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5
才一个激灵，像是突然醒来回到了现实。
顾不得多想，伊迪一只手把地上的小孩儿抱起来，大步走向大厅深处，把儿子交给白夜，几乎是用扑的径直冲到了正审视地看着他的翼族之王身边，失声喊道：“哥哥！太好了，你没有死！”
身后的翼族守卫发出了一声不加掩饰的嗤笑。翼族之王冷冷地瞟了那人一眼，重新将视线落在伊迪身上，波澜不惊地开口：“有事说事，不要乱认哥哥。”
伊迪听到这句话时的震惊程度，几乎不亚于刚刚见到死而复生的乔赛亚出现在他面前：“哥哥，你不认识我了？”
翼族之王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幽深，深不见底，那置身事外一般的神态仿佛在向在场所有人表示，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加里陛下。”
哥哥从未用过这样冷漠无情的语气跟他说话。伊迪感觉犹如一桶冰水当头而下，将他浇了个措手不及，几乎燃烧沸腾起来的鲜血瞬间冷却，僵硬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找回了荧幕里公众面前那副温和沉静的模样。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他诚恳表示歉意。
伊迪没有哭，可是乔塞亚觉得，刚刚那一刻，他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似乎比哭了还要难过。
乔赛亚面上依然冷冷淡淡没什么表情，心脏却不由自主地抽痛起来，远远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不过，在弄清楚自己的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他不会贸然亮出自己的底牌。
自觉醒醒来的那一天起，乔塞亚就失去了从前的全部记忆，只留下翼族人生来便存在在脑海中的种族历史和一个名字。一开始的他，只有蝴蝶大小，虽然身为种族内数量最少能力最强的天生王族，力量却比新出生的普通族人还不如。艰难的挣扎求生中，又遭到前任翼族之王的追杀。他拼死逃命，不断训练，卧薪尝胆，花了一年多近两年的时间，才最终将那个冷酷高傲的男人打败并成功囚禁。
而在后来的探寻中，他发现失忆并不是天生王族觉醒的必然后果。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他才会连一点儿记忆都没有。这不像是带有别族血统的翼族的觉醒结果，反而类似于……新生——翼族族人抛弃肉体以精神侍奉君主时才会有的状况。
他怀疑自己是发生了什么事故失去了原本的身体，才会觉醒的如此不正常。他忘记了自己的过去，不知道自己曾经是谁，更不记得自己跟面前这个oga曾经是什么关系。然而当第一次在新闻里看到这个人，向来冷静自持的他，心中便油然而生一种悸动。
那种强烈迸发的想要靠近他的冲动，无法遏制的想要拥有他的渴望，叫这位新任翼族之王越过翼族的外交官们，直接接受召唤来到了白垩帝国。
而此时此刻，这个人就在他身边，刚刚甚至还要扑到他的怀里。属于这个人的气息毫无阻碍的笼罩在他的周围，甜美的oga信息素味道中偏偏掺杂着难以叫人忽视的alpha信息素气味，敌意深重的昭示了这个oga已经被标记的事实，这叫他内心狂热又焦躁。
不，这个人不应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个味道，不该属于别的alpha。乔赛亚的外表依旧淡定，内心却已经对那个未知的alpha有了明显的杀意。
不可原谅……统统不可原谅！
伊迪后退了一步，挺直了脊背，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不让自己当场哭出来。哪怕是在这样冷漠的态度之下，自己心中难过得很，可依然对哥哥充满了天然的亲近和信任。
这事想来其实很蹊跷。
当初他亲眼看着视频里乔塞亚在数名普兰帝国将士的围攻之下血肉横飞，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眼前这个，除了没有记忆，除了对自己不再娇惯宠爱，又真真切切地绝对是乔塞亚。
翼族之王？哥哥？哥哥是翼族？
元帅没来得及将乔塞亚的真正身世告诉白夜和伊迪便出了那场意外，如今伊迪一切只能自己推测。
伊迪勉强按捺住心中的大喜大悲，将光脑里的文件材料打开，就双方合作的事宜展开叙述。乔赛亚的态度那样冰冷疏离。伊迪努力克制自己，想要让自己不要把过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个冷漠的翼族之王身上，可还是忍不住，几次讲着讲着目光便回到对方身上。
