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尸钱蛊
驱车几十公里,一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在望,金马岭云烟点缀,一片迷蒙的山雾笼罩。
“到了。”王乾打开车门,伸个懒腰,打了个呵欠。
我四处张望两眼,福伯说掌柜的让咱们来一趟,说是有二爷的消息,到了金马岭会有人还接应,但眼下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你们就是药济堂的人”身边不知道啥时候出现了一侏儒小老头,脸廓精瘦,浓眉大耳,身高不过一米,难怪咱们下车没看见。
我愣愣地点点头“是啊。”
那小老头顿时乐了,弯着两条眉毛,说道“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们盼来了”
“老乡,你就是接应我们的人”我问。
他拱拱手,客气道“小老儿郑皓东,金马岭的村长,你叫我东叔就可以了,酒席已备下,劳驾几位挪挪。”
“你请我们来,到底咋回事儿”我问。
“诸位舟车劳顿,小老儿先给各位接风洗尘,后面的事再说不迟。”说罢,他领着我们进了一家农家大院。
这东叔十分客套,气派讲究,上的菜都是富裕人家才有的,比如甲鱼。
烹调甲鱼的方法十分讲究,把甲鱼用石板压住,底下架上小火,在甲鱼能伸到的地方放一碗调好的佐料汤,火一烧,甲鱼自然会发热口渴而去喝碗里的汤。
就这样,等甲鱼熟了,香料填了一肚子,内外喷香,味道儿窜个满鼻。
我有些惶惑,活生生的甲鱼搁儿咱们眼前烧死,手段残忍。
嗞嗞iddotiddotiddot
只听见石板上碎出一道道的裂纹,七横八竖的。
“这是咋回事儿”我问。
东叔乐呵呵地指着溅在石板上的汤料说道“烧烫的石块突然遇冷,冷热冲撞,青石板就会崩了。”
这甲鱼我们三个都不敢动筷,这一桌的大鱼大肉,加上五粮液,怕是费了不少心思。
孙天奇这小子放下了筷子,一口也吃不下,反倒王乾那死皮子,搓了个肚歪。
“东叔,无功不受禄,有啥事儿请摆在明面上说,不然,咱们都吃得不踏实。”我说道。
那东叔一脸深沉,说出了实情。
出事儿的是他的儿子,郑荣。
这郑荣得了场异症,一开始只是皮肤瘙痒,但到后来神志不清,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更奇怪的是,他浑身冒出一个个铜色的疙瘩。
“咋会这样”我嘀咕道。
东叔摇摇头“谁也搞不明白,大医偏方都使了个遍,就是不见效,后来有一天一算命先生经过这里,给我相了一面,说我身五短身材,福寿健全,可惜前人栽树后人砍。”
“那这话是啥意思”我问。
王乾笑了笑,说道“意思是,老一辈的福气到儿孙头上就算完了。”
“东叔,给你相面的那人是不是还给你把了一脉然后让你今天来接几个药济堂的人,说要想家宅平安,他们就是救星。”王乾接着问道。
东叔诧异地点点头“不错,我也纳闷,算命的我也见识过不少,但用脉搏卜卦的,我也是闻所未闻,但死马当活马医,小老儿也只能赌这一把,今天还真让我接到你们几位了。”
我疑惑地看着王乾,这小子冲我呵呵一笑“这个算命先生就是咱掌柜的,这老小子净爱搞这套玄乎的,咱们到这来也是他从中安排。”
“走。”孙天奇冷冷地说道。
那东叔当场就急了,苦瓜着脸“别小子的命能不能保住,就全仰仗哥几位了”
我无奈地一笑“东叔别急,这小子的意思是,什么排场客套的,都不重要,赶紧办正事儿要紧。”
东叔也不含糊,带着我们走进了一户深家老宅。
“什么味儿这是”王乾嗅了嗅鼻子。
不光是他,我也闻到了,像是铁锈铜臭的味道,十分刺鼻。
“几位,把嘴捂上,我怕吓着几位。”东叔拿出几只白娟。
走到内堂,四处摆满了吊兰和芦荟,这两种植物不仅美观,而且具有吸收异味,清新空气的作用。
但走到这里,味道已经越来越浓重。
“就是这里了。”东叔说道。
七拐八拐的,终于到达一间小木屋内。
那间小木屋被刻意填了沙土,种上花草,但那些花草像是被污染了一样,花瓣萎缩,叶子卷曲,花杆呈现出黑褐色。
吱悠一声,木门被推开,一股沉重的铜臭味呛进鼻子,四周弥漫着一股黑漆漆的瘴气。
“小子,就在那里。”
