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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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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易遥吗?”

“听说过,就那个特高傲的女的?”

“高傲什么呀,她就是穿着制服的鸡,听说了吗,她最近缺钱用,一百块就可以睡一晚上,还可以帮你用……”下面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可是依然压不住词语的下作和污秽。

齐铭拉开隔间的门,看见班上的游凯和一个别班的男生在小便,游凯回过头看到齐铭,不再说话。在便斗前抖了几下就拉着那个男的走了。

齐铭面无表情地在洗手池里洗手,反复地搓着,直到两只手都变得通红。

窗外的天压得很低。云缓慢地移动着。

枝桠交错着伸向天空。

“就像是无数饿死鬼朝上伸着手在讨饭”,这是易遥曾经的比喻。

依然是冬天最最干燥的空气,脸上的皮肤变得像是劣质的石灰墙一样,仿佛蹭一蹭就可以掉下一层厚厚的白灰来。

齐铭在纸上乱划着,各种数字,几何图形,英文单词,一不小心写出一个bitch,最后一个h因为太用力钢笔笔尖突然划破了纸。一连划破了好几层,墨水晕开一大片。

那一瞬间在心里的疼痛,就像划破好多层纸。

bitch。婊子。

食堂后面的洗手槽。依然没有什么人。

易遥和齐铭各自洗着自己的饭盒。头顶是缓慢移动着的铅灰色的云朵。

快要下起雨了。

“那个,”关掉水龙头,齐铭轻轻盖上饭盒,“问你个事情。”

“问啊。”易遥从带来的小瓶子里倒出洗洁精。饭盒里扑出很多的泡沫。

“你最近很急着用钱吧……”

“你知道了还问。”易遥没有抬起头。

“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吗?”声音里的一些颤抖,还是没控制住。

关掉水龙头,易遥直起身来,盯着齐铭看,“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问问。”

“你什么意思?”易遥拿饭盒的手很稳。

听到流言的不会只有齐铭一个人,易遥也会听到。但是她不在乎。

就算是齐铭听到了,她也不会在乎。

但她一定会在乎的是,齐铭也听到了,并且相信。

“我是说……”

“你不用说。我明白的。”说完易遥转身走了。

刚走两步,她转过身,将饭盒里的水朝齐铭脸上泼过去。

“你就是觉得我和我妈是一样的!”

在你的心里有这样一个女生。

你情愿把自己早上的牛奶给她喝。

你情愿为了她骑车一个小时去买验孕试纸。

你情愿为了她每天帮她抄笔记然后送到她家。

而同样的,你也情愿相信一个陌生人,也不愿意相信她。

而你相信的内容,是她是一个婊子。

易遥推着自行车朝家走。

沿路的繁华和市井气息缠绕在一起,像是电影布景般朝身后卷去。

就像是站在机场的平行电梯上,被地面卷动着向前。

悲伤逆流成河13(3)

放在龙头上的手,因为用力而手指发白。

易遥突然想起,母亲经常对自己说到的“怎么不早点去死”,“怎么还不死”,这一类的话,其实如果实现起来,也算得上是解脱。只是现在,在死之前,还要背上和母亲一样的名声。这一点,在易遥心里的压抑,就像是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重重地压在心脏上,几乎都跳动不了了。

血液无法回流向心脏。

身体像缺氧般浮在半空。落不下来。落不到地面上脚踏实地。所有的关节都被人栓上了银亮的丝线,像个木偶一样地被人拉扯着关节,僵尸般地开阖,在街上朝前行走。

眼睛里一直源源不断地流出眼泪,像是被人按下了启动眼泪的开关,于是就停不下来。如同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以眼泪的形式流淌干净。