白夜见儿子状况不太对，想要代替他继续讨论接下来的问题。伊迪却说了不，一边盯着乔赛亚一边声音发颤地照本宣科念着材料上的合作条款。
翼族之王乔塞亚，觉得自己大概是哪里坏掉了。虽然下定决心不原谅，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那样水汪汪看着他，就还是忍不住想要听他的话，答应他的条件。
听伊迪说完自己的合作建议，乔塞亚沉默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要求：“我翼族可以帮你们共同对付普兰帝国，事后也不会挟恩自重。但是有一个不情之请，”他的话语顿了顿，“我希望加里陛下能够跟我回去几天。”他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关于他的过去。他相信对方一定清楚。
伊迪却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不能走。”央求地甚至撒娇一般地看着他，“但你可以留下。”
在那样的眼神之下，冷酷无情的翼族之王再度退让，心里几乎要为自己的无底线痛心疾首了。
乔赛亚不仅答应了白垩帝国方面提出的合作条件，自己也留下了，就住在伊迪一墙之隔的房子。可是他不记得伊迪，伊迪跟他说他们是兄弟，跟他说过去的事情他都回忆不起来了。
花园里，苍翠的树下，伊迪听见乔赛亚的声音：“我们以前……关系很好吗？”
我们关系很好吗？
伊迪从前大概怎么都不会相信，有一天，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很好？何止是很好？
那个人曾经宠他重逾生命。
乔塞亚觉得白垩帝国这位年轻的皇帝似乎又要哭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哭，只是微微仰了仰头，慢慢地说道：“嗯。很好很好的。”
第63章 效忠
伊迪背过身去，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脆弱的表情。他想起哥哥曾经对他的百依百顺，想起那份只有他能享受到的独一无二的温柔宠溺，想起哥哥不惜伤害自己也要护他周全的过往。
他想起在十四岁那年，曾有过危及生命的经历。那时候他和哥哥遭遇父亲的政敌的偷袭，两个人都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当时情况紧急，急需新鲜血液，现场却唯有他们两个血型匹配。明明哥哥伤势更为严重，却以自己身体基础好为理由强制要求医疗机器人抽取自己的血液，给他输了接近人体极限的血量。最后他好了，哥哥却躺在了病床上，很久之后才恢复。后来医生说，也正是乔赛亚不顾一切的自作主张，才救了他一命。
如果说当初在斯诺星，他还不明白前任翼族之王所说的“你的血液中有我最讨厌的同类的味道”是什么意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不明白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如今想来，那个男人话语的含义就是单纯的字面意思，无关母亲和自己的血统。他的身体里，确确实实流着属于哥哥的血液。
乔赛亚曾经那样深切地爱护他，慷慨向他分享自己的健康和生命。可是如今，却干净利落地忘了他。
两人都不再说话，各自望着半空中虚无的某个点出神。沉默的氛围在他们之间蔓延，明明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却又安稳得让人不想打破。
伊迪两岁的儿子东张西望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手忙脚乱的侍女，一眼看到他，远远地就开始兴奋呼喊：“拔拔，拔拔！”
“慢点儿。”伊迪收起沉重的情绪，对儿子露出淡淡的笑意，半蹲下身体。
“拔拔～”小孩儿颠颠跑了过来，直扑进伊迪怀里，搂着他亲了好几口，这才转了转眼珠，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扭过脸看清是谁又笑了，“大哥哥！”
乔赛亚低头看着小孩儿，一直绷着的冷淡表情仿佛突然间就温柔了起来，也跟着半蹲下，问他叫什么名字。
“久久。”小孩儿说了自己的名字，又问，“那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伊迪一只手捡掉小孩儿头上的落叶，拍拍他的脑袋，开口说道：“这不是大哥哥，是伯伯。”
久久嘻嘻笑，高兴地对乔赛亚喊：“拔拔！”
“是伯伯。”
“拔拔！”说着还挣开了伊迪的手，跑过去挤到乔赛亚怀里，“拔拔，骑马马！”
“久久！”伊迪轻轻喝了一声。
