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有了杀意
那道金属撞击声是那么深刻,充斥在这个安静的内室,就连浴池中那平静的水面也被惊起了阵阵涟漪。
就在声音响起的那一霎,男子双眼在这一刻蓦地睁开
那一双素来含笑的眸中闪过一丝狠绝与杀意。
只见他双臂一振,指尖一撩,不知从何处挽来了一截白纱,蒙住了女子双眼。
忽然感觉双目被白幕遮挡,江九思眼睫毛轻微颤抖,看不清面前那人,心中原本充斥着的那汹涌的浪潮顷刻被男子周身散发出来的冷气扑灭
白纱滑过女子眼眸,脸庞,直到耳畔,最后从她颈脖翩然滑落。
终,飘忽落地。
她转身,蓦然回首,男子脸上早已重新戴上面具,立在不远处,正负手而立,眸中一闪而过的是让她心惊的杀意
他竟然对她起了杀意,只是因为她想看他的容颜吗
“你想杀我。”
女子的声音没有波澜,还带了一丝疏离。
玉镜楼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空气都像瞬间被冻结了般。
然后是他沉沉带笑的语气,轻轻道。
“你想看本座的面容,为什么”
这一刻,她觉得却觉得他的笑很渗人,让她想逃。
当然她也这么做了,没有回答男子的话,抬步便往外面走。
不知道为什么,玉镜楼似乎从女人方才的眼神的中看出了淡淡失落,惆怅还有逃
这种感觉令他微微皱眉,玉镜楼早先一步闪身到江九思面前,苍白双唇一勾。
“你不冷吗或者是你就想这般出去”
江九思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衣衫全已湿透,此时湿哒哒黏在身上,也不知道她的玲珑曲线被这男人瞧去了多少。
她咬牙切齿,“玉镜楼”
方才的一切早已烟消云散,此时女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揍他丫的
河东狮吼一出口满屋跟着抖三抖
玉镜楼眼中方才的那抹冷意早已不再,替代的是浅浅笑意,趁女子完全失去理智前先一步夺走话语权,“咳咳,案情进展如何了。”
一说到案子,且还是发生在皇宫中的人肉案,江九思方才的火气已消除大半,她道。
“人骨是拼出来了,只是不知死者是何身份,还需要继续勘察。”
玉镜楼穿上一旁早已备好的里衣,轻恩一声。
“近日让尧风随着你一同吧,对于皇宫,他比你熟。”
她知道玉镜楼派尧风陪同查案的目的,她对于宫中那些眼高于顶的人来说是一个新面孔,但青天司的人却不同。且尧风又是右护使,办起案子来想必会少了一些弊端。
江九思瞥一眼男子此时看起来祥和的眉眼,不得不说,玉镜楼对于她还算不错,许多事情都在为她考虑。
她的目光放于男子那张面具上,映着水中凌波,银色面具恍如置身于光圈中,看不真切,江九思眸色幽深
可是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抿抿唇,没有开口。
“你身上的毒,我会想办法帮你解的。”
说完,江九思便不再停留,转身而去。
待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室中,玉镜楼眸底的笑意也瞬间敛去,他伸出手抚摸上自己的胸口,就在方才。那里痛到了极致,直至承受不住突然晕厥,好在江九思即使施针帮他控制住了毒素蔓延。
没错,毒没有解,应该说,中了毒罗兰的人活不过一日,只是他内力深厚,强迫自己用内力抑制毒,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玉镜楼负手望着窗外,风卷残云,想要他死的人,他一定会一点一滴还回去。
这时,只听嗖一声他的耳边滑过一阵风声。
在下一刻,一身绿衣的尧风已站在男子面前,看着玉镜楼刹那间变得毫无血色的唇瓣,尧风脸色十分焦急,道。
“主上,是我没有及时阻挡江姑娘”
玉镜楼一抬手,阻止住他接下来的话。
“不管你的事。”除非是他默许,否则别人难近他身旁三尺。
尧风也知道主上的意思,江姑娘是主上有意放进来,也没在多说,只是他看着玉镜楼这副孱弱模样,心中实在不忍心。
“主上,你的毒”
