个人回了家,洗了把脸。
吱嘎一声,金洪德推开门进了院子,把锄头搁在一边,端起窗台上的碗,往地上撒麦麸皮,四只母鸡立马围上来啄个不停。
“大铁,猪喂了没?”他朝屋里问。
“喂了!”金小铁隔着帘子回答,他抽出防蝇罩下的名片,偷偷揣上三百块钱,一并塞到衣兜里。
金小铁掀开帘子:“爸,我出去一下。”
“去哪儿?”
“一会儿就回来。”金小铁没回答,径直出了门。
周蒙枕着自己的胳膊,正躺在沙发上打盹儿,嘴里还叼着烟屁股。修长的身材陷在老式的布艺沙发里显得十分局促,脚耷拉在外面,白色的棉袜很干净。周蒙喜欢在这老沙发上睡觉,有种让人心安的气息。
突然裤兜里手机震动,周蒙挪了挪身子,摸出手机。
他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突然猛地坐起:“不赔?!”
“是的,抱歉。”电话那头的声音甜美,“因为这辆牌照为xxx的车,车主并不是您,所以我们无法帮你理赔。”
“我马上过来。”周蒙按掉电话,跑到洗手间拾掇了一下自己,换上一件黑色厚外套,围上浅咖啡色羊绒围巾,大步流星地出门了。
刚走出小区,他就看到上午“就义”的破烂电瓶车还斜躺在花圃边,他跑到一边的修车摊,对修车师傅说了两句,指指花圃边的车,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周蒙坐了二十分钟的公交车,又走了一小段路,才来到保险公司。他围巾也来不及解,直奔接待大厅。
对着保单研究了半个小时,周蒙脸色有些灰暗。
“实在是很抱歉,周先生。”一旁为他讲解的美女一直在道歉。周蒙摆摆手。
美女用欣赏的眼光瞟了一眼周蒙,觉着这位大帅哥脾气倒是很好,不像别的顾客那样胡搅蛮缠。
“需不需要我们为您联系车主蔡荣培先生?”
“不用。”周蒙立马回答。
这辆奔驰s260的确不是周蒙的,是老蔡叔买给小情人的,结果小情人才开了一次就和他拜拜了。那会儿正赶上周蒙向他借车,他就把这车半借半送给了周蒙。周蒙白捡了四十多万的车自然是高兴,可心里还是觉得金灰色太娘气了。
周蒙拿着保单合同又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声。
“行,我知道了。”周蒙站起来,面带微笑,“辛苦你了。”
美女蓦地脸红:“应、应该的。”
周蒙出了保险公司,走在公交车站,抽出一根烟。寒风大作,他打了几次火才点着。
他望着密密麻麻的站点,似乎忘了接下来该去哪儿。
突然腰间手机狂震,周蒙看也不看就搁在耳边按通——
“周蒙你这个骗子!!”
“啊?”周蒙嘴一张,烟掉到地上。
“你啊什么啊?!”金小铁的嗓门儿震得周蒙耳朵发疼。
周蒙轻皱眉头,把烟捡起来丢到垃圾桶:“…你谁啊?”
金小铁气得差点一拳把公用电话砸了:“我坐了一个小时的车才赶到你单位,结果人家根本不认识你!”金小铁攥着皱巴巴的名片,恨不得瞪出个洞来。
“哦,是你呀。”周蒙认出了声音,“你在哪儿?”
不道歉不说明,居然还不紧不慢地问他在哪儿,金小铁怒气更甚:“环宇制药!”
周蒙一拍脑门儿:“这么远!”他看了一下手机:“这你家号码?”
“你家号码!!”金小铁气死。
周蒙看到路口转过来的一辆公交车,牌号正是他要乘的。
“好了好了,你先回家吧。”周蒙柔声道,“到家再打电话给我,我这会儿正愁呢。”
金小铁突然忘了愤怒:“愁什么?”
“没你事儿,你先回去吧。”周蒙道了声再见就挂了。
回到北园路,周蒙跑到修车摊儿。修车师傅见他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丢下手中的老虎钳,朝周蒙无奈地摇摇头:“我跟你说,不要说一百块,就是三百都不够修的。”
周蒙望了望倚在墙边的破烂电瓶车:“这车我不要了,算点钱处理给你。”
“光修就要花多少钱,你还打算问我要多少?” 师傅把黑漆漆的手在围裙上抹了两下,“顶多五十,不行你还是推走吧。”
“就五十。”周蒙的语气有些疲惫。
周蒙去北园路正对面的交巡警支队,把奔驰车提了出来,然后打电话给汽车维修店把车子拖走,接着从附近的at机上提了三万块钱,两万给了维修店,还有一万揣在包里。
看着自己的车被拖进了修理厂那幽黑的血盆大口里,周蒙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大口。
刚才提完钱,他都没敢看余额,那数字定是惨不忍睹。
他吐出烟,心情稍微放松了些。
手机及时地震了起来。
“周蒙!”金小铁气呼呼地喊他名字。
“到家啦。”周蒙弹了弹烟灰,“辛苦你啊跑那么远…”
“还不都是你害的!死骗子!”金小铁打断他。
“干嘛说得那么难听。”周蒙微笑着,“你家地址告诉我。”
金小铁一愣:“干嘛?”