却见乔赛亚动作十分熟练地弯下腰，把小孩儿稳稳架在自己脖子上，站起身，叫他骑马。小孩儿还不满足，搂着他的脖子，摇晃着两条嫩藕般的小肥腿儿，嚷着要翅膀，要飞飞。
“久久，你下来。”伊迪脸色有点不太好。他没有想到，平常很难和陌生人亲近的儿子，会对哥哥这么自来熟，一点儿都不客气。站起身，伊迪两步走到乔赛亚身前，想要将儿子抱下来。
乔赛亚却一条手臂牢牢护着小孩儿，抬起另一只手阻止了他：“没关系，让他玩儿一会儿，不会摔了的。”
年轻的翼族之王幻化出巨大的透明翅膀，慢慢飞起，悬浮在草地上空。久久高兴极了，欢呼着向伊迪挥手。伊迪看着他们，又想起从前，自己小时候，也是像久久一样，喜欢跟父亲哥哥这样玩骑马马。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阳光仿佛有些刺眼，叫人有种流泪的冲动。
乔赛亚始终未能回忆起往事，听伊迪给他讲过去的一切，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没有真实感。希望与失望的交织，喜悦与痛苦的共存，使得伊迪常常陷入得而复失的恐惧。
乔赛亚留宿白垩帝国五天后，发生了一件事情。
那是一个看似平常的夜晚，伊迪再次做了那个纠缠他许久的噩梦。他看到三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杀戮，看着自己的亲人在他眼前一个个死去。他绝望地哭喊嘶吼，直到把自己从睡梦中叫醒，心跳如雷，呼吸粗重，冷汗淋漓。
他知道自己大概又喊出了声，这不是第一次，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如果说这一次跟从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有人清楚地听见了他极尽痛苦的呻吟和求救。那一刻乔赛亚脑中几乎空白，不顾一切地撞开门，冲进了隔壁房间。
据说是自己弟弟的oga一脸茫然的坐在床上，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乔塞亚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走过去，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
伊迪的身体一震，却没有躲开。
“别怕。”乔赛亚的声音低沉动听。
ga信息素的甜蜜香气和陌生alpha信息素充满占有挑衅的味道混杂，随着汗水的流淌愈发清晰，近在鼻端，萦绕不去。乔赛亚突然觉得难以忍受，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破坏欲，想要彻底毁掉这个标记，毁掉那个alpha对眼前人的影响。他的手放在伊迪后背，像从前一样温柔的拍打他，不动声色地抚摸过他颈侧的散发着信息素味道的腺体。
伊迪几乎要以为哥哥恢复记忆了。然而下一秒，乔赛亚突然低下头，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
标记的作用使伊迪的身体排斥新的alpha信息素的注入，可这并没有影响乔赛亚的热情。血液的腥咸味道在口中弥漫，乔塞亚觉得有些兴奋，心脏剧烈的鼓噪着，不知为何又隐隐的刺痛，这使得他终于还是松开嘴，温柔地舔舐对方脖子上的鲜血。
伊迪一动不动，乔塞亚的动作却慢慢停住了。
“宝宝……”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发出一声久违的呼唤。
“……哥哥，你想起来了？”
“宝宝，对不起……”乔塞亚依然紧紧抱着他，动作却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疯狂。
“哥哥，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吓死我了……”伊迪伸手抱住他，忍不住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自三年前家族覆灭的消息传来，曾经娇滴滴的他便再也没有真正的哭泣过。直到此刻哥哥恢复记忆，搂着他道歉，他才终于放心的大哭一场，泪水小溪一样流淌，很快沾湿了自己和乔塞亚两个人的衣襟。
“宝宝，宝宝，哥哥对不起你。宝宝。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你做什么哥哥都替你达成。”乔赛亚轻轻放开伊迪，按照翼族的最高礼节单膝跪地，郑重宣誓，“翼族第一百三十二代首领乔赛亚，携全体子民，向您效忠。”
既然宝宝希望他是哥哥，他就决不越矩，只做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