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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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恩藏在肮脏的长袍中，这件灰色的长袍已经不仅仅是伪装了， 更像是一个能够让自 己躲底起来的地窖。想象- - 下脱掉的感觉，就宛如是赤身裸体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是这个堡垒又轻又薄,并不足以让人安心。如果可以的话，马恩真想将长袍紧一紧,仿佛只要减少长袍内空荡荡的感觉,就能够提升自己的信心样一马恩知道 ,这是自己的错觉自己的情绪是如此的不稳定.自己的心灵正在承受过去从未有过的折磨. 如果这就是遭遇离奇之事物的代价,过去的自己或许会不屑顾，

一个月来平稳安定的生活一哪怕只是一 个假象一也已经让他感到自 己变化许多，期间，不明所以的失忆可能也占据了这种心境变化的分比例，但马恩却觉得，仍旧是自己的内心已经渐渐接受了平凡日常的缘故。很不可思议，马恩也觉得这-个月来，自己的转变是如此的巨大，但又觉得理所当然。孩子总是充满了幻想，到了三四十岁，不,哪怕到了七老八+，仍旧怀抱着年梦幻而死去的人也不再少数。马恩只有二十四岁， 但是，在工作了四年后，抛弃祖国故乡的一切来到异国他乡，生活环境的剧烈变化让自己在个月内就逐渐生思想上的变化，抛弃童年的幻想,接受现实,这种人们常识中的“成熟”是可能的，而且，并不罕见。

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当自己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产生了巨大转折的时候.思想上的变化足以让这个人在个月内变成他人眼中的另一 个

不算上“离奇之事物真的存在”这个前提，以上不过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常态罢了。

另一方面,马恩也觉得，要判断现在的自 己和过去的自己相差多少，是件很困难的事情，除非有人能够用上帝视角观察自己的一言行和思维方式，否则，又有谁能够知道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自己那些精明的同事都不一定清楚，因为.自己追寻离奇之事物的梦想从未对第三者述说过,而平日里那些追寻离奇之事物的行为,也都急藏在邮局的性质中。邮局就是过去的自己最好的伪装，当时之所以认为这个工作不错。正是因为预见到了这份工作可以给自己-个相比起其它工作更广阔的舞

马恩觉得，在祖国的时候,在他人眼中的自己，应该和现在的自己没有太大的差别: 一个正经的普通人罢了。

自己此时所有的恐惧、惊慌和那些动摇的心绪,所有来自于心灵的刺激，全都是一个普通者百姓会在此情此景 下产生的感受。可是,在离之事物面前， 这种表现却是最危险的。危险,但却停不下来。

马恩只能站在这千千万万的怪物群体中，等待着接 下来要发生的一切。他可以感受到，要不是这 具在梦境里的身体被秘药控制住,要不是这具身体真的犹如真实一 般. 可以被秘药控制住.否则.自己的精神和思维还要更加狂乱l。

现在,最有可能知道自己“变了个人似的” 的人，应该就是在来到日岛的最初几个日子里遇到过的人们了。马恩也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哪怕自己可以逃离这个梦境，也不太可能回到过去的自己了。三号房的邻居很可能从自2住进四号房的时候起就一直在监视自己，六号房的广田小姐确实在这一个月来和自己发展出了亲密的关系.可，由过去二十四年的积累而形成的自己，他们又能够理解多少呢?因为失忆,因为思想和思维方向上的变化，自己其实已经失去了判断“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标准，也很可能不会有其他人能够详实地提供这个标准。无论进行多少次心理调整，无论翻找出多少自已过去留下的资料，都不可能百分之百将过去的自己还原出来这就意味着 ，自已必须以个普通人的心态，略强于普通人的身手，去面对这些满是冲击性的事件。

下场如何,马恩已经亲身体验到了。

如果四号房的租客都倦入了类似这般的境况，绝对不会比自己撑得更久，反过来说，他们会在八月才死亡，简直就是奇迹,唯-的理由就

他们必须在八月才能死亡,而在死亡时间之前的日子，这些离奇之事物一边掩饰受害者的异常状态，但又不仅仅是为了控制他们的死亡时

- 原来如此,从异常到死亡的这段时间,其实是必要的吗?