周蒙看了一下手表,从包里拿出便签本和笔:“你说,我听着。”
“你要来我家?”
“废话,快说。”
“金镇文峰街道办红星社三组六号。”
“等等慢点儿。”周蒙在纸上划着,念叨着把地址记下,字迹虽然潦草,却出奇的刚劲漂亮。
周蒙啪地合上本子:“我马上过来,你在家等我。”
“哦…”金小铁云里雾里。
周蒙抱着他的咖啡色真皮商务包,坐在公车的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公车里打着二十六度的空调,他解开围巾绕在手上。
车窗外阳光正好,周蒙望着明晃晃的街景,不知不觉困意袭来。
刺溜一声刹车。
“终点站到了,都下车啦!”司机师傅朝车厢内一挥手,乘客纷纷下车。司机推推睡得正香的周蒙:“小伙子,到站了。”
“啊…谢谢。”周蒙转醒,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把围巾搭在脖子里。
前脚刚着地,一阵狂风卷着地上的沙尘朝周蒙脸上扑来,围巾也飞了几丈远。
周蒙顾不得形象,去追围巾。可围巾就像有生命似的,在风中狂奔,就是不让他抓住。围巾掠过一篮子鸡蛋,突然被一只军绿色的胶底鞋踩住。
周蒙抬头一看,一位大爷正对着他乐呵呵地笑。
大爷把围巾捡起来递给周蒙:“这两天风太大啦。”
“谢谢大伯。”周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心想我这戴在脖子里的东西被你这一脚下去还能用么!
大爷摆摆手,继续捯饬竹篮里的红皮鸡蛋,把一个个圆润光滑的鸡蛋摆放整齐。
“对了大伯,跟你打听个地儿。”周蒙从包里拿出便签本,“咱这镇上的‘红星社’在什么地方?”
大爷站起身,指着街道的远处:“前面红绿灯向东拐,一直走到底就是红星社。”
周蒙道了谢,把围巾搭在手臂上,向红绿灯走去。
金小铁从环宇制药回来,给周蒙打完电话,去后院清理了一下猪舍,洗了两棵大白菜搁在水池里,把发黄的菜叶丢到院子里喂鸡,忙完金小铁把里屋门口的厚布帘子卷了起来。
穿堂风一个劲儿地往里灌,夹杂着太阳的香气。金小铁深呼吸了一口,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寒冷,空气清新起来。王虎胖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估计玩得正得劲呢。
金小铁撑着下巴,盘着那张皱巴巴的名片,柔顺的头发被穿堂风吹起,轻拂耳边。
咚咚咚三声礼貌的敲门。
金小铁不用问也知道是周蒙,附近的村民上门来大老远就喊开了,只有城里人喜欢玩先礼后兵那一套。
金小铁跑到门口,吱嘎一声拉开门,看到比他高两个头周蒙,正气喘吁吁地吐着白气,面带柔和微笑:“总算给我找着了。”周蒙把手撑在门框上,笑嘻嘻地望着金小铁:“干嘛这么瞪我,大冷天儿我这么老远赶过来,你忍心让我连口热水都喝不上么。”
你让我白跑一趟的帐还没跟你算呢。金小铁腹诽。他让开道,让身形高大的周蒙进了家门。周蒙绕开低头啄食的母鸡群,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里屋。
金小铁望着坐在条凳上泰然自若的周蒙,没好气地问:“你过来干嘛的?”
周蒙松了松衣领:“我嗓子要冒烟了。”
金小铁脸有些发黑,他压抑压抑再压抑,起身倒了一杯热水,重重地搁在周蒙手边:“喝!”
周蒙望了望杯子,没有伸手,眼神微微有些变化。他掏出烟点上,烟雾迷蒙了他帅气潇洒的面容:“金小铁。”
“干嘛?”
周蒙狠狠吸了一口烟:“实话跟你说吧,保险公司一个子儿都没赔给我。”
“嗯?”金小铁不明白。
“他们说车主不是我,所以不能赔。”周蒙吐出烟,“那车确实不是我的,是我借的。”
“那…你要自己花钱修?”金小铁问。
周蒙伸出两个手指:“我花了这个数,你猜是多少。”
“…两百?…两千?”
“两万。”
金小铁愕然,在他的字典里,这个数够买三台拖拉机了。
周蒙瞅了他一眼:“多亏你把拖拉机开出来,我正愁钱花不掉呢。”
金小铁听出了话语中的埋怨,不知如何反应。
“不怪你,真的,不知者无罪。”周蒙说,“我刚去了交警支队,他们出具的事故责任认定我负全责。”周蒙低头自嘲一笑:“也应该是我全责,拖拉机又慢又吵,你驾驶技术又那么精湛,对吧。”
金小铁有些不自然,刚才的气势被周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