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9
他还能强迫她认了不成,刚刚她的话里除了像王大爷递了自己的身份,无忧还在透露出自己和王大爷的情分不浅,相信就是三皇子想要做点什么,也要顾及王大爷的心情吧!
无忧不担心莫志聪的身份会被识穿,当日王大爷带莫志聪进府只说是故人之子,相府中也只有相爷,李氏和她知道莫志聪的真实身份:王大爷担心府里的下人知道莫志聪的孤儿身份,会踩低攀高,轻视与他,没想到一时的善心之举,今日成全了无忧。
三皇子若是还不甘心,认定她是苏无忧的话,唯一方法就是三皇子派人去苏家请来熟悉她的女眷,不过无忧算过了,一来一去怎么着也要一个半月,她的时间够了,只要现在能缓解点三皇子的疑心,那么她就有足够的时间为王大爷破解梁人之威胁。
只要能救下王大爷的命,那么即使被识破了她也不怕,她会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撇清王大爷和相府,可能她还有一份生机:只要相府这把伞不倒,不管是谁,哪怕就是当今的圣上,也会顾念着老相爷的情谊,王家少子,就是她这个外家女也稀罕了起来,何况她还是颇得相爷和两位舅舅的宠爱,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
好在三皇子虽然一时还未能放下心来,却也没有将她和苏无忧联系起来:谁能想到养在深闺的女子会一身男装,从容的出现在边城,还光明正大的进了军营,三皇子怕是疑心再重,一时半刻也想不到。
“你这孩子,一时我还真没认出来,……咳咳……倒是长得越发俊朗了。”王大爷轻咳两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男儿所为,哪里施了什么大恩,吾等身为皇上的臣民,自当忠君报国,当日所为,也不过是为君分忧,江州城外百里之处,竟然有盗贼横行,那不是给皇上添堵吗?”气若游丝,但丝毫不减王大爷的君威,这番话说得异常艰难,反而更能打动人心。
无忧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王大爷果然是狐狸,这话圆的,真是滴水不漏,就是以后无忧的身份真的被拆穿了,也不会累了相府和他,无忧补脑王大爷,半点也不恼:保住的相府,保住了大舅舅,就等于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小命。
无忧到了这时,算是知道王大爷的道行绝对在她之上:你这孩子,一时我还真没认出来,这话说得可不一般二般的有深意,就是以后三皇子发难,他就可以将这话拿出来挡——我不是说了吗?这孩子,我一时没认出来:另一层含义就是无忧换了男装,我没认出来。
无忧在王大爷的示意下站了起来,她此时谨记着周神医的吩咐要少说话,她刚刚已经说了很多,现在不该再说了,她站起来后,便默不出声的抬起头,看着床上的王大爷,也让自己的身形暴露在三皇子看清楚,大大方方的让他看——他只有眼看清楚了,心才会迷糊,皇家的人都是水里磨出来的人精,尤其是像王大爷这样手握重兵的人,身边出现的任何风吹草动,他们都会谨慎再谨慎,所以她的态度一定要大方,半点都不能显示出心虚,底气不足。
“长得是挺俊的。”三皇子看完,注意力不再放在无忧的身上:“王元帅,本宫今日请来边城的周神医为你诊治,眼看着大战在即,希望元帅能药到病除。元帅是我朝栋梁,父皇甚为倚重,本宫此次监军,受益颇多,元帅军纪森严,爱兵如子,本宫为我朝有将军这样的猛将而心生慰。”
王大爷听着三皇子如此说来,立刻挣扎着起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跪在地上,却差点儿倒下:“三殿下折煞微臣了,微臣年纪渐长,身子骨渐虚,此次出征途中就身染重病,好在三皇子为臣监军,将军中事物安排得当,微臣实在是惭愧之至。”
无忧到这时算了听出来点味儿来了,这三皇子是眼馋王大爷手中的军权,所以才跑来监军了。
“王元帅这是做什么,赶快平身,元帅还病着呢,怎么能下地?”三皇子很温和的上前亲自扶住了王大爷,然后呵斥周神医:“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为神医诊治?”