“不用再多说了,区区毒罗兰罢了,本座还死不了,那夜阻拦马车的黑衣人身份查出来了吗”
尧风面色有些犹豫,皱眉道。
“派人去追踪了,只是那些人似乎是早有准备,追到城外河边时,只见到一堆服毒而尽的尸体。”
“服毒”男子冷笑,“看来那些人还真是机关算尽啊,本座已知晓了。你下去吧。”
尧风抿唇,并没有要走的样子。
玉镜楼挑高凤眸,“还有事”
尧风继续抿紧唇,看着一旁泛着水波涟漪的池面,似乎还残留着丝丝药香,方才江九思偷溜进来已有大半个时辰,虽然不知道主上和江九思在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方才女子那如豪猪般嘶吼声他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的。
心思单纯的尧风心中打着小九九。
“那啥,主上,江姑娘和那战统领关系好像不错,这几天都待一块儿额哈哈属下只是随便说说呀爷你别用这眼神瞧我啊啊啊啊啊”
尧风小子一接受某人投射来的那似笑非笑眼神,感觉到了危险离自己又近了一步,连忙一跳两尺高
“主上大人,属下似乎还有事情没做,先走了啊哈哈哈dashdash”
语罢甩起风火轮蹭蹭蹭跑个没影。
室内,只留男子低低一笑,笑意覆上眉目。留得一弯唇角淡白弧度。
宁静,温和,似在回味。
出了主院,江九思换了身干净衣衫后便没做停留,一口气冲出了青天司。
不知道为什么,和玉镜楼待久了,对于他,自己心底总有一个猜测,那个猜测太没根据,还有些无厘头
以至于方才竟然萌发了想拆掉他面具的想法,面具是那个男人的逆鳞,是他全身想隐藏的东西,不可触摸。
江九思用劲晃了晃头,想晃掉那一个荒谬的想法,他怎么会是那个人呢。
脚下步子也在加快,无论如何,目前案子重要,已经过了一夜,不知战北烈在宫里查到了什么线索。
后面有人健步如飞,三两下赶上她的步子。
尧风急急叫住她
“江姑娘等一下”
江九思忽地停住,看着竟是尧风,不解问道。
“怎了”
尧风呼一口气,跟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递给她。
“这是主上特地让我给你的。”
看着他手中那黑漆漆的小黑木牌,江九思挑眉,神情十分嫌弃。
“这是什么玩意儿”
一听江九思口中的嫌弃之意,尧风一下子就不乐意了,将木牌强塞进江九思手中,“这可是好东西只要有这牌子,哪怕是当今皇上见到都要看你三分脸色说话,哎,也不知主上怎么突然这么大方”慢慢地尧风声音越来越少,乃至于江九思根本没有听清他后面的话。
不过她也捕捉到了尧风话中的重点,这玩意儿哪怕是皇帝老儿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这不禁让她多看了手中那小黑木牌两眼。
得不要白不要,有了这玩意儿好做事。
“帮我谢谢你家主上,先走了,挥”
皇宫,伍德门处。
经过寿宴风波后,皇宫内外的禁卫军守卫增了一批又一批。
战北烈穿一身银色铠甲,腰挎大刀,站在伍德门旁的偏室内,听着手下的报告,脸色极其阴沉。
“统领,除却西太后的延禧宫,宫内所有地方都已勘察,均未找出人体头颅与四肢”
小侍卫一边说着,头也埋得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
战北烈面无表情,道。
“恩。”
小侍卫偷偷瞥一眼他脸色,接着道。
“额失踪人数除却舞美人外,还一个人便是跟在西太后身边的一个侍婢云姑姑。”
“哦有两个人啊。”蓦然一声带笑回应,惊得众人抬头,随即只见着一身白衣的江九思缓步进来。
本来整个内室还处于凝滞的氛围中,在这一片寂静里,有人翩仙而入,衣袍雪白拂来,带着一丝醒神的淡淡药香,正如初见那般的味道,亦是没有变。
见江九思含笑的嘴角,战北烈原本冷然的面容有些缓和。
“你来了。”
江九思朝他扬一扬眉,算是打了招呼,随即看着那名小侍卫。
“你说失踪女子有两名。”
“恩,是的,只是那位云姑姑之前请辞出宫,也不知是否真的回了宫,属下想着事态严谨,不敢放过一点蛛丝马迹。就一齐报了上来。”
“为何说不知那云姑姑是否真的回了宫,难道宫内守卫没有将每日出宫人数载入名册吗”
小侍卫赶紧回道。
