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5
安野整理好所有资料最后一个离开临时会议室。他脑海中反复回想着今天的所见所闻,又是一宗疯狂的杀人案件,而且时间紧迫任务艰巨。如果他们不能赶在凶手完成目的之前,那么这宗连续杀人事件将记录在无法侦破案件本中,奖金与预算会减少不说,最重要的,无法安息那些死去的灵魂,有愧于「荷鲁斯之眼」的美名。
「在想什么?」宗正义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交叉双臂,在安野路过时叫住了他。
「呃?」安野懵懵地回望,「你没和他们一起回酒店吗?」
宗正义举起刚到手的文件夹摇了摇,纸还是热的:「艾篙给的。」
「让我看看。」安野伸手去拿,宗正义一下举高过头,「呃……」
「该担心身体的不是,是你吧。」宗正义呵出口气,「去有光线的地方也能看,不必心急,它没长腿。」
「也是。」安野勉强扯出个微笑,弱弱地收回手。
「走吧。」宗正义转身向前走去,他的背影高大、宽阔,就像伫在战壕沟前的壁垒,坚不可摧、令人踏实安心。
酒店离警局两条街,走过去也就十五分钟的脚程,可宗正义刚出警局就拦了一辆出租车,不顾安野的反对把他打包塞进去,扬长而去。
夜里的金都灯红酒绿,他们在闹市,这个点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沿街小贩出来摆摊大声叫卖,逛夜市的行人来来往往,行驶中的车辆时不时要停一下为他们让路,空气里弥漫着烧烤的香气,让人垂涎三尺。
「车费我不报销哦。」安野赌气地说。
「不在乎这点钱。」宗正义靠在后座上,不停挪动位置,却总是找不到舒服的角度。
「该死的有钱人。」安野学着陆桥河的语气,脱口而出。
「以后离那小子远点,听到没?」宗正义皱眉,微微眯起眼睛,以长辈的口吻道。
「和谁交往是我的事,陆桥河很幽默,除了这点,总体来说还是个不错的人……」
「就是这点才令人担心。」宗正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可怕。
「我今年24了。」安野不需要别人告诉他该怎么做,宗正义是个好上司,对他也很好,但就是喜欢管着他这一点,让他烦躁。
「两年前,那个哭着要我指导的人,是谁?」宗正义锐利的目光笔直戳进安野的心脏。
「唔……」说到往事,安野脸红起来。
「24了,翅膀硬了?」宗正义习惯性用家长的语气对安野进行教育,他了解安野,比安野自己对自己的了解更甚。
安野不说话,撇过头装作无视宗正义的样子。他才不想听啰嗦的人生会谈,连身体都照顾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呃,好吧,安野也只是自己吐槽下,他不敢对宗正义说,就像每个孩子不敢当面大声反驳他的父母,这不单单是一种尊重,更是一种爱。
「呀,你们是父子吗?」开车的司机见气氛不太妙,想来缓和下,「我和我儿子也经常吵架呢,小孩子长大了就不听话,总觉得父母是来妨碍他的。只有出了社会才知道,父母可是世界上最他们对无私的,到时候就知道要听爸爸的话了。」
「……」安野脸青一阵绿一阵,看吧看吧,连旁人都误会了,可见宗正义的控制欲强得变态!
