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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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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玥如鲠在喉,“这么多年,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什么也不求地对我好,可是你为什么要不理我呢。”

江玥呜咽起来,多年的委屈积压在心底,今日终于找到渲泄之机。

在呜咽声里,她说:“我想看到你后悔,我想,我想……”

江玥始终没能说下去。

江珺趋向前将她搂在怀里,“嘘,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会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不理你。乖宝,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和以前一样好。”

他像安抚受伤受惊的小动物一样,安抚着怀里簌簌发抖的江玥,直到她镇静下来,直到她呼吸平稳。

待江玥恬然安睡,江珺才悄悄起身。

他长吁一口气,走出了江玥的房间。到餐厅把自己的电脑拿进了书房。拧开书桌上的台灯,江珺把那个名为“岁月的童话”的文件夹从头到尾细细地看了一遍。

初时的她惊惶落魄,慢慢地与他亲近,得他驯养。更多的时候,她是自己静静得长着,从不让他多操心,她需要的总是很少很少。像一株最易养活的植物,只要一点水,一点光,它就能长出嫩芽,长出花苞,再慢慢绽开花瓣。因为他给了这一点水和一点光,她就把自己的全部回报给他,她的青涩,她的甜美,而且她还那么的不自信,不信她的回馈有多宝贵。

面对今天的江玥,在知晓她所有的遭遇后,在倾听了她喃喃的絮语后,江珺觉得既心疼又亏欠。他告诉过自己要对她好的,可却让她受了更多的委屈。

此刻暮色四合,夜盛大的降临。即使关严了窗,秋夜的空气已是凝凝的冷。这样的清冷的夜晚里,灵魂卸下了白日的种种伪装。江珺想起这七年,每每在寂寥时浮上心头的假想——如果这时候有她在身边就好了。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只要她愿意,他就和她一起,直到她想要离去。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江珺心里想,那就让她来裁决吧。

第二十三章

32

夜里快十点的时候,江玥醒过来,眼角余光瞥一眼身旁,是空的,连枕上的凹痕都已恢复原状,他早已走开。

江玥心里也明白,没有人会一直守着另一个人。但在睁开眼的那一霎,希望和失望仍在心念间转了一回。

饥饿感催着她起了床,脱掉薄卫衫,套上了一件粗线毛衣,是柠黄亮蓝烟红的方块拼贴图案。每当情绪低落时,江玥就穿得色泽鲜艳些,伪心理医生宋嘉祐告诉她明媚的色彩能够让人的心情随之明朗。

在一片漆黑中,只有书房亮着灯,让她不由趋身走近。江玥倚在门框上望着江珺伏案的背影出神。她一直就喜欢看他做事。有一段时间,她常看着工作中的宋嘉祐发呆,因为像极了江珺,那种如入无人之境的慎思与专注,总令她着迷。

江珺写完邮件,摁了发送,猛一转头却见她站在身后,“怎么不出声?还以为是聊斋里的花妖来红袖添香呢!唔,不对,应该是拜占庭教堂的彩绘玻璃。”

“玻璃?”江玥不解地低头看自己。

“不用看了,说你的毛衣呢,没说你身材。”江珺盖上电脑,向她走来。

江玥知道自己误会了,红着脸说:“饿了。”

江珺问:“想吃什么?”

“卤面。”江玥不需一秒钟考虑,脱口而出。

江珺说:“那还不简单,你来打下手,我们快点做出来。我也饿。一直等你,哪知道你这头小猪竟然睡到现在。”

江玥跟在江珺后头进了厨房。

冰箱里有青辣椒和茄子,江珺洗了茄子把它切成丁,江玥在水盆里把青辣椒剥开。

记得她刚来那一年,夜里江珺时常做卤面当宵夜,江玥主动要求给他做帮手,江珺便教她怎样把辣椒的头往里一推,就可以轻轻松松剖开了肚,连籽都能一下清理干净。

那时他和蔼可亲,她做坏了事情,从不责备;而她遇到的所有困难,他都能解决,不见了的作业本红领巾,他总能给她找到,他给她包的书皮,总是整齐漂亮得让同学羡慕,上中学时,遇到做不出弄不懂的题目,不论是数学还是物理甚至英语,他都可以帮她解答。江玥一直觉得神奇,他好像是机器猫,肚里有百宝囊。