“派人去问了,是有云姑姑回宫的记录,只是延禧宫那边的人却咬死说她并没有回宫,属下也不是很清楚”
江九思颔首,大概明白了事情梗概,眸中笑意不减道。
“想弄清楚还不容易,去延禧宫看看不就知道了。”
旁边一直静默不语的战北烈忽然冷声道。
“延禧宫是西太后的寝宫,哪怕是陛下也不能随意进去。”
江九思看着战北烈严肃的俊脸,知道他这是为自己着想。不过,她江九思从不会干没有把握的事情。
她拿出腰间一块牌子,嘴角笑意深深。
一见那普通的玄色木牌,战北烈先是皱眉,随后眼中划过一抹不可置信之色。
“这是是青天令”
随即他像是明白了什么,低声道,“那个人竟然把这个也给你了”
“啊青天令是啥东西就是这个小木牌吗”江九思心中狐疑,这玩意儿当真那般厉害
显然战北烈也不想解释太多。他只是恩了一声,“既然有了这个,那就去一趟延禧宫吧,不过西太后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待会儿你记得要谨慎说话。”
“安啦走吧走吧。”
江九思拍拍战北烈肩膀,哥俩好的拉着他结实的臂膀往外走。
小侍卫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大一小的背影,抠着大脑袋瓜。
咦方才他咋觉得他们统领的耳朵根有点红捏
小侍卫抠脑袋继续抠脑袋
这些老大的心思搞不懂啊搞不懂
跟着战北烈一路拐弯向着后宫而去,路过层层宫墙,此时江九思不得不叹息南越能称霸几国的实力,看着这简简单单的宫道宫墙都无比大气。
西太后是先皇的正妻,却不是如今南越皇亲母,南越皇亲母早在他登基为帝之前就已香消玉殒了,后来追封其为东太后。
西太后无子嗣,这是她心中最大的痛,不得不亲眼扶持别人的孩子上了皇位,如此能隐忍的女人。想必不好对付。
此时已临近午时,日头正烈,眼前的玉阙金宫正处在这璀璨的光华中。
很美,很华丽。
看着近在咫尺的延禧宫殿,江九思不禁问道。
“那日皇上寿宴,怎么不见这西太后”就算不是亲生的,这一国之君寿宴也应该出席走走场面吧。
战北烈看了看她,脑中还在回想着江九思之前指尖无意掠过他手腕时的奇异感觉,脸色有些微的不自然。
“西太后近日身体有些不适。”
江九思没有注意到战北烈奇怪的神情,听罢后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走向延禧宫。
延禧宫门口立着两名宫女,年纪稍微大点的看着来人是战北烈,先是有些惊讶,随即还是福身道。
“奴婢见过战统领,太后娘娘此时正在午眠,不知统领来此有何事”
这话说得恭敬。只是话中的意思却十分明了,表示太后没空,你们来了也白来。
看来这西太后还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竟然连手下的人都这么眼高于顶,知道识人说话。
江九思却上前一步道,“两位姐姐可否通报一声”
话还未说完,那个宫女立即就打断她。
“你是哪来的后宫之地怎容男子随意进出”语罢,眼中还皆是鄙夷之色,实在让人觉得不舒服。
后宫乃皇宫重地,的确不允许其他男子任意出入,战北烈身为禁卫军统领,则另当别论。
只是她此时好吧,为了不暴露身份,她现在的确穿着男装,且又是生面孔。
战北烈皱皱眉,刚想说什么,就听殿内传来一道声音。
“是谁在外面喧闹”
步出殿门的是一个约摸四十岁左右的宫装老人,眼睛瞪着外面的人。
两个宫女一见她便立即福身道,“崔姑姑。”
原来是太后的贴身姑姑啊,江九思抬眸,饶有趣味的看着那个崔姑姑,宫中的女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即使是奴婢
譬如这个崔姑姑,还真奇怪,明明已经在殿内看了许久好戏,非要等到了此时才出来。
“这不是战统领吗来此何事啊”
像是才看到战北烈一样,崔姑姑客气说道。
战北烈是个硬儿郎,不善于与这些女人们唇齿相争。江九思却不依了,她含笑上前道。
“在下是青天司的人,奉皇上谕旨调查寿宴之案,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太后娘娘,不知姑姑可否行个方便”