「嗯,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对他更好了。」宗正义点头道。
「胡说!」安野刚说出口就意识到了糟糕,捂住嘴也来不及了。
「嗯?」宗正义斜眼望他。
安野心一横,豁出去了:「有个人,他曾经救过我的命……」那是安野还小的时候……
「那个人对你很重要?」宗正义不经意地问。
「嗯,很重要。」安野握拳,陷入思绪之中。
他想成为一名警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个人……父母不幸逝去后,安野一直跟着奶奶过,经济上虽不比当初,但奶奶很疼他,只要是安野想要的东西奶奶都会给。这段时间还有个人进入了他的世界,将他从无限的黑暗深渊之中拉出来,那个人,安野叫他——正义哥哥。
「师傅,我能支抽烟吗?」宗正义从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包中华烟,叼起一根。
「当然当然,我帮你开窗。」司机立刻解开死死封闭的玻璃,自然风吹进来,与车里机械的冷气形成对比,暖暖的很舒服。
「呼……」宗正义点上烟头吐出几个烟圈。富有男人味的手指夹着烟嘴,配上他淡漠的双眼,浓烈的男性荷尔蒙气味随着尼古丁味一起弥漫开。
安野强行收回自己停滞在宗正义身上的视线。他总是劝诫宗正义戒烟,却又暗自感叹他抽烟的样子超帅,就像好莱坞大片里的那些hero,气场全开。每当这种矛盾的感觉出现,他就觉得自己特别没原则……
宗正义享受着夜风的洗礼,被发胶固定的额发略微松动,随着微风轻轻飘摇。他的眼睛没有焦距,不知望向何处。此时,外面喧嚣的世界仿佛与他出于两个次元,他在看什么、他在想什么,没人琢磨得透。
「你在看什么?」似乎察觉到安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宗正义转头问他。
那双黑眼睛紧追着安野,就像盯上猎物的野兽,让人产生一种几近窒息的压迫感……
「没。」安野做了一次深呼吸,不宁的心绪很快平稳下来。面对任何情况他都不能透露出自己的情绪,时刻保持冷静,这是作为一名侧写师的基本要求。
「资料你拿着。」宗正义变戏法般将那份安野想要的资料拿了出来。
「谢谢。」安野迫不及待地翻开,微弱的灯光根本阻止不了他的脚步。
「我就知道……」宗正义如叹气般说。
「嗯?」安野已听不见旁人的话了……
宗正义伸手揉揉安野棕色的头发,一副长辈的口吻道:「好好努力。」
「嗯嗯……」安野下意识地点头,其实他已经听不见了……
张顾,男,35岁,外来务工人员。没有稳定工作,靠四处打散工维持生计,独居,无任何不良记录。
这些是初步资料上已有的。
这份加详资料罗列出了他的家庭关系、教育背景、手机通讯纪录以及所有资产情况。
在一个月前,他的银行账户里多了一笔汇款,与他目前的收入格格不入,怎么看都不像正常劳动收获来的资金,数额有些夸张。
敏锐的安野当然捕捉到了这一环节,他还发现近半个月他的手机通话次数达到了近半年的高峰值。要知道,像他这种无业单身独居男,会有如此多的电话记录很容易引起怀疑。在通讯技术发达的今天,他这样的人更喜欢用网络工具来与别人交流,这从他的电脑前放了的那个专业麦克风就能说明。
安野向后翻了几页,发现他的信用卡记录最后一条是今天下午三点……在一家百货公司。
咦,这怎么可能?
「宗正……」安野抬起头望向宗正义,他却不在原先的位置了……咦?人呢?
「呃,这位小哥。」司机向安野解释,「你爸爸说先去酒店办理入住手续,你反应过来后直接去房间找他就行了……」
安野定神一看,原来他们的车停在了酒店门口。
「哎,小哥……」司机叫住安野,「你爸爸没付钱,他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神,所以……」
「唔。」安野捂头,被摆了一道啊!
付了钱后他风风火火地闯进酒店大门,按着手机里传来的短消息,停在了508室房间门口。他要找宗正义算账,说什么这么点钱,最后还不是想着法子逼他计入公费……每次都被他牵着鼻子走,感觉真不好!
