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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连三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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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棺材门前落,家中有人丧”,一口棺材停在了门口,老种的尸体也被抬了出来。

只见一老头将棺材里面用白纸糊一遍,然后在棺材底洒一层草木灰,草木灰上铺一层谷草,上边再铺上棉花,棉花上是一层白纸,再压上两行铜钱,一行六枚,白事儿管这叫铺棺。

接着又拿来一壶“无根水”井水,抹了死者的眼睛,念叨着眼观六路啊叫做“开眼光”,希望死者认清阴司路。

而做完这些,才真正开始“求九杯”,所谓求九杯,是指询问死者是否愿意下葬,摆上九连杯,用白绳相连,求者一拉绳,倘九杯连倒,就是“笑杯”,可以封棺下葬,但若数杯不倒,为“哭杯”,表示死不瞑目,停丧待葬。

“那二爷,为什么老种的脸要用纸盖住呢”我问。

“人死后,要把他的身体捋顺好,使他仰面朝天躺着,用一张轻薄的黄纸表或白纸把脸盖上,俗叫苫脸纸。”二爷解释道。

原来这里头尚有说道,人死后为什么要用纸苫脸,一是因为人死后脸色会变得难看,亲人们一看见他的面容,未免有些伤感或害怕,所以用“苫脸纸”遮住。

二是遮挡尘土,防止噪音,让死者安息。

三是观察死者是否假死,若假死,气出纸动,或许有救。

摆好了九连杯,种家孝子跪在地上叩道“尘归尘,土归土,您请好嘞”

那孝子一拉白绳,九连杯开始逐个扑倒,但是到了第八个的时候,那只杯子摇晃几下就站稳了。

“再求一杯。”一旁的长者吩咐道,看样子他是操办这次白事儿的。

于是孝子摆好九连杯,扯着哭腔喊“爹,您老安息吧”

结果还是拉到第八杯的时候出了岔子。

“这老种是不是不想下葬啊”

“也难怪,哪个死人不恋家,当天死当天埋”旁边的村民议论着。

这话说得没错,民俗丧事分“当天理”,“假三天”,“大三天”,七天,一个月,四十九天不等,天数越多越阔气,越讲究排场,礼仪也就越繁琐,更加显得后辈孝心。

且不论老种家三天连丧有多晦气,不停丧“当天理”就不合乎情理。

“小七,你看那张苫纸。”二爷使了个眼色。

我吃了一惊,盖住老种的那张苫纸动了,要知道大家围得这么严实不可能有风的。

“难道说,老种还没死”我疑惑道。

“未必。”二爷说着,绕到老种的后面,摘了那张苫纸,取出一支银针,抬手往人中穴扎了一针。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来这的”那老者发现了我们。

“村长,他们好像不是俺们村的。”一村民说道。

二爷指着老种的鼻孔说道“村长,你看死者的鼻孔。”

只瞧见一条水蛭混着粘稠的液体流了出来,蠕动几下滑到到了地上。二爷又用中指弹了弹死者的腿脖子,只看见脚底板被抠出了一个血窟窿。

那村长双眼不自觉地颤了颤“死者为大,本村白事儿,外人少管刘老瓜,送他们出村”

“村长,老种家死得不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不字刚出口,郭老爷子就对我们一个劲儿地使眼色。

“你们还是走吧。别掺和了。”刘老瓜拉下老脸,推着我们往院子外面走。

快走到村口的时候,二爷突然停了下来,对着刘老瓜陪笑道“老乡,你可是卖西瓜的”

“对啊,咋了”刘老瓜不耐。

我乐呵地看着,这二爷又准备使出忽悠人的本事儿了。

“其实我是个走方郎,刚才院子里扎老种的那一手,你瞧见了吧”二爷眉眼一抬,故弄玄虚道“不干净呦”

“你啥意思啊”

二爷“我问你,老种上吊死的,又不是淹死的,鼻子里咋会有水蛭”

“这事儿我管不着,村长让你们赶紧走”刘老瓜有些心虚了,开始赶人。

“好,撂开这茬儿不说,别看你这样壮实,你可是有一种病吃饭之后老觉着迷糊”

“对啊。老迷糊了。”刘老瓜木讷地点头,大有上钩的趋势。

二爷接着卖弄道“虽然不痛不痒,不觉怎样,但是日子一长能转大病,到时候可就晚了。”

“那咋办啊”刘老瓜开始有些挂不住了。

我心里偷着乐,这小老头也是缺心眼,其实谁都免不掉吃饱食困,不过被二爷添油加醋一忽悠,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似的。

