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6
一杯咖啡,放到她手边时,才用不经意的口吻开口问道:“刚才那个不是老板的弟弟吗?你跟他很熟?”
“不熟。”随安然翻着文件的手指顿了一下,声音略微压低了些:“只是认识而已。”
就连偶尔的关切都不能随意表达的关系,的确只是认识,而已……
。
随安然的下班时间是下午四点,即将迎来下班高峰。
她匆匆的一路小跑出酒店,刚左转想去赶公交车去4s店,走了几步到街口的时候就看见了停在树荫下的路虎。
车门半敞开,温景梵就站在车门旁,指间夹着一根烟,并未点燃,只垂眸看着,眸色幽深。
听见细碎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这才抬起眼来。
她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妆容淡淡的,却不掩精巧细致。本该是明媚肆意的年纪,这微沉的妆色和发型倒让她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看见他大概是有几分惊讶,还保持着前行的姿势,却直直地愣在了原地。
温景梵抿唇淡淡笑了起来,手里的那根烟在指间一转,被他凑到鼻尖轻闻了一下,这才顺势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我听说你要去4s店,正好顺路,带你一程。”他的声音清清润润,放柔时更是有一丝隐约的笑意一般,挠得人心微痒。
随安然这才几步上前走到他的面前,路面和街道有一层左右的高度差,她又站得笔直,竟然能够跟靠在车门上略有些随意慵懒的他平视。
“你替我挑的礼物她很喜欢,所以想感谢你。正好饭点,等会去4s店后一起吃个饭。”温景梵站直身体,抬手很自然地伸过去扫落她肩上那不知何时飘上去的一片枯叶。
随安然身子绷得都有些发紧,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作何反应。
温景梵等了片刻没等到她的回答,这才抬眼注视她,略微措辞:“不方便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下次再约吃饭,我先送你去4s店,我的车正好也要过去清洗一下。”
随安然的目光落到底盘有些脏污痕迹的路虎上,这才回过神来,抬手轻拍了一下额头,笑了起来。
那一双眸子弯得如同新月,映着余晖猝然生辉。
“没有什么不方便。”她这么回答。
☆、第七章
第七章
从4s店取车回来天色已擦黑,为了方便,温景梵的车在前,随安然在后,就保持这种前后队形一路到和清坊的饭馆吃饭。
在离街口还有段距离的时候,温景梵略做片刻停留,便直接驱车停在了附近的小区道路一侧。
下车时,随安然正在倒车。
温景梵站在车前看她始终进不去停车位,这才确认她的倒车技术是属于……并不怎么样的行列。
他几步走过去,挡住了她的视线,在她的车前盖上轻扣了一下。
见她看过来,这才绕过车头走到她车旁敲她的窗口,等她把车窗降下来,这才暗含着笑意说道:“你下车,我来吧。”
随安然立刻解开安全带把驾驶座的位置让给他。
温景梵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前后方位,从容地打着方向盘调整位置,一收一放两个来回就轻松地把车停进了车位里。
随安然站在那里差点扶额……这车是他的吧是他的吧是他的吧!
温景梵下车后把钥匙递还给她,见到她的表情,唇角一弯,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来,“倒车技术不行?”
“是车跟我生疏了。”随安然面不改色地回答。
温景梵一笑,侧目看了眼整条霓虹斑斓,人声鼎沸的街道,“走吧,去晚了就没座位了。”
和清坊的饭馆有一名厨,做菜手艺好,味道地道,更重要的是,他擅长的菜肴偏江南的口味,很招随安然喜欢。
青石板铺就的整条街华灯初上,老旧的古式木屋延绵至道路的尽头,家家户户都点了昏黄的灯。
一眼看过去,远一些的地方那灯光就被模糊,闪烁成了一颗星,灯火璀璨。
刚到饭点,路上行人已渐渐多了起来。两个人不慌不忙地从来去匆忙的人群中缓缓走过,拾阶而上。
迈过那门槛,随安然顺手扶了一下门框。转头看温景梵时,正好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眼底映着街边一角的灯火,亮得似乎眼底正有一簇火焰,正迎风燃烧。
“去二楼?”他问道?
“嗯,好。”她点头应下,顺着手边的栏杆缓步而上,踏在石板上有沉闷的脚步声。
二楼并没有多少客人,只零散地坐了几桌。
随安然看了眼,指了指那处靠窗的,“坐那里好不好?”
靠窗的那个位置正好临街,隔着一条窄窄的街道还能清晰地看见对面饭馆的迎来送往。
两个人坐下后,点完餐,就有服务员送上餐具和玻璃杯,斟了大半杯的红茶。颜色清透,味道算不上好,却足以解渴用。
随安然低头喝着茶,只偶尔抬眼偷偷地看他。
他正侧目看着楼下,那里有一小摊在卖烧饼,围了好几层的人,堵得原本就狭窄的街道越发拥挤。
他安静的时候样子更显得清俊,只是这么坐着,却似乎要融进这一片古色古香里。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转过头来,一双眸子黑亮有神,看了她片刻才说道:“不知道是不是五年前在梵音寺遇见过的原因,我对你……”
他顿了一下,唇上的水光映着灯光有一层很浅淡的亮光。
“上菜了。”
他刚张口,话到了嘴边一个字还未说就被这一声吆喝打断。他隔着木桌看着她,见她眼底的故作镇定和略微慌乱时,抿了一下唇,笑了,“先吃饭吧。”
安然好奇他想说什么,可又害怕他说些什么,只能沉声应了下来,垂首吃饭。
饭馆里来吃饭的客人越来越多,扶着木楼梯的扶手而上,总是能一眼就看见靠窗那一桌外形抢眼的男女。
嘈杂声渐起,只这一桌依然安安静静的,和周围的环境极为不符。
随安然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看他。
温景梵正夹起一块肉片放在嘴里,面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见她吃完了,他才抬起眼来,问道:“吃饱了?”
