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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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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澜身世相关,无奈城中又有人闹事,她只好接着去忙完全抽不开身。

阿茹主动请命,代为照顾归澜,龙傲池于是放心离开。

归澜发现每次军医为他灌下那苦涩辛辣的汤药之后,他身体内外的痛楚就会加剧。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毒药,却明白自己唯有咬牙忍耐顺从接受。他在漫长的折磨中挣扎,期盼着夜幕降临之后,龙傲池能再次出现。

那亲兵守信,打了水为他从头到脚清洗了一遍被鲜血浸染的身体。

凛冽的寒风中,归澜身上那些绽裂的伤口再次被冷水湿透,被粗糙的毛刷搅烂撕扯,仿佛再历一遍酷刑,慢慢蚕食着他的生命。然而每当他即将昏厥,就会被弄醒,他无法失去意识,更加艰辛难熬。

剧烈的痛苦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剧痛一直持续,停不下,逃避不了,无端端让他绝望。

为什么龙傲池没有来?已经失去兴趣了么?

归澜在恍惚中自嘲,真是可笑可耻,此时此刻自己居然满心盼着,下贱地祈求能早一些去服侍那个冷酷的新主人。作为一个卑微的奴隶而言,他的想法并没有错,不是么?他还能幻想什么呢?希望新主人能对他稍微好一点,让他缓几日再继续折磨么?

15动心忍性(下)

归澜尝试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按照以往的经验,这样可以稍稍缓解痛楚。于是他拼命地回忆与明月在一起时那些快乐的点滴。

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明月的时候,明月还只有五六岁大,她是一时兴起偷偷溜去宫内下奴院子玩耍。他恰好在院中,正双手高高举着那特制的刑鞭,跪在一根铁链上,等着日落之后的例行刑责。

虽然即将到来的例行刑责痛楚难熬,但是他觉得每次受罚前跪一整天什么都不用去做,就算没有饭吃,其实也是比往日轻松许多。所以他才有心情,注意到明月的到来。

白日里,奴仆们都在各自的主子身边辛苦侍候,下奴院子空空荡荡,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唇红齿白芙蓉粉面,穿着可身的红色衣裙,梳着一对整齐的发髻以大颗的珍珠做装饰,手腕上戴着亮闪闪的金镯子,胸口挂着长命锁,脚下的小皮靴上还有精美的刺绣。这样的衣着打扮,昭示着她尊贵的身份。

归澜猜她就是宫内乃至整个澜国,人人羡慕,皇帝陛下最宠爱的明月公主。明月亦是他的主人唯一疼爱的孩子,他的少主人。

“咦,你是什么人?怎么跪在这里?”明月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问。除了太子哥哥,她很少见到与她岁数差不多的小孩子。太子哥哥忙于学业一直无暇陪她玩耍,太监宫女们又都是成人,处处顺着她一点也不好玩。

“下奴归澜,见过公主殿下。”归澜学着奴仆们平日里见到主子的礼仪,匍匐叩首行礼,却不知是否该放下高举的刑鞭。主人吩咐过那刑鞭要举一天,偷懒放下如果被发现,是要加倍责罚的。然而宫内礼仪,奴隶见到皇室贵族都必须五体投地跪拜,他没有遵守规矩亦是要挨罚,只不过后者责罚相对轻一些。他决定还是举着刑鞭行礼,公主如果挑剔,他大不了认罚就是。

谁料明月却只是问他:“你知道我是公主?你真聪明,能不能陪我一起玩?”

“玩”这个字对归澜而言十分陌生,他自记事起每天就都有做不完的杂役,只要手脚能动,无论是否伤病都不得休息,除了打骂呼喝支使,从没有人这样温和对他说话。他能听懂她说的每一个字,但是不明白这些字连在一起的整句话是什么意思,好像与以往别人指派他做的事情不太一样。

“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明月等不到归澜的回答,语气里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把你手里的东西放下,别傻跪着,快站起来陪我玩捉迷藏。一会儿娘亲就该找过来,没的玩了。”

主人马上会过来?这让归澜不由自主浑身一颤,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高举刑鞭跪直身体。如果让主人看到他偷懒,加倍刑责无所谓,就怕让主人失望将他抛弃。

“你怎么不听话?”明月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怒气冲冲道,“快站起来陪我玩!”