顺着东叔的手指看去,木床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全身僵硬,面如石蜡,只瞧见床头上吊着一只水壶。
那水壶被凿了一个小孔,水滴顺势而下,不断地坠入他的口中。
“也不知道得的是啥病,现在连话都说不了,饭也吃不下,怕他渴着,也只能吊着水壶,给他滴水喝。”东叔灰尘着老脸。
我走过去,那郑荣的脸皮已经凹陷下去,牙齿裸露,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地观望着,像个活死人。
“我先拿银针探一下。”我拔出一支银针,观望一眼,小手轻轻落在了他头顶的百会穴,百会穴,一冲百劲,轻轻一碰,只要不死,都会有所反应。
但我抵着百会穴,反复捻搓,银针一分也扎不进去,这家伙的头硬邦邦的,像块顽石。
“小七,头为百部诸阳,竟然诸阳无碍,就是下三路有问题。”王乾提醒道。
我愣愣地点头,憋着气儿,顺手将他身上的一件小褂子解开了,但胸口一露出,着实唬了我一跳。
只瞧见胸口铜漆漆的,冒出一块块的疙瘩,那些疙瘩的形状呈圆方孔,铜钱的模样。
而那股刺鼻的铜臭,就是从他胸口上传来的。
“你们看,就是这么些疙瘩,起先也就一两个,但是越挠越痒,越挠越多,挠掉了层皮,全冒出来了。”东叔一股哀怨。
我捏着银针,在他胸口的腧三穴试探了一下,但就像百会穴一样,毫无起色,或者说,分寸未进。
而且我拿银针一挑,一拨,竟然发出清脆的铜钱击撞的声音。
“可看出是什么病了吗”东叔担心道。
我眯了眯眼睛,按这种症候,我倒听二爷说过一个古。
说的是,湘西苗寨有一户人家,家里的儿子变成了个铜人,前胸后背,全都长满了铜钱疙瘩,身子僵硬,连句话都说不上来。
当时挺好奇,就问二爷那家伙得的是什么病。二爷说,那不是病,是蛊
放蛊是一种黑巫术,意在害人或者报复对方。在湘西、湘西南苗族聚居地区,有“苗家仇,九世休”的俗话。
续文献通考上说苗寨多仇杀,“被杀之家,举族为仇,必报当而后已。否则亲戚亦助之。”
汉族地区也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仇不报非丈夫”的说法。可以说,复仇在民间已成为一种社会风气。
苗人放蛊就是这种社会风气中产生的一种巫术行为,从清康熙朝迄至清末所修的湘西地区县志、厅志、府志中多有记载,至今,老年人说起此事,信誓旦旦,煞有介事。
在湘西和湘西南地区,“蛊”俗称“草鬼”,苗语谓“欺”qid。
而这种全身长满铜钱的蛊,称之为尸钱蛊。
这种蛊毒的核心就是死人下葬时含在嘴里的那个钱币,收集七枚之后,将它捣碎磨粉,混合一些特殊的秘药,这种蛊毒一经种下就很难拔除,如果不解决的话,结果就是全身僵硬,只留一口活气,三年期满,气绝身亡。
“你看他的胸部已经无一幸免,尸钱蛊爬满了周身,遏制住了他的胸腔,别说进食,就是呼吸都很困难。”我说道。
那东叔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也不管那股铜臭,抱住郑荣的身体就喊“先生救命,小老儿可就这么个命根子”
“尸钱蛊最致命的并非身上的这些铜钱疙瘩,而是体内会有一团淤毒作祟,一旦封住喉咙,一口气提不上来,这小子就气绝身亡了。”我说道。
“小七,那有啥方法能解蛊么”王乾问道。
我晃晃脑袋“银针已经失效,而且蛊毒十分棘手。”
当年二爷在苗家寨所遇尸钱蛊,苦主是受奸人所害,二爷的医术和十三针自然毋庸置疑,但蛊毒并非平常症候,要解蛊毒只有一个法子,只有找那个人出来。
或者让他来解,或者至少问清楚下蛊的细则。
因为每个人的手法不一样,一种蛊两个人下,效果可能一样,但偏偏解法不相径庭,要是一个不慎,误解蛊毒,令人致死事小,累人累己事大。
而当年二爷就是循着这个规则,去找下蛊之人,一番调查,终于找到了那人,但中尸钱蛊的还是气绝身亡了,因为这个蛊已经成了绝蛊,谁也解不了。
所谓绝蛊。就是下蛊的人死去,当年二爷找到那下蛊的人时,那蛊师已经上吊自尽,可见其怨恨之深。
“要想拔除蛊毒,唯有找出种蛊之人不可。”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