直到车子推到弄堂口,在昏暗的夜色里,看到坐在路边上的齐铭时,那个被人按下的开关,又重新跳起来。

眼泪匝然而止。

齐铭站在她的面前。弄堂口的那盏路灯,正好照着他的脸。他揉了揉发红的眼眶。他说,易遥,我不信他们说的。我不信。

就像是黑暗中又有人按下了开关,眼泪流出来一点都不费力气。

易遥什么都没说,扯过车筐里的书包,朝齐铭身上摔过去。

铅笔盒,课本,笔记本,手机,全部从包里摔出来砸在齐铭的身上。一支笔从脸上划过,瞬间一条血痕。

齐铭一动不动。

又砸。

一次一次地砸。剩下一个空书包,以棉布的质感,软软地砸到身上去。齐铭站着没动,却觉得比开始砸到的更痛。

一遍一遍。不停止地朝他身上摔过去。

却像是身体被凿出了一个小孔,力气从那个小孔里源源不断地流失。像是抽走了血液,易遥跌坐在地上,连哭都变得没有了声音,只剩下肩膀高高低低地抖动着。

齐铭蹲下去,抱着她,用力地拉进自己的怀里。

像是抱着一个空虚的玩偶。

“你买我吧,你给我钱……我陪你睡。”

“我陪你上床,只要你给我钱。”

每一句带着哭腔的话,都像是锋利的匕首,重重地插进齐铭的胸膛。

她说,“我和我妈不一样!你别把我当成我妈!”

“我和我妈不一样!”

齐铭重重地点头。

路灯照下来。少年的黑色制服像是晕染开来的夜色。英气逼人的脸上,那道口子流出的血已经凝结了。

地上四处散落的铅笔盒,钢笔,,像是被拆散的零件。

是谁打坏了一个玩偶吗?

弄堂里面,林华凤站在黑暗里没有动。

每一句“我和我妈不一样!”,都大幅地抽走了她周围的氧气。

她捂着心口那里,那里像是被揉进了一把碎冰,冻得发痛。

就像是夏天突然咬了一大口冰棍在嘴里,最后冻得只能吐出来。

可是,揉进心里的冰,怎么吐出来?

同样的。刚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门就呼啦打开。

母亲的喋喋不休被齐铭的一句“留在学校问老师一些不懂的习题所以耽误了”而打发干净。

桌子上摆着三副碗筷。

“爸回来了?”

“是的呀,你爸也是刚回来,正在洗澡,等他洗好了……啊呀!你脸上怎么啦?”

“没什么,”齐铭别过脸,“骑车路上不小心,刮到了。”

“这怎么行!这么长一条口子!”母亲依然是大呼小叫,“等我去拿医药箱。”

母亲走进卧室,开始翻箱倒柜。

浴室里传来父亲洗澡的声音,花洒的水声很大。

母亲在卧室里翻找着酒精和纱布。

桌子上,父亲的钱夹安静地躺在那里。钱夹里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叠钱。

齐铭低下头,觉得脸上的伤口烧起来,发出热辣辣的痛感。

悲伤逆流成河14(1)

有一些隔绝在人与人之间的东西,可以轻易地就在彼此间划开深深的沟壑,下过雨,再变成河,就再也没有办法渡过去。

如果河面再堆起大雾……

就像十四岁的齐铭第一次遗精弄脏了内裤,他早上起来后把裤子塞在枕头下面,然后就出发上课去了。晚上回家洗完澡后,他拿着早上的裤子去厕所。遇见母亲的时候,微微有些涨红了脸。

母亲看他拿着裤子,习惯性地伸手要去接过来。却意外地被齐铭拒绝了。

“你好好的洗什么裤子啊,不是都是我帮你洗的吗,今天中邪啦傻小子,”母亲伸过手,“拿过来,你快去看书去。”

齐铭侧过身,脸像要烧起来,“不用,我自己洗。”绕过母亲,走进厕所把门关起来。

母亲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水龙头的哗哗声,若有所思地笑起来。

齐铭从厕所出来,甩着手上的水,刚伸手在毛巾上擦了擦,就看到母亲站在客厅的过道里,望着自己,脸上堆着笑,“傻小子,你以为妈妈不知道啊。”