“他怎么不听话了?”主人被一众随从簇拥着进入院中,慈爱地走到明月身边,弯下腰,拉着明月的手柔声问,“月儿,谁惹你生气了?告诉娘亲,娘亲定会狠狠责罚他。”

明月委屈道:“娘,是他不听我的话。我让他陪我玩,他却跪着不起来。他是什么人,怎么这么笨?”

“他是最下贱的奴隶,算不得人。月儿不要理他,以后见到他就直接让人狠狠责打他。”

主人的声音与以往一样冰冷,归澜却习以为常,他从不知道自己是人,因此听了这样的话只觉得理所当然,也不会伤心难过。

接着主人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拉着明月走到边上,吩咐随从道:“这贱奴敢让我的月儿不高兴,该打,你们给我好好教训他。”

拳脚棍棒皮鞭狂风暴雨一般落在归澜幼小的身体上,他紧紧咬着嘴唇蜷缩成一团,没有哭喊求饶,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那些毫无用处,只会换来更重的责罚。身上唯一一件破烂衣衫碎裂成一条一块,被涌出的鲜血粘在伤口上,又被鞭梢剐带撕扯开,反反复复。

在痛得快要昏迷的时候,归澜听见明月稚嫩的声音劝阻道:“娘亲,让他们停手吧。这个小奴隶好可怜啊,留了那么多的血。”

尊贵的公主殿下居然会为他这个下贱的奴隶求情,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一日因着明月求情,主人破天荒地立刻让人停手,归澜得以片刻喘息。虽然等明月走后,当晚的例行刑责加倍,归澜依然感念明月的善良。

后来,主人免了归澜一部分杂役,除了加强武技训练之外,更多的时间让他去服侍明月。

归澜渐渐发现,明月对他与对别的奴隶完全不同。只要当着主人的面,明月很少会对他言笑,如普通奴仆一样支使;可是主人看不见的地方,她会偷偷给他吃的,对他和颜悦色温柔照顾。是明月告诉他,他虽然是奴隶但也是人,要学会自尊自爱。是明月要求他,伺候她读书的时候必须用心听先生讲解,她希望他不仅习武还能识字懂得更多的道理。

然而道理懂得越多,他在被人轻贱欺凌的时候反生了伤心痛苦。也只有在明月面前,他才能感觉自己不是贱如牲畜不是行尸走肉。

食物的诱人香气将归澜从回忆中拉到现实。

归澜自然不会认为那是给自己吃的东西,他想也许是附近看守的士兵在用晚饭。只是那香气刺激得他的肠胃一阵痉挛。他暗骂自己越发不中用,以前几日不吃都能忍住,难道受刑体虚就这样禁不住饿了么?明明早上龙傲池还喂过他饭食。

“归澜,大将军让我煮碗长寿面给你吃。”

温柔的女子声音在归澜耳畔响起,恍惚间如明月就在身边。

归澜努力睁开眼,看到的却不是明月。

好像是昨晚在大将军寝帐里见过的女子,她是谁?她手里端着的食物真的是给他的么?为什么她会说是大将军吩咐的?大将军怎能有这样的好心?

阿茹见归澜睁开眼,继续说道:“长寿面你吃过么?大将军说今天是你的生辰。”

生辰对一个低贱的奴隶而言,基本没有意义。归澜怔怔望着阿茹,充满困惑。

阿茹让人将归澜嘴里堵着的破布条去掉,用筷子夹起碗里的面,体贴地喂入他口中。

面条很细,温度刚刚好,用黄瓜丝、萝卜丝、鸡蛋酱拌匀了,甚至还洒了肉末。

归澜极少吃到这样的美味,他顾不得是幻是真,大口地吞咽,生怕梦醒是一场空。

阿茹一边喂他一边开导道:“归澜,大将军难得看上什么人,你最好乖乖听话,不要惹她生气。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么?”

原来给他这些好处,还是为了探知他的身世。可惜他早已决定不能说。

“下奴真的不知道。”归澜睁着眼睛撒谎。

阿茹见问不出什么,也不恶言相逼,反而耐心地喂完饭,收了碗筷转身离去。

归澜却禁不住问道:“夫人,请问大将军今晚是否会传召下奴侍寝?”

阿茹回头微微一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夫人,只是大将军的婢女,你以后叫我阿茹就行。还有,你竟这么急着要为大将军侍寝?你难道没有一点羞耻之心么?”

