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道听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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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恩觉得挺巧，难得一出门就找到了新的情报来源，他的心情也愉快起来。明日花说了，关于那栋高档公寓十三楼四号房的传闻在这附近是挺出名的。而且最近也快到传闻的日子了，想要知道什么流言，去附近的公共场所就能听到，她推荐附近商业区的喷泉广场，那里有各种会所，顾客涵盖老年人、中青年和已婚妇女，许多孕妇和刚成为妈妈的女性往往都会在那边的公共场所交流。当然，那片商业区也有许多潮流店，从大品牌到私人自营品牌都有。
老顾客陆续离店，新顾客也陆续进来，店里的营业很少有消停的片刻，马恩吃本面就离开了，他和明日花约定好明天再来店里。虽然日岛风味的拉面不算很合口味，但要在这里生活，总是要习惯的。马恩不打算抱怨这些小问题。出了店，他就沿着明日花指点的方向走。
步行大概二十分钟，又穿过了几条街，商业气氛就更加浓郁了。行人的声音，车辆的声音以及一些开放式商店里传来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格外的喧嚣。马恩提着黑伞走走停停，尽管目标是这片商业区的喷泉广场，但这个陌生国度的日常氛围仍旧让他感到新鲜，只觉得还是不要急着赶到那边为好。
路上行人脚步大都脚步匆匆，像马恩这般闲暇的倒不常见，在这片地区，因为他的大黑伞而注目过来的行人明显减少，有一种没时间理会陌生人的紧迫感。但要说都是这么匆忙，也不尽然，路边的椅子和一些在建筑里见缝插针的娱乐场地，同样被人占满，不见空缺。骑自行车的人很多，而且，大多数自行车的样式也不比故乡的更新潮，大多数是带前篮的女式车，但骑的人有男有女。
这些人、建筑、设施和工具都让马恩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是故乡并不缺少类似功能的替代品，新鲜是双方对待这些东西的态度有着明显的区别。他虽然有一种身在异国他乡的疏离感，但也有一种快要被当地气氛吸入的亲切感。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感受，他开始觉得自己能够很快就融入这里的生活。
要说这里的生活氛围好不好，马恩觉得，还是不错的。
马恩也会不时走进店里，看看日岛的店铺和故乡的店铺有什么差别，他本不打算买什么东西，就只是想看看而已，也和店员店主交流片刻。知道他第一次来日岛，有不少店主送了他一些小礼物，例如饰品和吃食之类，反倒让他觉得不买点东西过意不去。他想，对方的热情到底是心胸的良善，还是精明的生意经呢？亦或者两者皆有。不管怎样，他还是买了几个提袋的东西——尽管他不确定，买的这些对自己来说，到底有没有用。
他提着好几个纸袋和大黑伞，终于走到了明日花介绍的喷泉广场。街边某个店铺的角落传来钢琴声，他循声望去，就看到好几个人似乎刚出了商场，就站在钢琴附近没动。钢琴应该用了很久，琴身色泽显老，还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签和画报，但是钢琴声本全没有走调，似乎一直有人在维护。
弹钢琴的一开始是个手生的青年，聆听的人也没对他青涩的技术抱怨，他走之后，立刻就来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生，看那青春风潮的打扮，应该是女大学生吧。女生的技术倒是很好，她一弹奏就明显和前一个男生有巨大的，连没听过钢琴音乐的人都能分辨出来的差别，一个曲段奏本，旁人就鼓掌，不过，马恩没听出是那首知名音乐的选段。之后，听到旁人说，是《xx爱情故事》的主题曲。
马恩问了一下这个《xx爱情故事》，就被那人和他的小伙伴们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瞧了片刻，似乎觉得问这个问题很不应该。不过，对方还是给出了答案：《xx爱情故事》是最近热门的电视剧，而且还是根据漫画改编的，相关动画也已经在制作中了。在日岛，不知道《xx爱情故事》的人真的就像是刚从外星来的一样。
马恩不是从外星来的，却是从他国来的。他自己一说明，顿时又引起了对方的兴趣，比较开朗的人立刻问了关于大陆的一些事情，当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生活内容。马恩和他们交流了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马恩绕了喷泉广场一圈，果然一如明日花所说，有不少靓丽的女性，已婚未婚的都有，中老年人和年轻男性也不少，不过，大都是聚成了一个个圈子。女性的跟女性，男性的跟男性，偶有混杂也是例外。喷泉突然大喷发，洒下的水让池边的人纷纷避让，哄笑声顿时压过了其他声音。
