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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刻骨相思终相逢(绾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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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十四年冬,雪

莫战身着一件血红而单薄的披风正搓着双手来回不停的踱着,虽是隆冬天气,寒冷至极,可他还是愿意披上这件天蚕血衣,他的哲哲曾经亲手为他披起这件天蚕血衣,似乎这衣服上还残留独属于哲哲的淡淡红梅清香,他贪恋这样的味道,贪恋着他与她过往的一切。

地上的雪已将有一尺多厚,天上仍是纷扬的大雪如搓绵扯絮一般四处飘散,高庸连忙拿了一件茄色哆罗呢狐皮大氅上前道“皇上,这寒冬腊月的,您穿得这样单薄,冻坏了怎么好”

莫战的脸有些红,两鬓早已生出银白发丝,瘦削的脸上刚毅无比,薄薄的唇轻轻抿着,唯有一双墨如寒星的眸子里溢着难以言表的复杂神色,有疯狂的喜悦,有极度的担忧,他几乎是语无伦次的,作为皇上,他从来没有这般语无伦次过,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高庸道“高庸,你说朕的哲哲一定在那里等朕是不是可是朕可是朕”

“皇上,奴才相信绾妃娘娘一定还活着,福瑞郡主的姐姐亲眼看见这木屋子里有个女子与玄洛长得极为相似,不是绾妃娘娘又会是谁何况这里又离图然皇宫不远,想必绾妃娘娘就在里面,皇上您赶紧披上大衣,不然让娘娘瞧见了皇上挨冻又该伤心了”高庸絮絮的说着。

莫战似乎也没大听见他的话,只管抬眸盯着那一排早已与雪色融为一体的木屋子瞧。

天地苍茫,木屋之后是山峦起伏,远远的青松翠竹也已是银装素裹,风卷着雪拂过,一阵寒香拂鼻,那木屋前方有十数株红梅艳如胭脂,映着雪色,分外精神,松软的雪铺陈在大地,脚踩在雪地上发出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那木屋明明离的那样近,莫战却没有勇气迈进去,因为他害怕,害怕这疯狂的喜悦到最终却是虚幻一场,害怕他的哲哲根本不是这屋子里,害怕他十七年来的等待在一次次失望和一次次希望中终归寂灭。

自打他从玄洛和如意那里得到消息哲哲很有可能还活着,他一颗死寂的心再不能平静,若不是因为如意身怀有孕,怕是她和玄洛早就赶来了,可他不能等,他一刻也不能等待,他一得了消息就快马加鞭冒着暴风雪赶到了图然,天知道他是带着何等的心情赶过来的,他恨不能肋生两翼飞驰而来,可当他真正到了这里的时候,他却没了勇气,十七年的刻骨相思和一生的等待,他能否得到一个圆满。

想了想,他毅然的踏步向前,高庸手里拿着披风也不敢给他披上,只举着把伞亦步亦趋的跟着,莫战抬手敲了敲门,屋内却无一点回应,莫战心一沉,又轻轻唤了声“有人吗”依旧没有一丝回应,他脚步有些凝滞,心也跟着那漫天的雪冻结了,莫非哲哲并不在这里,又或者她离开了,他又推了推门,“吱呀”一声,门竟然打开了。

抬步入内,一眼瞥见,莫战不由的浑身一震,虽然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却是尘纤不染,屋中放着一张小圆桌,桌上还摆着两杯茶,他伸手探了探,那茶似乎还带着余温,他环顾四周,墙角的案几上青玉花瓶里还插着几枝红梅,暗香萦绕鼻尖,案几边上立着一排藤编的衣柜,泛着古朴的铜黄之色,他缓步踱到衣柜,拉开环扣,只见里面整齐的摆放着几件素色衣裳,再细看,却有一件鲜红的小衣尤为显眼,他弯下身子,指尖颤抖的拿起那件鲜红小衣,再忍不住,一汪清泪滚落下来,他不会忘,永远也不会忘,当年哲哲坐在灯下亲身缝制的小衣,那是为她和他的孩子缝制的小衣,虽然哲哲女红不精,小衣上的针线缝的有些粗糙,但于他,却是世间最好的衣服,他的哲哲果然还在。

忽然,有个清冷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却是冷到没有一丝温度“你是谁”

高庸见一女子从侧屋打帘而入,顿时呆了,就连舌头也打了结巴似的“绾绾”

