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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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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从四楼窗口用力掷下。造成后颈伤口的凶器也确定了,被鉴定为铁制油画刀。

目标范围一下子就圈定在参加活动的美院师生之中。铁制油画刀虽然灵巧度不够,但是有硬度,适合大面积堆砌色彩,学生里没有用调色刀的,因为这次要画的是水彩风景,而教师基本上配备齐全,他们要自己搞创作。

油画刀没有锋利的刀口,用这个来当凶器简直是把杀人当儿戏,周坤说油画刀插入的地方正好是颈椎旁边的一块软肉,在颅骨与颈部的交汇处,那部位还有要穴,只要用力戳刺,的确能够致死,但是刘国川颈后的伤口没触及要害,还达不到致命的效果,不过从这一点也能看出来,凶嫌对人体结构非常了解。

警方把重点调查对象放在美院的老师和潘教授身上,周坤认为潘教授的作案动机很大,他与葛云关系暧昧,而葛云又跟刘国川接触频繁,潘教授会因此对刘国川抱有敌意也合乎情理。

这晚,潘教授跟李安民他们换房间睡,葛云的情绪也逐渐平稳下来,她还是照昨天一样,把床上用品全都换成自带的,换上的床单、被套上面还染着点点殷红,是葛云肩部的血。

李安民这才意识到,葛云之所以要换床单,也许并不是因为有洁癖,也不是喜欢可爱的物件,而是怕自己的血把旅馆的床给弄脏,她会裸睡,恐怕也是怕血沾到衣服上。

李安民建议她用纱布把出血的地方覆盖起来,葛云回说:“为什么要盖?盖了脏血就出不来了。”

李安民不明所以地问:“人身上怎么会有脏血呢?如果老是出血,对身体可不好,你最好找时间去医院看看。”

葛云白着脸笑道:“每个人的情况都有不同嘛。”

李安民看向粉床单上的碎花,琢磨了一会儿,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最近学校门口来了个摆摊子的大妈,她专门替人在手帕上绣花,绣的是牡丹,手艺挺好的,我看你好像很喜欢布艺品,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葛云立即露出嫌恶的表情:“我最讨厌牡丹,俗的要死,想要漂亮的手帕,精品店里多的是。”

说完这句话以后,她就躺下来,用被子把身体裹成一个卷,李安民试着跟她搭话,她也不理会,装作已经睡熟了。

她睡,李安民却不敢睡,喝苦咖啡来提神醒脑,搬个凳子坐在窗前,从龙龟里取出辟邪粉包攥着,透过窗帘的缝隙盯住车棚前那块沾血的空地。

十二点以后,葛云的背上又开始出血了,一条条发光的红丝从毛孔里钻出来,飘荡在空中,朝窗口延伸,可是花阿妈还没出现,那些红丝飘出窗外,拐了弯,朝侧方飘去,没入隔壁房间的窗玻璃里。

隔壁是谁在住?潘教授!

李安民连忙伸手去拉红线,谁知道这次不像上回,红线非但没有碎成粉末,还把她的手割出血口来,红丝韧如琴弦,目测有百来根,李安民一时找不到剪刀,掉头跑出去,冲到隔壁敲门,门被反锁着,里面没有反应。在这寂静的夜晚,嘈杂声那么大,却没人出来看一眼,整条走廊死气沉沉。

牡丹花帕05

李安民打算去前台找服务员,刚转身,一张生满红疹的脸冷不丁冒在眼前,李安民被吓掉半条命,尖叫声硬生生梗在喉咙口,她连退两步,背靠门板,差点把手里的辟邪粉包扔出去。

花阿妈直挺挺地站在走廊里,怀里抱着个黄布包裹,她捧着包裹举高送上前,李安民再一看,包裹上有一张人脸,五官清晰,是刘国川!用来做包裹的黄布竟然是刘国川的面皮!他两眼朝上翻,嘴里塞了一坨白布,左眼下方的皮肤上被绣上了一朵鲜红的牡丹花。

花阿妈把这样一个人皮包裹送到李安民面前,这谁敢拿?