真是繁华和平的地方啊。马恩这么想着，也选了池边一个空位坐下。他的前后左右都是人，但提起公寓怪谈的人一个都没有，和明日花说的有点儿出入，亦或者是他自己理解错明日花的意思了。不过，马恩并不觉得浪费时间，他聆听，感受，从中得到的收获，并不仅仅是情报而已。
不久就有一个六七十岁的婆婆坐在他身旁歇息，然后又来了个同样六七十岁的爷爷辈，拄着拐杖。两人将马恩夹在中间，马恩本以为两人不认
识，没想到，两人竟然就这样隔着他，如同见到熟人一样寒暄起来。马恩的位置让他有些尴尬，他想要站起来，就被两个老年人念叨着：“没事，没事，你坐在这里就行了。”倒是让马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这个场合可真是他的头一遭。在他借口离开前，那个婆婆就自来熟地问到：“年轻人，你是做什么的？”
“……打算去学校做行政工作。”马恩顿了顿，还是坐定了，友善地回答到。
“哦，刚毕业找工作？”爷爷辈问到。
“不，我昨天刚到日岛，第一次出国。原先是在大陆邮局做行政工作。”马恩如实回答到。
“啊，原来是外国人啊。”婆婆倒是认真打量了一下他，才说：“你是打算做外教吗？”
“还不清楚，要等面试后才知道。”
“教中语也好啊，现在中语很吃香的。”爷爷辈插嘴到，“我的孙子才五六岁，就被儿子媳妇教唆着学中语了，他连日岛语都还没说好呢。”听起来有很大的怨念。
“学会了中语才有容易找到好工作啊，出国也方便。”婆婆念叨着，“如果不是年纪大了，我也早去学了。”
“你不是懂中语吗？我们那时候，谁不会一两句中语？”爷爷辈这么说到，立刻就说了几句中语，倒是让马恩有些吃惊，只觉得发音比自己还地道。
爷爷辈和婆婆又开始拌嘴，虽然没什么烟火味，却让夹在中间的马恩不方便插话，只能呆呆听着。
“哎，年轻人，你结婚没有？”婆婆突然问到。
“啊，没有。”马恩连忙回答。
“没女朋友？”婆婆又问。
“没有。”
“不打算找一个吗？我给你介绍我的小女儿啊，才二十五岁，很漂亮的。”婆婆用一股推销味的口气说到。
“哈哈。”马恩只能微笑。
“是哟，善子是个顽固的家伙，不过她的小女儿本全没有继承她这一点，很好说话的，但就是太温柔了，才容易被人欺负。”爷爷辈说到，“肯定是因为最后一胎是高龄生育的缘故。善子啊，你也是挺走运的，那么大岁数了还想生。”
马恩这才肯定，原来两人真的相互认识啊。
“我就喜欢。你这老头懂什么？两男两女才本美。”婆婆立刻回嘴。
“哈哈。”马恩还是只能微笑。他不禁想，在日岛也有随意抓人牵红线的老人家吗？
婆婆又说了好一通自己的女儿有多好多好，渐渐的，马恩倒是觉得，这不是什么牵红线，而就是单纯在炫耀自己的女儿吧。爷爷辈和婆婆把马恩夹在中间，说来说去，但也只是让马恩知道，婆婆的小女儿温柔达理，性格大方，美貌动人，有一副好身材，然而，到底是怎样的相貌，多少岁，做什么工作，以及更加详细的个人信息，则一点都没透露出来。
马恩陪着两人在喷泉边消磨了半个小时，才找到机会插嘴，问了一下有关于公寓十三楼四号房的怪谈，没想到，两人竟然也是知情者。尽管之前在拉面店里的少女帮厨明日花提到过这一带的公共场所会有人知道，但实际情况和马恩事先想象的有些不同。即便如此，这两个偶然碰到的自来熟的老人家，也仍旧带给马恩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在之前的二十四年里本全没有碰到过离奇之物，拿到《七转洞玄秘录》后，人生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无形的开关，之后不断有状况发生。看似偶然，却又让人觉得仿佛真有一根命运之线在摆弄一切。要不，为什么一来到日岛，就住进了一个有怪谈的房间呢？为什么住进来的第二天早上，就遇到了知情者呢？仿佛这根命运的丝线，正在以一种快节奏，让自己进入到和过去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活中。
不过，要说自己的生活已经变得本全和过去不同，那倒也不是。马恩来到这个听起来熟悉，但实际十分陌生的国家，不过是一天的时间。哪怕一个怪谈正在让生活蒙上奇妙的色彩，但是，说实在的，怪谈中的离奇本全没有实际证据，死人也或许只是一个巧合，碰到知情者，或许是因为这个怪谈已经流传了一段时间，这一切看似即将会有某种离奇又危险的事情发生，但却又没有实际发生。
马恩很难肯定，自己所感受到的奇妙，究竟有多少是因为来到陌生国度的不安和兴奋，有多少是来自即将展开新生活的激情，又有多少真的是因为这般际遇真的很奇妙。