一听是青天司的人,崔姑姑突然皱起眉头,这下可不好办了。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道。
“且等等吧,容我去禀告太后娘娘。”
江九思笑笑,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好勒好勒。”
不出片刻,崔姑姑出来,眉目也有些缓和,道。
“两位且跟我来。”
一进这延禧宫便闻到了股香味,是寺院中那种特有的檀香,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层层森色系的层层纱幔,殿内装饰奢华,云顶檀木为梁,玉璧镶嵌着水晶宫灯,映亮了暗沉的大殿。
隐约可见在帘幕深处倚在卧榻上的那个整个南越地位最尊荣至高的女人。
崔姑姑给似乎是看呆了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江九思这才回过神,刚想抬步上前。
却不料有人伸手挡住她,先一步开口。
“臣战北烈见过太后。”
里面的人似乎此时才睁开双眸,西太后声音冷然。
“哦战家的那个孩子吗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这太后真会绕弯子,明明知道他们来此的目的,还要如此拉家常。
似乎是现在才瞧到站在战北烈身边的江九思。
“这人是谁崔姑姑如今你也是不管事了吗什么腌杂东西都放进来”
江九思冷笑。明显这西太后是故意找茬。
既然西太后会让崔姑姑放她进来,就已经知道了她此时代表了青天司,却还是要当面嘲讽她,呵呵,还真有意思啊。
江九思面容平和,并不因西太后的话露出恼怒或者是不堪。
她目光一抬,眯眼瞧着层层帘幕后的那个人影。
“属下也是奉命行事,今日来访只是想向太后娘娘找一个人。”
西太后冷哧,似听到了某种笑话般。
“奉谁的命谁给你的胆子敢来问哀家要人了青天司吗青天司又如何,若不是那玉镜楼连君臣之道都不懂了吗”
她身为一国太后,乃是为人上人,从入宫起就没有怕过谁,当然也不会把一个青天司放在眼中。
的确,江九思知道这个女人的骄傲,但是她若是没有把握亦不会来这里让人挖苦。
看着空气中无形中的硝烟,战北烈不禁皱深了眉头,今日突然来延禧宫实在有些不妥。要查云姑姑的办法很多,不一定要用这种。
他看着江九思,刚要冒出口中的话却在看到“少年”那明丽双眸的一刻生生吞了下去。
江九思眼神闪烁,唇角扬起一抹弧度,似黑夜里的妖艳蔷薇,美绝。
“太后可知青天令。”
青天令
本还侧卧于塌的西太后蓦地坐起,她的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这个词,她像是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听过,那种沉寂在岁月里的记忆鱼贯而出。
只听帘幕里面清脆一声响
不知是什么贵重瓷物落地,惊的一旁的宫人立即俯身下跪,头低的不能再低。
众女婢高呼
“请太后息怒”
江九思心中一动,瞥了一眼手中那小黑木牌,想不到这玩意儿这么厉害不禁有些好奇玉镜楼给她的这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下一刻,就听得西太后怒吼声起
“谁给你的胆子竟敢用此物威胁哀家看来近些年你们青天司也越来越不把皇威放在眼中了”
到了此时战北烈也不得不站出来,他拱手朝着西太后方向。
“太后”
话还在喉间,却被西太后扬声一止
“战统领连你也想来威胁哀家吗哀家竟然不知道原来战家的人与青天司还这么熟。”
青天司一直是独立机构,皇帝信任青天司的另一个原因便是青天司向来不和朝中官员有任何牵扯,可谓是一股清流。
只是如今西太后这番话一出来,则让战北烈无从开口为江九思辩解,只要他再说一句,那就如同触犯了皇威逼得他不得不硬塞回去自己要说的话。
战北烈当然知道西太后的意思,他绷紧身子立着不动,只是那放在身体旁侧的手指关节捏得卡卡响。
江九思微笑,拍了拍战北烈僵硬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她看向帘幕里那人。