到很久以后,在江玥心里,他还是无所不能。就像现在,煮个卤面,他都能统筹安排,做得有条不紊。

卤已经炒好正炖着。煮面的锅里水已经滚开,江珺估好份量,将面条下了进去。

江玥站在一旁,无所事事,便盯着他看,衬衣的袖子挽到手肘,脖子上挂着小碎花的围裙。越看越好笑,江玥连忙从桌上拿来手机对着他拍,江珺无奈却也老实地配合她。

“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那些东西的?”江玥问他。

“什么东西?”

“就是你电脑里存的我的照片,还有那些八百年前的证件啊卡片啊。”

“搬家那时候。”

江玥想,原来是那时候,应该就是他快结婚的那阵子。她还想问,那钢琴录音呢,还有那些她从来没见过的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呢。

就在这时,房间里面突然响起德沃夏克的《幽默曲》,宛转悠扬的小提琴乐音,一声高过一声。

江珺说:“是我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你帮我接一下。”

江玥边走去,心里边揣测,原来他还真看了《布拉格之恋》,她对当初他们同看这个电影时的别扭情形记忆犹新。

从江珺搭在书房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找到手机,江玥正要伸手去摁接听键,却忽然停了动作。手机屏幕上一闪一闪地显现五个字——“俞新果来电”。

她当然记得俞新果是谁,这么晚打来,是公事?还是私事——为他姐姐?

江玥跑去厨房,把手机递给他,“你自己接吧。”

江珺接起电话,“新果……没有,你说吧……”厨房里抽油烟机呜呜地响着,江珺走到阳台上。

江玥看着锅,不让面汤滚溢出来,时不时又拿筷子在锅底搅一搅,水汽蒸腾到手上那样烫,偶尔水滴也溅到身上,她却像没知觉到一样。江玥控制着心神不去听,但那话音就像小虫子会自己钻进耳朵。

她听见他说船厂和订单的事,这些她因为不了解听得似是而非。只有最后一句“你姐怎样了”入耳格外清晰,他说,“让她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江珺从阳台进来时,江玥已经把面条盛在盘里,浇上了卤。她剥了两瓣蒜头,放入捣蒜钵里,拿起木槌一下一下捣得极是用力,仿佛捣的不是蒜,而是恶魔的堡垒。可谁是恶人呢?

“再捣就全蹦出去了,你坐下吧,我来弄。”江珺接过她手上的蒜钵,往里洒了点盐,一边敲着一边说,“我要和研究所的负责人去日本的船厂考察一趟,韩国也要去看看,大概要十来天才回来。”

江玥一愣,“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刚刚新果打电话来就是告诉我和日本方面联系好了。”江珺叹一口气,“你在睡的时候,我看了一份市场数据报告,现在造船业形势不乐观啊,我们介入得太晚了。”

江玥听得紧张起来,“不要紧吧。都说造船耗资量特别大。”

“没事。造船和航运一样都有周期,我心里有数,资金不用担心,之前新果谈了好几个订单,我让他先缓缓。重要的是定位,做出高附加值的船型。现在做的就是为以后铺路。”

江珺一向冷静,在人人追求扩张时,他在恒洲内刊上写文章说要控制住脚步。在人人收缩投资时,他却去收购亏损的企业,兼并受困的竞争对手。几个月前美国次债危机刚出现苗头,他便下了指令要整个集团公司尽力将负债最小化。这二十年,他见过太多的风云变幻,生意场的朋友伙伴许多今天仍是意气风发,明日就落马败走异国,乃至囹圄半生。所以即使恒洲做得再成功,他也甚少想到荣誉和自豪,反而时时警醒着潜藏的危机。