「宗正,开门。」安野把门敲得乓乓作响。
「嗯?」宗正义开门,正好刚洗完澡,腰间挂着块浴巾,头发湿漉漉的,水滴顺着肌肉线条往下淌。
「说了多少次,洗澡后要穿衣服,会感冒。」安野皱眉,推门而入。明明是个大叔,身材还这么好,没天理……
「麻烦。」宗正义走到桌边,端起一杯红酒,抿了口。
「工作期间,严禁酒精。」安野夺过他的杯子,「好歹你是部长,多注意下个人行为……」
「你总说我爱管你,事实上是你喜欢管我吧?宝贝儿子。」宗正义双手撑桌,将安野围在胸前,带着戏谑的口吻道。
安野往旁边瞥了一眼,一瓶红酒已去了四分之三,怪不得……其实这人的酒量很差,酒品更差,还特别喜欢喝。天知道他的这么多缺点是怎么被掩饰得天衣无缝,几乎在每个人的眼中,宗正义这三个字都代表着完美与强大,崇拜他的无知少男少女,警校里一抓一大把,当然,他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好了,我们高大威武英俊的部长大人,睡觉时间到了,穿上你的睡衣、盖上你的棉被,去见你的梦中情人吧。」安野推着宗正义上床,白色的床被很柔软,刚坐下去就陷进去了。
「嗯……」宗正义拽着安野的手臂,将他一起拉到床上,「一起睡吧。」
「拜托你了。」安野吃力地坐起来,「我还有公务。」
「关于案子?」宗正义似乎清醒了点,「新的发现?」
「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放过了下午三点的交易记录……」安野为他盖上被子。
「这不是你能处理的事……」宗正义又坐起来,揉了揉额角,「交给我吧。」
「又是那些讨厌的潜规则?」安野皱眉,不排除有警察从死者身上拿走信用卡的可能性,倒不如说这是他们的灰色收入,那些底层的巡警经常手脚不干净,与他们关系交好的同时遇见这种问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在等秦淮的验尸报告?」宗正义靠着床头,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嗯。」安野今天晚上没打算睡。
「三起案件,全部都是在早上到傍晚前发生的,其中有两起还是在双休。」宗正义看着安野,「他不会在晚上作案,这不是他的作息时间。」
「呃……」安野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家伙可能有份容易进入被害者家里的工作,或者他扮演着这样的工作,其实也就意味着,他的作案时间是在白天。
「安心休息。」宗正义瞥了眼旁边的另一张床。
「好吧。」安野将手机拿出来放在枕头下,转身走进浴室。
☆、7【7】拾金者
深夜,醉酒的夜归人陆续涌出快关门的酒吧,寂静的马路上晃动着他们的影子,三三两两,嘴里嘟囔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明白的胡话。
「对不起您播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一名长相斯文的男子穿出小巷,走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份报告资料,另一只手播着电话号码,他焦虑地皱着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
「哟,那边的美人,跟我回家啊!」意识不清的醉酒者对着男子粗鲁地吼叫。
男子推了推他的金色框边眼镜,目光不善地向吼他的人瞪了一眼。
「脾气好大,呵呵呵,我喜欢。」醉酒青年来劲儿了,挣脱开同伴的搀扶,摇摇晃晃地向男子走去。
「对不起您播的电话已关机……」一个个号码拨过去,几乎所有的人都关机了。男子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对着最后一个号码按下拨号键,若不是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给这个男人打电话!
「我和你说话呢。」青年堵住男子的去路,满身酒臭。他放肆地打量着男子,半眯着眼睛,狂妄又猥琐,令人恶心。
男子尽量忽视他,把注意力集中到电话上。
「喂?」响了两声后,电话意外地接通了,那一头传来轻佻至极的声音,「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可爱的书呆竟然给我打电话?」
「谁是书呆!」男子推开挡路的人径自向前走,「陆桥河,你们的房间多少号?还有,我现在在振安路,该怎么去酒店?」
「嗯,这个问题啊……」陆桥河故意拉长声调,「秦淮,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嘛……」
「臭娘们,老子和你说话是看得起你,竟敢无视我!」后面传来一声怒吼,接着那名醉酒青年便向秦淮狠狠挥出一拳。
咚!一声闷哼,随之,电话断了。
在夜间匆匆行走的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