“先把膀子敞开。”二爷吩咐道。

刘老瓜如闻圣旨,脱了上衣露出膀子,二爷手起针落,冷不防三针下去,刘老瓜感觉头脑来回晃荡。

“舒坦吧”二爷问道。

刘老瓜连连点头,让二爷多扎几针。

“那不成,治病要深入浅出,循序渐进,心急病难医。”二爷假模假式地说道,然后深叹一口气儿“可惜此地容不下咱师徒了,你日后就自求多福吧”

“别介啊”刘老瓜赶紧拉住了二爷“先生多留几天吧,大不了村长那边有我挡着。”

见目的达成,二爷这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无奈地摇头道“医者父母心,也只能这样了。”

等我们赶回老种家的时候,大伙已经准备“撬秧”了。

村里的老人拿着扁担进来撬秧,连撬三下,一边撬一边对着门口喊撬秧了,躲开风口啊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闪到两边,不对着门口,免得被“殃”打了,怕“殃”打后生病的。撬秧之后,孝子拿一个口袋,兜住逝者的头部,抬到外面灵棚的棺材里,灵棚对着正门口。

接着就是“拨正”了,把亡人抬进棺材,孝子拿着一杆秤一面镜子在逝者面部晃动,连喊三遍爹诶明的是镜啊,灵的是秤,拨的是正啊告诉逝者灵魂不要走偏。

拨正之后,才开始正式封棺钉棺楔。

一老头拿着小锤,手里握着棺材钉,当钉左楔时,喊声“头往右躲诶”

钉前右楔时就喊“头往左诶”,旨在告诉死者,躲开钉下去的棺楔,不要被棺楔伤着。

这时候,跪在地上的孝子连喊三声“爹,三股道从当间中间走啊,走亮道啊”

然后像前天的那两口棺一样,弄个“黑面四角”铺上黑纱,挂上五帝钱

繁琐的礼仪终于结束,仪仗队领着棺材出了院子,朝着南山的坟岗出发。

我们跟在刘老瓜后面,一行人到了南山,由村长找了块地儿,孝子挖第一稿“打墓破土”。

只是到了坟岗进口就被拦下了,棺材洞的具体位置除了孝子根本没人知道,送丧随行的只到坟岗。

追到这一步,二爷问我“有没有想起啥”

我木讷地点头,确实想起了我那死去的老爹,因为我爹当年为了偿我爷爷造下的杀孽,被讨债的老牛“呼走”。死于非命。

“犯呼”也就是“犯煞”,民间风俗有“连三”的说法,如果家族至亲在三年内先后去世,“连三”的机率就很大。

而所谓的“连三”,就是还会有一人将被死者“带走”。如果没有懂行的先生及时处理,死人怨气不息,就会祸延生人,整条村子连着串地死。

这可不是大话,有这么个说法,当年闹那啥大革命的时候,咱那头子爷爷就决定废除了土葬,为的就是打倒像这样土葬顺出来的牛鬼蛇神,你想啊,死人都挫骨扬灰了,还能跳出坟地害人吗

这叫“抓住主要矛盾”,治病寻源。

至于个中隐情,我也不敢犯浑多嘴,总之一句话死人要是办不干净,活人白受罪。

“差不离了。”二爷点点头“只不过这次的连三可不简单。”

“那现在咱咋办挖坟吗”我问。

“不急。”二爷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刘老瓜说道“天气热得紧,咱先去吃个西瓜纳纳凉。”

刘老瓜的瓜田偏东,三亩多地儿,西瓜叶儿波浪似的一卷一卷的,刘老瓜在旁边搭了个长棚。

二爷走进瓜田,张望两眼,扣着手指头敲打几下,咚咚作响。

“先生,挑瓜有一手啊”刘老瓜破开二爷挑的西瓜,皮薄囊红。

“这玩意儿跟看病是一样的,望色听诊。”二爷又开始忽悠“你的病也是这样,看上去没啥,但内里糟做了一团。”

我啃着西瓜,乐呵地看二爷把刘老瓜忽悠得团团转。

“要想治好,我的先问问你,老种家到底怎么回事”

那刘老瓜顿时拉下老脸“不成,这事儿村长不让外头说。”

二爷也不心急,又说道“那这病你就另请高明吧。”

刘老瓜顿时急了“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原来,老种的死,有关拐磨山的一个传言。

俗话说,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民间有很多忌讳,比如,湘西苗族在阴历每月初一、十五忌讳挑粪,你要是称呼他们“苗子”他们会跟你急。

拐磨山也有个忌讳,忌狗,沾不得狗肉,忌口,就连狗字都是忌讳。

这忌讳则源于一个流言,说是一场大火,烧死了一窝狗棚。

这养狗的主人有个野名,叫山狗,临死前发下诅咒会变成恶狗回来咬死全村人,

虽然诅咒一事儿不知真假,但是拐磨山至今还沿袭着忌狗的遗风。

听到这,我想起了我家也有忌讳来着,忌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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