无忧心中暗恼,这三皇子也知道天寒地冻的,怎么能让王大爷从暖乎乎的被子里爬出来,嘴里说是快快平身,为啥还要等到王大爷真的跪在地上此说:皇室的人肚子里果然都是九曲十八弯。
不管无忧心下怎么心疼王大爷,恼怒三皇子,她的面前都是感恩戴德的看着王元帅,恨不得替他躺在床上才好。
周神医仔细的为王大爷把了脉,望闻问切了一番,神情平常,未曾再见失态之情,不过无忧可不曾错过他手指一瞬间的僵硬。
那动作,让无忧的心一沉,一种巨大的恐惧扑面而来:她似乎猜错了一些事情,王大爷不是装病,他是真的生病了。看周神医的刚刚那一个小动作,似乎王大爷真的病了,而且这病很严重,来的也蹊跷,同为医者,这点还能看出来。
无忧当真得想要上前问出来了,只是她不能出声,三皇子还在这里,她不能露出异常,至少在不知道情况的时候,不能让三皇子知道她已经看出来王大爷的病来的蹊跷:谁知道这病有没有三皇子的功劳?
看着一脸关切的站在王大爷床前的三皇子,再想到年少首富宫傲天,还有那宫里的贵妃娘娘,她全身都如同浸到了雪水中:这是不是他们开始动手的信号?他们还真是不肯给苏家一条活路啊,——要动苏家,自然不能让苏家有王大爷,王小爷这样手握重兵的姻亲。
无忧这一刻心里的念头:前世王大爷,王小爷的死,会不会和宫家,和三皇子,和贵妃娘娘有关。小小的梁人,何时这般厉害了,竟然当场惨杀王大爷,重伤王小爷,而最诡异的是,半壁山所有的将士除了重伤的王小爷没有艺人逃回来,就是梁人也全歼在了半壁山,这太奇怪了。
而无忧的心头还有一个疑问,既然王小爷能从半壁山撑到营帐,怎么不到半天就重伤不治了,这里面是不是有她不知道呃内情?
而能动王大爷,王二爷的人……
无忧的手心里的汗水热的她心肺肚肠都火燎火燎的痛。
看着眼前这位被人称颂的三皇子,面冷心热,这人的心真的是热的吗?只怕在皇宫那样充满腐臭的地方呆久了,这人的心早就冷如石头,怎么也捂不热了吧!
王大爷的军帐中,只有周神医笔下沙沙的声音,静悄悄地一片,可是她的心里却翻起巨浪:前世王大爷,王小爷战死沙场的事情哦度浮上了心头,尤其是半壁山之战。
无忧听着周神医道:“王元帅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常年征战,身子该是受过重伤,又未曾好好调理,落下了病根,此次,王元帅忧心过重,怕是心头有什么放不下之事,所以才旧病复发,相信好好调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周神医的语速很轻,很柔,身子也站的越来越直,再没有三皇子帐中的失态,可无忧的心却越来越沉,似乎掉进了万丈深渊:一个人不再害怕,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无用担心,十成十的把握,另一种就是,无力回天,生无可盼。
周神医是哪种,无忧自然不用再猜,只是她不明白,王大爷到底怎么啦,能让周神医露出这种心如死灰的表情,这人是狂热医者,影虎刀疑难病症只会心情激动,挑战病症,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周神医会是这样的表情,只有一种可能——王大爷中毒了,而他却根本不会解:原来不是王大爷不想接她,而是根本不能接她,比起外面,军营更加的危险。
无忧想着,低下头,眉头一蹙,紧握成拳的指甲就这样刺进了手心,她 感觉到手心一阵黏稠,不觉得的痛,只觉得心空的难受,就好象站在无边的沙漠里,看着空旷的沙漠,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该去向哪里,那种空,就好像自己的一颗心被人挖走了,胸腔里什么也没有,到处空荡荡的一片。
无忧的眼睛微涩,看着自己的脚,却生生的将眼泪咽下:这个世界不需要眼泪,也不相信眼泪,她再不会落一滴泪了,她不要再做任人宰割的牛羊,她要做那把宰割牛羊的刀。
想要害她的大舅舅,也要看她同不同意,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落不到好,反正她已经死过一次,也不怕再多一次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无忧若不是太过伤心,几乎要跳起来责问周神医:你这样的人也能被称为神医,大舅舅现在都这副模样了,还叫没什么大碍,是不是将一条命丢了才能算是有大碍。
但,无忧也明白,周神医只能这样说:这样说丢脑袋的只会是他一人,若是真的说出王大爷的病症,只怕要累及家人,到周神医这般年纪的人,最怕的不是自己丢脑袋,而是怕累及家人吧: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怕到最后满嘴都说不清了。
罢了,罢了,不怨,不恨,不过是一个无助的想要保全家人的老人。
再抬头,无忧的脸上依旧是感恩戴德的表情:“三殿下,王元帅,这药就让小人去煎吧!”