“太后娘娘这是哪里话,属下也只是有个小问题来询问您啊,娘娘切莫不要把此事想得太大了。”
如今各国使臣还在皇宫中待着呢,各个想瞧着这南越出丑,如果西太后是个聪明的人,就不会把今日的事闹大,毕竟西太后和皇上不是亲生母子,如果真的闹去了皇上那里。皇上是偏袒青天司还是她西太后都是有未可知的。
不得不说,江九思已经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会发生的事儿和如何解决,全部都过了一遍脑子。还是那句话,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即使今日没有这青天令,她也能保得自己全身而退。
大殿内瞬间沉寂了一瞬。
崔姑姑一见那缓缓步出的人影,立即抬手撩起最后那层遮挡众人的帘幕。
珠帘清脆,西太后也款步而出。
她一身华丽衣袍,偏暗红色,头戴八宝凤簪,衣裙逶迤于地。脸上妆容虽精致,却遮挡不住脸上那岁月的痕迹。
一步一步间,自有一种雍容神韵。
她走出来后的第一眼就将目光投向了江九思,冷傲开口。
“说吧,你要问什么。”
江九思又笑,眼神转了一圈这殿中众人。
“不知太后宫中是否就这几名宫人伺候”
西太后显然没想到她是问这么一个问题。
她坐在凤雕纹的长椅上,皱眉道。
“哀家不喜热闹。这几人已是足矣。”
“奥”江九思若有所思的笑笑。
“咦,那小人怎没见到那位云姑姑呢”
西太后脸色不太好,觉得江九思这是在一次又一次挑战她的权威。
在西太后又要发怒前,她身边的崔姑姑突然俯身在太后耳边低声道。
“太后娘娘,云姑姑不是出宫看望家人了吗这还没有回来呢。”
太后这才像是记起来什么一样,颔首。
“是的,哀家记起来了,她是回去了,哎这人老了记性也差咯。”
见到这一幕,江九思和战北烈对视,互相投来一个含有深意的眼神。
战北烈手下的人不是说那姑姑已经回来了吗。
她看向西太后,“那位云姑姑当真没有回来”
西太后神情中已经有了一丝的不耐,崔姑姑赶紧扶住她,对着殿上站着的两人。
“战统领,太后娘娘近日来身体一直不妥,既然你们该问的也都问了,就快快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终究没在多问,躬身说了句告退便出了延禧宫。
出了延禧宫,战北烈脸色阴郁,不说一言,江九思却眉目含笑,神采飞扬。
他疑惑问道。
“你何如此高兴”
“为何不高兴”
战北烈狐疑,方才没有问出什么有效信息,她怎么
思及此,战北烈又抬眼,看着“少年”凝眸笑意。
莫非
江九思笑眯眯得对他眨眨眼。
“没有信息便也就是最好的信息。”方才提到云姑姑时,虽然西太后极力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可肢体语言可不会骗人。
说完也不管战北烈更加阴郁的脸色,她眸中笑意加深,伸个懒腰。今天儿,对着这个老女人真是累啊。
拍拍战北烈肩膀,“得,你也继续勘察遗失的头颅和四肢。我昨天晚上一夜没睡,困死了,先回去了喂。”
回到了青天司,一见到了那张可爱大床,江九思倒头就睡。
直到明月高悬她也没有醒,江九思睡的及其不安稳,眉头一直皱起,被子紧裹。
有人脚踏月光而来,衣袖一拂,关闭的门扉无风自开,没有一丝声响。
他凝眸看着床上的人儿,她脸上的眉都要皱成了一个小疙瘩,似觉得有些碍眼,伸手想帮女子拂平她紧皱的眉间。
手刚刚要触碰到她脸庞,女子眼睛一睁,黑夜中亮若星辰。
想也没想便抬腿横踢男子
啪,没踢着。
耳边却传来男子低低笑声。
一听这熟悉的笑声,江九思立即怒上眉梢
“玉镜楼趁我睡着了你要对我做什么”
江九思怒视自己床前的那个人,脑中又闪过那天在浴池时发生的一幕,更加将自己的两个可爱小馒头护住
玉镜楼身子隐在暗处,看不清面容。
他素来含笑微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趣味。
“想不想看点有趣的东西”
江九思的小脸瞬间崩塌dashdash
大晚上的。
孤男寡女的。
看有趣的东西