江玥知道,以他的识见和能力,根本毋需她来担心。

大概两人都是饿极了,对着各自的一大盘卤面,只顾埋头大快朵颐。仍旧是江珺先吃完,他看着正吃得香的江玥似乎想起什么,忽然问道:“你回国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

“那时候太忙了。要跟那些科班出身的拼哲学史,而且还是不分方向的什么都考,看书都来不及呀。虽然宋说过他肯定有办法录取我,但我也总不能差得太离谱让他为难。”

“他对你倒是真的好”。江珺还想说,男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女人那么好,但想起昨夜自己已因他失了方寸,终究是按下没说。其实他也清楚,这些道理她不会不知道。

“你说的对,他对我是有知遇之恩。”说罢,她又感叹起来,“唉,总算考过了我这辈子的最后一场试。”

江珺笑她:“小孩子家家,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江玥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是真觉得自己老了,你也许看不出来,但这里已经很老很累,”她指指胸口那处,“有时候我觉得这辈子已经长得让人都厌倦了。”

江珺摸了摸她的头,“别瞎想。”

他想劝她,可一时也想不出能说什么。他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活了四十一年,真正是苦多乐少。但是有时候他会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他和她都不是命运的宠儿,像两个负数,但机缘巧合碰到了一起便负负得了正。因为她总令他想起光,想起轻快的风。浮士德说,永恒的女性,引领我上升。也许她就是那股引领他上升的力量,让他觉得这一生除了生存与责任外,还有许多可留恋处。

第二十四章

33

第二天午后江珺就动身了,江玥跟着他下楼。车已经停在那里等着了。

上了车,江珺探出窗对她说:“上去吧,我到了就给你电话。”

“好”,江玥挥挥手,却仍旧站着,目送他又一次的远行。

看着那辆绝尘离去的银灰色劳斯莱斯,江玥心里暗笑,他可真是个顽固派。说是换车,换来换去还是选了劳斯莱斯,一只tui行李箱用了许多年,喜欢吃的菜式就一直点,爱看阿加莎,就收藏全一套反复地看,这到底算是长情还是保守?

康州的天是秋霖脉脉,阴晴不定,江玥又记挂起神户的天气,想了想还是打电话给他。

“下了飞机记得去买件大衣,神户这几天肯定会下雪。”

江珺拖长了音说:“知道啦。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没得健忘症。倒是你自己,要小心别弄感冒了,还有,别做起事来就忘了吃饭。也别见我走了就又熬起夜来。女孩子家……”

江玥听着他念叨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一通电话怎么演变成全是在数落她的。她连连应道:“好,好,我都记下了,一定改过自新,和一切糜烂的不良的生活作风彻底决裂。”

江珺这才满意地嗯了声,又问她,“想要我带什么没有?”

江玥想了想说:“带套和服给我吧。”

“好”。

江玥把手机紧紧握在手心,耳边仍响着收线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等我回来。”她知道他就是有这个本事,只要轻轻的一句话便能让她心起涟漪。

但是这些年她早已学会一件事,那就是不做无谓的期待,你若抱了期望,最终的落空就能击得你措手不及。她尝过太多这样惨痛的教训。

自他走后,江玥多数时间都待在学校,上课,听讲座,在图书馆自习室里看书做翻译,甚至还去小剧场看了一出昆曲玉簪记,她让自己尽量地忙碌,尽量过得充实。她已经有了经验,知道要如何控制自己,才能不因一人的离去而乱了秩序,让心田长出漫漫荒草。

夜晚回到家,十点来钟,他会打电话来,就像以前一样,与她说说今日的行程,闲话家常。每次讲完,江玥会打开他的房间,在里面坐上一会儿,他不在,但他的气息仍存留着。

江玥常常觉得疑惑,他们分开了七年,疏远了七年,现在又突然进入彼此的生活,他说,他们会像从前一样,但时间是线性的,不可逆转的,他们怎么可能回得去从前呢?

从前是怎样?他是一个可信赖的长辈如父兄;一个可恋慕的异性,但她只能偷偷地恋慕。

他不能要求她永远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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