“也好。”这次王大爷没开口,倒是三皇子抢先开了口,“王元帅对你有大恩,你时候汤水也是应该的。”
无忧连连点头,跪谢了三皇子的成全,喜滋滋的跟着拿着处方的军士出去,眼睛的余光却扫到王大爷微微蹙紧的眉头。
周神医的药很简单,都是些寻常的补身调气药,没什么异常,无忧熬药的时候,很仔细,身边虽然有不少的士兵,但是她没有假借任何人之后,连加多少水,这样的小事都是她亲自动手,更别说是离开。
这么简单的一碗药,她熬了三个多时辰,陪着她守在一旁的士兵却半点没有厌烦,不过看她的目光却复杂了一点,无忧却不看他,或者说她不敢看他的目光,她害怕四目相对:这人耗能稳得住。
无忧径自的做事,不言不语,只是努力的做好一个身受大恩的少年所能做的事情,当她端着那碗费了她三个多时辰才熬好的补身调气药出现在王大爷的军帐里时,如她所料的,周神医不在了,三皇子也不在了。
三皇子自然不在,周神医更不能在,否则她这条鱼三皇子怎么钓上来:刚刚那陪着她熬药的士兵,该是奉命监视她的人吧,若是她有任何举动,现在都应该身首异处了。
无忧悄悄地看了一眼守在王大爷身边的莫志聪,果然在他的眼中看到焦急,无忧的心反而平静不少,点头示意莫志聪她已经明白,三皇子不急,或者是背后那人不急,她们自然也不用太着急,不但不急,还要平静,只有平静了自己的心,才能找出那条通往光明的路。
无忧轻轻走到王大爷床前,此刻的王大爷微睁着双眸看她,似乎一直到现在,他都在强撑着等她,见到她后,他的神情柔和不少。显然放心了。
她对着王大爷无声点头,然后转身,轻声轻语,用平稳的声音对着莫志聪道:“莫大哥,请你帮我倒杯水来,最好是大杯的。这药苦,虽然我让军医放了点甘草在里面,可这药还是苦。我担心元帅受不了这苦味,等一下会难受的吐出来,多准备点水,给元帅过过嘴。”
莫志聪眼睛微微一亮,看看无忧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就算他和她现在是彼此在军营中最值得相信的人——他知道无忧和王大爷的关系,但是有一些事情他是明白的,比无忧更明白,可他不想告诉无忧,元帅也不想告诉无忧。
对自己,对元帅,对无忧都好,元帅这样疼爱无忧,他当然也要爱屋及乌的疼爱着无忧。
不过,他倒是听话的准备了满满一大杯子的水,无忧对着他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王大爷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在无忧准备着叫他吃药的时候,他轻咳了两声,颤抖着张大眼睛,舅甥四目相对,神情各自复杂,王大爷眼神中似乎有着责备,无忧艰难的抿了抿唇,扯开一枚淡笑,用唇无声的叫了声:舅舅!
王大爷点头,那双曾经明亮现在则显得暗淡的双眸似乎荡过一阵淡淡的水光,转眼即逝。
无忧的眼圈红了,她眨眼在眨眼,最终合上眼睛才能让自己的泪水不会流出来;因为这里是军营,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没有流泪的权利。
她真得希望眼前这些是虚幻的,眼前的这一切只是梦,她真想闭上眼睛,不去看这张憔悴,苍白,近乎透明的脸。
可是她如果不张开眼、不面对,或许这人很快就真的如梦一般消失了。
缓缓的坐下,缓缓的直立后背,她的眼睛已经睁大,虽然有些湿润却没有泪水,脸上挂着微笑看向床上的人:心疼,不舍,就在她看到王大爷连坐起来都显得吃力的时候,将她淹没了。
四目相对,王大爷的目光坚定,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坐起身来,无忧的目光淡定,平静的看着王大爷将一个起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