李安民抖着两腿尝试跟花阿妈沟通:“你谁啊?到底想干嘛?为什么要害人?有话咱好好说不成吗……”

花阿妈还当真张开嘴了,露出两排焦黄的牙齿,随着嘴唇越分越大,舌头也吐了出来,舌面上长满了脓疮,几缕黑气从她的喉咙深处向外漫溢。

花阿妈一步一步逼近李安民,嘴巴张开的幅度已经超过了正常范围,导致脸部像被撕拉的橡皮一样扭曲变形,如同黑洞般的口腔完全可以包住整个人头,而事实上,花阿妈似乎正打算这么做,把张开的大嘴朝着李安民罩上来。

李安民一看情势不妙,扬手把辟邪粉包砸过去,转身就朝楼梯口奔逃,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叫,李安民不敢回头,一口气冲下楼,接客厅的灯还亮着,守柜台的工作人员趴着睡着了,她没空细想,偏头扫一眼,见花阿妈追了下来,赶紧加快脚步往外跑。

这时她挺后悔的,不应该往楼下跑,应该往楼上跑,周坤和王局长就在四楼,但没准也睡得不醒人事了。李安民决定去后巷的案发现场,吕队长带着几个手下驻扎在那里,就算是鬼,也应该对人间执法者畏惧三分。

脚一跨出门,没跑几步路,李安民傻了,眼前的景色不是夜晚的街道,而是夕阳下的村庄,包着头巾的妇女坐在房门口绣花,用彩线在白布手帕的一角绣上五颜六色的牡丹花,她的手臂上长着细密的红疹子,一片红一片白。

一个约摸七八岁的小女孩跑到妇女身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嘴里说着话,那声音直接回荡在李安民的脑中。

“大家都笑我,说花的颜色丑,我不要了。”

小女孩把手帕还给妇女,扔下书包,转身往村外跑。

那妇女把彩线从针眼里拽掉,小心地缠回纸芯上,换用白色的棉线,又低头绣起来,绣着绣着,她的身子一歪,侧倒在地,那块绣了一半的白手帕扬在空中,缓缓飘落在她的脸上。

李安民朝前跑了两步,忽然听到侧方传来抽泣声,她偏头一看,就见刚才那个小女孩站在不远处,一边哭一边用削铅笔的单面刀片在手臂上划出道道血痕。

这时,从暗处伸出一只手搭在女孩的肩膀上,男人的声音响起:“小姑娘,为什么哭呀?”

“大家都不理我,都避开我,说我是毒妈的孩子,身上的血跟她一样脏,我要把脏血都放掉,放掉才干净,大家才肯带我玩儿。”

“别难过,叔叔陪你玩,乖,到这边来。”

接着有更多的手伸出来,抓住小女孩的胳膊和腿,脱去她的衣服和裤子,把她拉进黑暗中,此起彼伏的粗重喘息夹杂着稚嫩的喊叫声盘旋在耳边。

李安民听不下去了,捂住耳朵,朝女孩消失的方向追过去,追到波光粼粼的大湖边,女孩光着身体躺在湖岸的草地上,身下有滩鲜血,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她身边,把画板立在腿上,专心致志地用炭笔在画纸上描摹这幅场景。

女孩一动不动地躺着,偏过头,定定地看向中年画家。

“叔叔,你在画我吗?”

“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我让你画,你要把我画得漂亮点。”

“对不起、对不起……”

中年画家把画板放下,走上前,脱下外套盖在女孩身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叠钱塞进女孩的小手里。

“叔叔,你为什么要给我钱?”

“因为你是我的模特,我雇你当模特,就应该给你钱。”

“模特?模特是什么意思?”

“模特是份工作,专门给人画画、拍照,我照着你的样子画,你就是我的模特。”

“刚才那些叔叔也是找我当模特吗?可是他们弄得我好疼、好疼……”

“他们……他们是喜欢你……”

“喜欢?对啊,喜欢,他们会牵我的手,会带着我玩,他们会跟我做朋友吗?”

“会的……我当你的朋友,我来当你朋友,对不起……”

“叔叔,你为什么又要说对不起?我很开心啊,我们班同学都不肯跟我玩,大家都讨厌我,没人跟我牵手,做游戏时也没人愿意跟我一组,我没有朋友,叔叔们愿意带我玩,我很高兴。”

“对不起……对不起……”

中年画家不停地道歉,站起来转过身,李安民震惊了,这个人……竟然就是潘教授!

画面的内容所传达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一个小女孩被群“叔叔”给欺负了,潘教授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他不仅没能及时保护那女孩,反而为禽兽们的兽行打掩护!分明是帮凶啊!