她眸中掠过一丝震惊,他他他不会真的要来霸王硬上弓吧
“你在想什么”男子的声音挺起来似乎要是在憋笑。
江九思有点呆住,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走吧。”
玉镜楼语罢,衣袖一卷,便将女子卷入怀中,接着便见认真急速一闪呼呼风声掠过耳边,江九思感觉到身子瞬间腾空,她心中不可置信,难道自己就这么飞起来了
她努力睁开被风吹得有些生疼的眸子,才发现男子速度太快,身边的景物全部都闪电般掠过,根本不容得她看清任何东西。
看着男子脸上银色面具,混合着月色光华,更显朦胧。
“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男子不说话,只是将怀中的人儿拥得更紧。
几个起落后,两人也终于落地。
看着眼前熟悉的宫墙,江九思拍拍还在因为快速飞驰而蹦蹦乱跳的小心脏,惊咦了一声,心想这人把她带来皇宫干什么
就在两人站定片刻之后,头顶宫墙上暗了暗,悄无声息飘下一个黑影来,下一刻那人单腿跪在玉镜楼面前道。
“主上,宫内路上巡逻的守卫已换完,现在全都插入了我们的人。”
玉镜楼轻嗯一声,银色面具滑过一抹幽光,他抬袖,一拂,黑影迅速消失于黑夜。
“走吧。”
他话落,已抬步先走。
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能把自己的爪牙伸进天子脚下,皇宫深处的人,单只是一个掌司使那么简单吗
女子眸色暗了暗,也跟了上去。
近几日经常出入皇宫,江九思已对皇宫内的路十分熟悉,只是玉镜楼带他走的这条,似乎有些偏啊,一路上来都没有看到巍峨大殿,或者是美景园林,还有一种阴气弥漫的错觉。
在历朝历代的皇宫中,恐怕也只有那一处地方此般了。
“你带我去冷宫”
“跟我来便知。”
片刻后,两人脚步停住。
江九思抬头看着眼前这座破败不堪的大殿,殿门前挂着一个牌匾,月色太重,已是看不清牌匾上雕刻的字。
“尧风得到消息,说宫中曾有人说前几日见过那个云姑姑来过此处。”
什么云姑姑来过此处。
不顾身旁男子,江九思抬步就想进去瞧一瞧。
这时玉镜楼抬手拉她在身后,“别慌,跟着我。”
跟着我
如此熟悉的动作,如此熟悉的话,多么像那个人。
冷宫外吹来一阵阴风,惊醒了还在遐想的江九思,她晃两下脑袋,又跟紧了些。
“其实你可以让尧风带我来的。”
“我不放心。”
简简单单两句话,却让江九思霎时间住了口。
她摸出怀中的青天令,“喏,这个还你。”
她知道这个东西很牛逼,想必如此厉害的令牌对整个青天司来说都及其重要。
男子停住步子,盯着她手中的青天令,没有接。
正在此时,一道鬼魅黑影从冷宫门口一闪而过。
玉镜楼首先发觉异样,立即将江九思拉扯在怀中,看着方才飘荡黑影的地方,眯眼。
“谁”
黑夜中,声音冷寒刺骨。
江九思拨开他的手,看着破旧不堪的冷宫门口。装鬼吓人吗
她是干哪儿行的和那些玩意儿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他们。
江九思冷哧一声,丝毫不惧。
“这冷宫还真是古怪。”
月光慢慢穿过破旧窗棱,投射在冷清的宫门,吱呀一声,门应声而来。
一抹森冷之气从冷宫内扑面而来,烛光刹那亮起。
一个素衣的宫女微缩着脑袋,十分谨慎的走来,立在门口,手中拿着一盏微弱的蜡烛,照亮了她此时蜡黄的小脸。
双目无神的掠过两人,没有一丝起伏。
“你们是哪宫的”
看着这个小宫女,她就像没有了魂魄般,不由让江九思皱了皱眉头。
她鼻尖微皱,很快便察觉出了异样。饶有趣味的暼一眼身旁的玉镜楼,想着你还真没白带我来这一趟。
自从这冷宫大门被打开以后,除却那抹凉意之外,还飘来了淡淡异味。
“是檀香。”玉镜楼看着江九思。眸中带笑。
江九思勾唇,“没错,正是檀香。”
而且这股香味和西太后宫中的太过相似,让人不得不把两者联想到一块儿。
小宫女看着两人的对话,有些战战兢兢。
“嘿,姓玉的,你知道这里住的是哪位娘娘吗”一边问,江九思一边往里走。
还不及玉镜楼回答,小宫女就拦住她。
“别进来别想伤害我家娘娘别”
看着她分明已经极度害怕却还要假装威慑的样子,江九思微笑,绕过她继续走。