“嗯。”随安然点头,端起茶壶往他的玻璃杯里添水。
那水波漾开,在灯光下漾着一抹深红,他目光一顿,便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说道:“我并不是个记性好的人,很多人哪怕工作共事过一段时间也会转身就忘记。但很奇怪,我依然还记得我们五年前遇见时候的样子。”
随安然的手一顿,茶水差点洒出来。
温景梵下意识地抬手握住她的手稳了一下茶壶,当掌心触到她微微有些凉意的手背时,才发现有些不妥。
随安然感觉到他手指的温热,觉得那热意沿着她的手一路蔓延,那耳根子都烫得有些发红。
她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就感觉他灼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她只觉得耳根上的热度一下子散了开来,遍布了她整张脸,死活也不敢抬头去和他对视。
哪怕知道他说的那些话,并没有别的意思。握住她的手……也只是因为怕她摔了茶壶。
细看之下,她的面上染着淡淡的一层绯红,那双眸子虽然微微垂着,眼底却漆黑如同黑曜石,铺就着一层水光,波光潋滟。
温景梵凝视了片刻,这才从容地从她手里接过茶壶放到了桌角的一边。
外面的空气变得有些湿润起来,耳边的嘈杂声似乎都在此刻缓缓远去,他夹了一块笋片进嘴里,只觉得那清新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来,颇能回味。
那年相遇时,他也有那么一瞬失神在她的眼神里。
那时候的随安然还没这么高,穿着平底鞋只到他的肩膀,瘦瘦小小地站在他身旁,仰头看着他。
身后是梵音绕梁,空气里都带着微微的震荡,安宁得像是她的名字——随遇安然。
雨水从屋檐上落下,水珠清透,落在地面上溅起细碎的雨花,晕染得那石缝里的青苔青得发绿。
她的眼神就像现在那样,似乎是含着一层水,朦朦胧胧的,又清澈得似乎能从她的眼睛看进她的心底里。
温景梵从未见过那样一双眼睛,只一眼,就让人安宁下来,移不开目光。
等他收回视线,随安然这才收回手,双手十指相扣就放在桌面上,手指轻微的动着,打着转。
他吃完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就听随安然说道:“那年你离开的匆忙,也来不及跟你说声谢谢。”
“嗯?”
“你写的那张便签纸……我还留着。”随安然的声音越说越低,见他不作声,怕他起误会,又匆忙地补充,“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很喜欢,而且那句话陪伴我走过了最黑暗的时候,对我的意义很不同。”
“我一直很想当面谢谢你,可又觉得好像没有必要……”
物是人非这个词她五年前就明白了,那种因为时间的变迁而渐渐迁移变化的东西太多。她一直都知道,那年相遇的偶然,他的开解也只是一个恰好的契机。
如果他那时候遇上的不是她随安然,恐怕他也会这么做。并不止因为她,才有什么不同。
所以那么多年,她即使知道他是谁,他在哪,也从未想过再介入他的生活打扰他。
匆匆过客而已,何必放在心上。别人也许并不如自己一般,一直在想念。
可今晚,他说了那些话,似乎就有些不一样了……她还是想当面感谢他。有些时候对于别人来说不过是一时的恻隐之心,举手之劳,于当事人,却是翻天覆地。
她的新世界,从遇上他的那一刻,开始了。
温景梵凝视了她片刻,才认真说道:“如果觉得感谢……”
随安然看向他。
温景梵原本到嘴边的话默默地就咽了回去,改成了:“那下次请我吃饭吧。”
随安然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起来,清脆地应了下来,“好啊。”
。
吃过饭,两个人走出和清坊,很默契地沿着青石路街道往另一头走。
两旁的商店都大开着,热闹喧嚣得能点燃骨子里的热情。装饰品店里人满为患,街头小摊上更是食物香气飘香,诱惑难挡。
温景梵停留在一家小摊前,拿起一只陶瓷做的精巧小猫,“我养的猫和它很像。”
“你养了猫?”
“嗯。”他应了一声,重新放回去,和她继续往前走,“还记不记得那年在梵音寺看见的那只流浪猫?”
“记得。”随安然点点头,立刻就想起了那只被梵音寺大师喂养的流浪猫。
是只公的美国短毛猫,大概是被主人遗弃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流浪到了梵音寺。身上的毛色干净得不行,一双眸子是蓝色的,湛蓝得像是宝石,光华盈盈。
她比温景梵要提前几天过来,却一直没有见到过这只流浪猫。正好是他来的那天傍晚,下起了小雨,她从前堂穿过去往后堂,走过平安桥时就看见了后殿转角处,一个俊秀的青年撑着把伞,半蹲着身子在摸一只猫。
他的鞋面被沾湿了,衣角也染了湿气,他却似一无所觉。手指落在它的头上,轻轻地安抚着,看着那只猫的眼神格外温柔。
那一寸昏暗的角落里,所有的色彩都重得像是被泼了墨,只有雨幕中,低头的少年和那只温顺的猫清晰得像是一副画,鲜明得就似烙在了眼底,挥之不去。
“你把它带回去了?”
“没有。”他摇头,“后来几年我再去梵音寺已经没有见过它了,直到一年前……”
他顿了顿,语气温柔了几许:“听大师说,它叼着一只小奶猫在我每年过去梵音寺的时候开始等我,等了快一个星期。我来的时候,它把这只小奶猫交给了我,那天晚上它就不见了。”
随安然心头一震,侧目看他。
温景梵也随之看向她,弯唇笑着,“后来我就把小猫带了回来,应该是它的孩子,毛色,眼睛,都一样。”
“那那只……”
“不知道,就跟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