背后又传出呜咽声,李安民回头望去,就见花阿妈捂着脸,鲜红的细丝从指缝间垂落下来。

“他害了我的女儿,是他害了我的女儿……我恨他,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说最后四字时,声音陡然拔尖,变得凄厉无比,就在李安民怔愣的当口,花阿妈趴在地上,四肢撑地,抬起头,张开血盆大口,无数红色的细线从她嘴里喷出,就像蜘蛛吐丝般,全朝李安民卷过来。

李安民急忙朝后退,龙龟里还有一种辟邪粉,曾让缠着刘菲的怨鬼化成一滩绿水,李安民早就拿了出来,可是她撒不出手,这个花阿妈是小女孩的母亲,如果没料错,那个惨遭轮、奸的女孩八成就是葛云。

李安民对葛云的遭遇抱有同情心,她对花阿妈下不了手,只能借着不断后退来避开红丝,突然之间,侧面有两束强光打来,随即,喇叭声在耳边炸开,幻境褪去,现出街道的本来面目,李安民就站在街心,一辆夜班车笔直地撞上来。

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避开了,李安民心里只有两字:卧槽!

就在她想要扑地的刹那间,一辆摩托车横穿马路飚到身侧,拦腰抄起她往街边滑去,公交车头带到摩托车尾,车身立马甩起屁股,车头朝公交车的方向斜倾过去,骑车人早做好了准备,把李安民抱进怀里,踩在车坐垫上借力,双腿蹬起,身体拉直,以几乎与地面平行的仰泳姿势朝后低空跃出。摩托车被卷进车轮下,骑车人朝斜后方弹开,在接近地面时头朝前勾,两腿微屈,以背部着地,巧妙地卸去了撞击力度,又顺着惯性抱住李安民翻滚两圈,停了下来。

李安民被肉垫压在柏油路上,只觉得胃在翻腾,眼前金星乱绽,但是没有受伤,有厚实的大掌罩住后脑,两条强而有力的臂膀缓解了翻身时的摩擦,把她护得相当周全。

李安民的脸被压进坚实的胸膛里,熟悉的气味让她的心“噗咚噗咚”狂跳起来,跳得比见鬼时还快。

一股凉气拂动她头顶的短毛,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响起:“你让我连睡觉都睡不安心。”

“卫军哥,真的是你?”李安民的眼睛亮了,也不管自己还躺在大街上,反手抱住叶卫军的背,把脸贴在他怀里磨蹭,又伸手推在胸前隔出一点距离,与他额头相贴,鼻尖相对。

叶卫军脸部的皮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左边面颊上还有一块暗红色的创面,疙瘩纠结地微凸于皮肤上,外皮很薄,创面边缘还有歇脚纹,不仔细看,就像是一块刚脱痂的创伤,看在别人眼里可能挺渗人的,但在李安民看来,相比地底时的惨状,已经好得不是事了!

她捧着叶卫军的脸上下左右地看个没完,一松气,才想起刚才的危险处境,不免后怕,连忙勾住他的脖子抱紧,把整张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带点撒娇意味地说:“吓死我了。”还蹭蹭,发现他耳后有一小块硬币大小的溃疡,看来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叶卫军轻拍她的背,低声哄着:“我来了,没事了……”

吓得三魂走七魄的公交车司机跑到近处,见地上躺了对交颈鸳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蹲得远远的轻咳两声,干巴巴地问:“二位,你们……那个啥,没事儿吧?”

叶卫军拉着李安民站起来,替她身前身后的掸灰,李安民傻愣愣地盯着叶卫军发笑,白皙清瘦的脸庞和眼下那两颗朱砂痣让叶卫军震动不已,他是匆忙出行,甚至不知道李安民换了身体。黄半仙把她的灵魂又还回了最初的那具躯壳里。

叶卫军按住李安民的肩膀,痴望着她的脸,看得忘乎所以,一对年轻男女在车祸现场旁若无人地相互凝望,那你侬我侬的热乎劲儿闪花了司机大叔的眼睛,大叔很无奈,他恨不得立马撤,但是摩托车的残骸还卡在车轮下,这会儿要是撤就成了肇事逃逸,他只能硬着头皮咳嗽煞风景,扯开嗓子又问了遍:“二位!想殉情不是这么殉法儿的,你们没啥问题吧?”

叶卫军这才舍得调开视线,对大叔道:“我没事。”说着屈指轻敲李安民的脑瓜子,轻声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李安民回过神来,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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