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从血管里流进了心脏,就像是喝到太甜的糖水,甜到喉咙发出难过的痒。就像是咽喉里被蚊子叮出个蚊子块来。

“没什么,我看书去了。”齐铭摸摸自己的脸,烫得很不舒服。

“哦哟,你和妈妈还要怕什么羞的啦。以后还是妈妈洗。乖啊。变小伙子了哦,哈哈。”

齐铭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倒在床上,拉过被子捂住了头。

门外母亲打电话的声音又高调又清晰。

“喂,齐方诚,你家宝贝儿子变大人了哦,哈哈,我跟你说呀……”

齐铭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手伸在外面,摸着墙上电灯的开关,按开,又关上,按开,再关上。灯光打不进被子,只能在眼皮上形成一隐一灭的模糊光亮。

心上像覆盖着一层灰色的膜,像极了傍晚弄堂里的暮色,带着热烘烘的油烟味,熏得心里难受。

之后过了几天,有天早上上学的时候,母亲和几个中年妇女正好也在门口聊天。齐铭拉了拉书包,从她们身边挤过去,低声说了句,妈我先去上课了。

齐铭刚没走远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的对话声。

“听说你儿子哦~嘿嘿。”阴阳怪气的笑。

“哦哟,李秀兰你这个大嘴巴,哪能好到处讲的啦。”母亲假装生气的声音。声音装得再讨厌,还是带着笑。

“哎呀,这是好事呀,早日抱孙子还不好啊。哈哈哈哈。”讨厌的笑。

“现在的小孩哦,真是,营养好,想当初我们家那个,16岁!”一个年纪更长的妇女。

齐铭把自行车从车堆里用力地拉出来,太用力,扯倒了一排停在弄堂口的车子。

“哦哟,害羞了!你们家齐铭还真是嫩得出水了。”

“什么嫩得出水了,你老大不小的,怎么这么不正经。”母亲陪着笑。

齐铭恨不得突然弄堂被扔下一个炸弹,轰得一声世界太平。

转出弄堂口,刚要跨上车,就看到前面的易遥。

“你的光荣事迹,”易遥转过头来,等着追上来的齐铭,“连我都听说了。”

身边的齐铭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撞到边上一个买菜回来的大妈,一连串的“哦哟,要死,当心点好伐?!”

易遥有点没忍住笑,“只能说你妈很能耐,这种事儿也能聊,不过也算了,妇女都这天性。”

“你妈就没聊。”齐铭不太服气。鼓着腮帮子。

“林华凤?”易遥白过眼来,“她就算了吧。”

“起码她没说什么吧。你第一次……那个的时候。”虽然14岁,但是学校生理课上,老师还是该讲的都讲过。

“我第一次是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就觉得‘完了’,我很快地骑回家,路上像是做贼一样,觉得满世界的人都在看我,都知道那个骑车的小姑娘好朋友来了。结果我回家,换下裤子,告诉我妈,我妈什么话都没说,白了我一眼,走到自己衣柜拉开抽屉,丢给我一包卫生棉。唯一说的一句话是,‘你注意点,别把床单弄脏了,还有,换下来的裤子赶快去洗了,臭死人了’”,易遥刹住车,停在红灯前,回过头来说,“至少你妈还帮你洗裤子,你知足吧你小少爷。”

悲伤逆流成河14(2)

易遥倒是没注意到男生在边上涨红了脸。只是随口问了问,也没想过她竟然就像倒豆子般噼里啪啦全部告诉自己。毕竟是在微妙的年纪,连男生女生碰了碰手也会在班级里引发尖叫的时代。

“你告诉我这些干嘛……”齐铭的脸像是另一个红灯。

“你有毛病啊你,你不是自己问的吗?”易遥皱着眉头,“告诉你了你又不高兴,你真是犯贱。”

“你!”,男生气得发白的脸,“哼!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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