突然,一道黑影从里面冲出带着一股恶臭气息直直扑向江九思。
眨眼睛,她只见到一双通红且如深渊的眼睛。接着,一双利爪袭向江九思脖子。
“拿命来你这个害死我孩儿的贱女人”
那充斥着恶心污垢的指甲离江九思只有咫尺,她侧身一挡,手臂一抬,啪一声将那魔怔般了女人击倒在一旁。
小宫女惊呼一声
“娘娘娘娘”
小宫女眼中满是爱怜,哭泣着抱紧在自己怀中瑟瑟发抖的疯女人。
江九思看一眼玉镜楼,“这女人是谁”
“贵妃徐氏。”
“哦。”
“西太后的侄女。”
“哦。”突然,女子眼眸蓦地凝住,“她是西太后的侄女”
玉镜楼不置可否,立于暗处,他似乎有意避开着光线。
她又将目光看向那个疯癫女人,思虑了良久,看向暗处的男子。
“我们走吧。”
男子挑眉,觉得这不似她的风格,什么都要戳个底朝天才罢休的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想知道云姑姑去了何处,冷宫可是个很好的线索。
“不进去看看吗”
“不了。”
“嗯。”
黑夜中忽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将来路冲刷了一遍。
男子用外袍挡住滴落在女子身上的雨水,两人就这般离去。
雨夜,深宫,满地静寂。
而,江九思一直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自然没有看到男子早已泛白的脸,和滴着血水的衣袖
这件事到这里算是到了一个瓶颈期,宫中的人,特别是女人,不会平白无故的失踪。西太后或冷宫都与此事有着紧密关系。
还有那个失踪已久的舞美人,很可能就是死者。
现在只有等战北烈找出死者头颅与四肢,重装肢体,再议案情。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展,只是此时,让江九思十分困扰的情况是
她站在玉镜楼所住的主院门口,手悬在空中,敲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而她的另一只手,捏着青天令。
自从去了冷宫回来后,玉镜楼就将自己关进了屋子,已有两日没有出来,虽然她是想来还青天令的,但的确还有其他目的。
他是不是控制不住毒素腐蚀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担心自己下次见到的是男子冰冷的尸体。
犹豫再三,手终要敲了下去。
正在此时,门蓦地打开,江九思对上了尧风通红的双眼,很明显,他应是一夜未睡。
“江姑娘”
江九思没看他,目光落在尧风手中那个满是血水的木盆中,脸色立即变了。
“这是什么他到底怎么了”
说完就想冲进屋中。
尧风叫住她,“江姑娘别主上说他不想见人”
江九思步子顿住,转头直视尧风的眼睛。
“告诉我,他是不是毒发了。那个毒罗兰,到底是什么毒连你们都没有办法弄到解药吗。”
其实她更想知道的是那夜阻截马车的黑衣人到底是谁派来的,玉镜楼和他们到底又有怎样的牵扯。
尧风的神情也不是很好,“江姑娘,你还是别问了。主上说了,青天令先放在你那里。他要闭关。”
闭关是真的要闭关还是这只是借口。
尧风的眸色很决绝,似乎只要等她跨进去一步,他就会拼命拦截。
这时候,外面急急派来一绿衣人,他的身后跟着另一名男子,身穿禁卫军服。
一看到他,江九思便知道是战北烈有线索了。
果然,那名禁卫军侍卫看向江九思连忙道,“统领让九公子速去皇宫。”
江九思抿抿唇,看一眼内屋,敛眸,沉思。
禁卫军侍卫已有些等不及,催促着她,“九公子九公子”
罢了,宫中的案子也算是帮青天司了,她看向尧风。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记得速来宫里通知我。”
语罢,她立即转身,随着禁卫军而去。
屋内,层层床幔里,隐约可见一个人影。
有风从窗口夹缝中吹来,一缕发丝从床头悄然滑落,只不过原本的如墨的青丝此时却是惊人的白,如冬日里皑皑白雪,冷透,仿佛如断了的弦,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