莫战抬头,霎那间,他恍惚跌入梦幻之中,十七年了,他的哲哲肌肤依旧胜雪,美貌一如当初,没有变,她的容颜竟然一点也没有变,他缓缓直起身子,只呆怔的盯着她,口里喊出一个两个字“哲哲”

高庸早已知趣的退下,屋内单留着莫战和这女子,这女子听人这般柔声唤她,她呆立半晌,心口处一阵抽痛,一双平静如水的琥珀琉璃眸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动,她几乎要失声惊叫,却硬生生将那声惊叫吞了回去,十七年了,十七年的她再也没有见过他,他还是他,还是她的阿战,可她不能去见他,她这一辈子注定不能再动一丝一毫的情,可当他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如何能无动于衷,泪缓缓涌出,或许是因为清苦孤寂太久太久,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红衣飞扬,可以恣意纵情纵笑的女子了,就算她再激动,她的声音却是平静而淡然的,她一步步走向他,淡声问道“阿战,你怎么来了”

“哲哲,真的是你,原来你没有死,真好,真好”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生怕她再消失般的将她搂的紧紧的,她的身子还是那样软,可却是冰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寒冷,他的泪滴落在她的雪白的衣裙上,如梦如幻,他竟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再拥有她了。

她指尖微动,想环住他的腰,却终归还是放了手,她轻叹一声“阿战,你不该来找我的”

“不”莫战轻呼一声,放开她,复又捧住她的脸,他凝视着她的眼,她的眼里有泪光盈然,她的声音还是那般莺莺娇软,他想吻她,想翻天覆地的吻遍她的全身,可他知道,从她平静的脸上就能知道,她的哲哲似乎并没有他那般高兴,是啊他老了,而她却一点都没有变,岁月的沧桑似乎未在她的身上留下半点痕迹,“哲哲,我早该来找你,早该来的”

她抬手轻轻抚上他微蹙的眉心,指尖冰凉如一片轻雪滴落在他眉心,这么多年,她无情无欲,无喜无哀,过着活死人般的日子,为的不过就是活着,她要活着,活着等待身上的毒除尽可以见到阿战和玄洛的那一天,可如今她果真见到了阿战,她的心却是这样的痛,痛里还有些快乐,许久不曾有过的痛和快乐,可是她见到了阿战又能如何,她身上的毒依旧未能除尽,她几乎要放弃了。

十七年前,她中了吞食了绝情草的血衣天蚕蛊毒,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谁知她身上的蛊毒在生下玄洛之后却有一半被引到玄洛身上,是以,她根本无法面对自己的亲生孩子,是她,是她这个做娘的无能,才会让自己的孩子在一生下来便受苦,她让都穆伦一直暗中保护玄洛,又将阿日阿月安排进清平侯府,想要的不过是玄洛的平安,她不敢见玄洛,也不能见阿战,因为她不能再有动情,她也不能离开图然半步,她的身体需每隔七天就要拿图然雪山之巅的冰雪玉莲来养着,当年的她多么希望能将玄洛接回自己身边,她要拿雪莲花养着玄洛,可当年医治她的神医告诉过她,冰雪玉莲属性极阴,唯有女子可受得,于男子却是催命剂,为此,她更加内疚,更加无法面对玄洛,不过现在都好了,都穆伦告诉她,玄洛身上的血衣天蚕蛊已解,还得了沈如意那样好的妻子,她心已足矣,可她终究还是带累了别人,因为她大约也能猜到玄洛身上的毒是如何解的。

当年也有个人想用同样的方法为她解毒,那个人就是天禹教教宗,也是十七年前那个民间神医骆灏,为了她,他不惜以宗主身份违反了天禹教教规练了降术,可当时她并不知道降术,也根本不懂,她只知道他曾跟她说过,他有法子可以为她解毒了,当时她有多么欢喜,他求她为她的孩子解毒,哪怕她自己死了也没关系,只求玄洛是安然一生便可,可当时的她不知道他说的法子是何种法子,他只让她给他些时间,在那两个月里,她再也没见过他,她的心开始有些害怕起来,她去找他,等找到他时,他却已是命悬一线,到那时,她方知骆灏为她练了邪术,她哭着抱住他问他为何要那么傻,他只跟她说了一句“对不起,我终归还是失言了。”

如果她知道骆灏为了她冒着生命的危险练那邪门的降术,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让他练,她给不了他爱,而他却一直守护在她身边,若非他,她在产子的那一刻就死了,她的孩子玄洛也不能降生,她欠他太多,她还不起,也无法去还,因为他到底还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那是她见他的最后一面,在弥留之际,他还不忘叮嘱自己要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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