阿茹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说的玩笑话,深深刺痛归澜的心。他垂下眼眸,仔细斟酌着遣词用句,更加卑微道:“下奴自知只是低贱物件,没有资格觍颜祈求主人顾盼,但如果可以,还请转告主人,下奴知错望主人能给下奴一个机会,下奴定会尽心服侍让主人满意。”

16雨夜转机(上)

阿茹了解龙傲池的心思,暗自叹息,晓得如果将归澜原话转告,龙傲池等会更加失望甚至轻视归澜。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归澜,这种话我不会帮你带到,大将军定然不爱听。”

归澜愣了一下,不知道已经如此卑微的讨好,为什么还有错?究竟怎样才能讨得大将军欢心?难道他怎样做都是错,根本不必徒劳,大将军只是喜欢折磨奴隶,看他痛苦的样子而已?还是因为他太低贱,拿不出任何好处,大将军的婢女自然不愿为他带话。

不待归澜再尝试别的方式哀求,嘴巴已经被人再次堵上。他的心也随之一沉,绝望再次笼上眼眸。

阿茹望着归澜心有不忍,张嘴想对他仔细解释大将军一番良苦用心,忽然又想到自己是什么身份?大将军已经说过要亲自用归澜来锻炼与人温和相处的本事,自己若因一时心软插手,会不会搅乱了大将军的计划?思前想后,阿茹决定只安抚道:“归澜,你不用急不用怕,最迟后天晚上你应该可以见到大将军。”

但愿如此。如果只是后天晚上,如果只是像现在这样吊着,时不时还能有吃喝,归澜觉得自己或许能熬得住。折磨人的仅仅是疼痛和麻痒,好在他手足被捆缚,否则多半会忍不住去抓挠,甚至是做出什么自毁的举动。

这样想,归澜更加确信龙傲池至少现在还是打算留他性命的。倘若龙傲池更喜欢慢慢折磨一个人,那么他应该能够熬得比别人更久一些才对,毕竟他的身体已经习惯各种凌虐。

到了第二日,天从早上起就一直是阴沉沉的。

归澜身上的痛仿佛已经麻木,每次被灌下药汁之后,最难熬的变成了麻痒。周身上下如同被虫蚁占据啃食一般,他几次试图挣断铁链去抓挠,无奈树木粗壮铁链坚固,他内息不调根本是徒劳。于是他只有将贴着地面的膝盖和小腿尽力摩擦,不在乎膝下因疯狂的摩擦而皮破血流。

如此煎熬,必须清醒着去承受,到了第二晚,归澜的神智已经恍惚,恨不得有人能狠狠抽自己一顿鞭子,用痛转移麻痒。

午夜的时候开始下雨,第三日清晨细雨转为暴雨,狂风席卷泥沙,铺天盖地而来。

被吊上几日夜,在冰冷的雨雪里熬刑,归澜都不陌生。有的时候他反而是喜欢恶劣的天气,因施刑的人或者看守一般会去躲避风雨,他就有可能得以喘息。

昏天黑地,昼夜不分。

痛苦交加之中,归澜已经没有心力,无法判断时辰,他开始怀疑,是否已经到了第三天,会不会还是第二晚的午夜,为什么天不亮雨一直没有停?难道他早陷入了昏迷死了过去?

是噩梦么?其实这几天一直都是噩梦,从来没有冷酷的龙傲池,他还在温柔的明月身边。他现在无非是熬着例行刑责,等他再次醒来,一切如初,他不用再担惊受怕。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他忽而又想,这样也不错,雨下得紧打得疼,麻痒的感觉就会减轻一些,雨下得柔和轻缓,就当是沐浴洁身。

但是附近的兵卒,没有一个擅离职守,每当归澜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一定会有人将他弄醒。就连来灌药的军医,也是风雨无阻。

所有这些都深深触动归澜。龙傲池究竟用了怎样的方法,鼓舞士气收服人心,训练出如此纪律严明的军队?好像整个大营里人人都对龙傲池敬畏崇拜,甘为其赴汤蹈火。归澜怕,怕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同化,真将龙傲池当作主人。

归澜记得小时候,看过宫里的人训鹰。

那鹰刚捕回来的时候极其凶猛,就算被铁链拴了爪子,它仍然扑腾着翅膀尽可能地袭击靠近它的一切活物。训鹰人丢给它一块肉,那鹰骄傲地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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