“真是让人意外呢。之前就有人跟我说过这个传闻，没想到今天就接连碰到知情者了。”马恩不由得这么感叹到。
“这一点都不奇怪呀。年轻人或许不太记得关于那间房子的事情了，但对我们这些老一辈来说，那可是近在身边的怪谈呢。我记得最初有人死的时候，就上报了，但是，大家当时只觉得是普通的杀人事件吧？”婆婆用稍微有些高昂的口吻，向爷爷辈求证到。
“杀人事件？不是吧？我记得是意外死亡，只是因
为那是高档公寓，所以才上报的。只是花边新闻。”爷爷辈这么说，“不过，后来又连续死了好几个，一开始大家都没有意识到，但是，不知道是哪一次报道，把死亡的巧合全都写出来了，才让人觉得，这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死亡。”
“啊啊，对对，大家起初都没有在意。在意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婆婆嘀咕着，“死得太过于巧合，就会让人感到不安呢。”
“年轻人，我觉得你还是早点儿搬出去才好。”婆婆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劝到：“你或许不相信，也不害怕，但是，不作死就不会死，遇到这种事情，不管是不是真的，远远避开才是正理。”
“我知道了，婆婆。”马恩笑了笑，又问到：“不过，我有朋友是研究怪谈故事的作家，他也拜托我帮忙找一些素材，如果婆婆你知道什么，还请多说一点。”
“怪谈作家？”婆婆一听，脸上就露出复杂的表情，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回想什么，之后看着爷爷辈，却对马恩说到：“有那样的朋友也真是不幸呢。”
这句话让马恩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好。他之前说的“作家朋友”自然就是明日花，但明日花其实不是作家，除了这个刚认识的少女之外，他还真没有其他朋友是对怪谈之类的故事感兴趣的。
“死掉的人，都是在八月二十四号死掉的。最初的尸体在房间里留了一个月，都发臭了才被人知晓，后面的大概两三天就会被发现了，大概也是公寓的人上了心，知道那间房不详，所以都会注意一点吧。”爷爷辈倒是没什么复杂的情绪，平淡地说到：“因为死了人，房间翻修了好几次，不知不觉就跟上时代了，你看，那栋建筑到现在还很新吧，而且档次越来越高，经营的人很有心，连死人都能当作资本，公寓的主人肯定赚翻了，听说大半年都在国外旅游呢。”
只是这些情报的话，其实在上岛公介的资料中有更加详细的记载，甚至还配有每一次死人的剪报，以及每一次翻新后，那间房子的具体状态影像。上岛公介似乎找过警局和新闻业的熟人，将那些压箱底的东西都翻出来了不少。不能不说，上岛公介的能量比马恩起初觉得的还要大。而且，对方的利索和先见之明让马恩不禁觉得，自己来到这个国家，就是为了解决这次事件一样。
还是那句老话，他的生活似乎正在蒙上一层奇妙的全新的色彩。
马恩希望得到更多的，不管是具体还是传闻，总之是不在已有情报中的新情报。这时，婆婆提到了：“我听说……嗯，只是听说的，死掉的人在死之前都会去三丁木公园。去公园其实是很正常了，但是，在日期上似乎也有那么点巧合的地方。”
马恩来了兴趣，追问到：“具体是怎样？”
“一开始是说，死的前一天会去，之后又有传闻，是死前一个月内都会频繁地去。”婆婆回想了一下，“怪谈嘛，总会牵扯上一些墓地之类的地方，也总会牵扯到一些奇怪的行为。我是不知道那几个死掉的人平时是不是常常去那个公园，但是，那个公园确实是推了墓地重建的。所以，大家就说，会不会是被报应缠上的缘故。”
“啊，报应，对，我也记起来了。”爷爷辈似乎也有了新的回忆，“据说，死者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头发是用那个公园的草编成绳子扎起来的。有一个死者是光头，所以，草绳就直接勒在他的脖子上了。”
“所以，其中一个死者是被勒死的？”马恩明知故问。
“不，全都是勒死的，但只有那个光头，是被草绳勒死的。”婆婆证实了爷爷辈的听闻，当然，也符合马恩已经拿到手的资料——死者都是窒息而亡，尸检特征符合被勒死的情况。只不过，两位老人家所说的草绳，资料里则本全没有提到，而且，是所有的资料里，都没有提到过凶器，并不被视为谋杀案。
“果然有点奇怪。”马恩点点头。
“还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一时想不起来了，人老了，记忆就不中用。”婆婆这么说到，又说：“说不定我的小女儿还知道更多呢，要不你俩见见面？算了，还是等你搬出那间房子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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