失忆去的记忆.行为和思想上的改变，日常中的异常,异常下的掩饰.. ..所有那些可以记起来的,有关四号房怪谈的情报，以及自己正在遭遇的经历，看似凌乱而经微，但却被那疯狂的想法串联到起。

一个可怕的事实仿佛就在这荒谬的串联中徐徐揭开面纱。

马恩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但是,-旦将看似毫无关联的 ，平日里觉得不可能的事物联系起来,越是细思，就越是恐惧。明明

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诉自己，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只是自己吓自己罢了，但是思想变化，很可能只是失忆附带的变化,所有思维和精神上的压迫，也都只是边角料。四号房的受害者之所以能够活到八月，更深刻的原是:每个人都被调整了，就如同做菜的之前，有时会将食材预先腌制和调味样，自己和其他受害者样，被下料调整，进而产生种种必然的变化，只等若八月那京制之日的到来。

你死定了，马恩先生。三号房邻居的话再一次于马恩的脑海中浮现,这一次，比过去的任何-次都更加掷地有声。这个声音不是在危言耸听, 而就是在陈述一个实。这是他对“正走在敌人预定轨道上的马恩”的警告。之前无论如何都会产生一些质疑 ,但是，现在,仅就这句话而言，马恩已经不再怀疑了。死亡就在面前，悄悄的，一 点一点地,不知何时已经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马恩觉得自己呼吸艰难,可他又不敢大口喘息,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他下意识怀疑, 这个心跳声可能已经被身边的这些怪物听到了。只是，自己看不到它们的反应,所以，才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噗通，喷通，噗通

然而,此时此刻，他其实仍旧稳稳地，一如周遭的其他灰色长袍一 样，安静地站在原地，本全没有丝亳动作上的变形，就连一丝的颤斗都有。呼吸也好，肢体也好，所有能够被他这身灰色长袍呈现出来的细节，都是稳定的， 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才让这身衣袍抖动起来。

在他那疯狂的想法得出一个结论的同时，就宛如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般，掩盖下灰色长袍下的怪物们开始进步行动起来。

先是从群体中分出一支队伍，数量大约在五十多个左右 .马恩在自己的位置看不清楚。这支队伍里，高矮差距还是存在 .胖瘦就不明显了。它们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同一片范围里 ， 而是从不同的位置走出来，在这之前,根本无法辨别出它们和其它灰袍的不同，现在,也只有“它们组成了另一 支队伍”的不同，无法从其它特点区分出它们与众不同的阶层来。马恩打心底怀疑.这些怪物真的有人类常识中习以为常的阶层这支队伍的目的地明显就是那荒芜而平坦的中心地带，那个古者末知的看似庙宇神社的石头建筑。队伍不断前行, 就不断有其它灰袍怪物0入进入。当它们经过马恩视野可见的位置时，几乎已经有百个了。它们走入平坦荒芜的建筑周边，再度分散开,以这个石头建筑为中心站成圈形。在马恩看来，尽管它们没有测量过，但这个留形仍旧很本, 就如同事先在地上留有标记样, 它们之间的距离也是相等的.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大概都会是本美的对称。

它们一共站了五个圈，一个团套一个圈，越靠近石头建筑,圆圈的直径就越短,它们的数量也越少。而内圈和外圈的数量差所导致的视觉差也同样有一 种奇妙的对称感。石头建筑因为建材并不平整的缘故,其整体形状也是不平整的,可是，当这一个个圈形成时，建筑镶嵌在最中心,却莫名其妙地让马恩感受到一种怪诞的和谐感。

就仿佛这才是其本整的构造。

马恩的心跳再次加速，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了，如果是普通人的体质，如果是在现实中人们的身体，肯定会附带更糟糕的不良化, 甚至于，晕厥和死都并非不可能。可另-方面， 他也察觉到了， 现在所感受到的生理变化, 本全只是他的心理作用而已一 秘药的效果在这个梦境里惊人的好。马恩拼命从自己的幻觉和假象中将自己的注意力拉出来，重新放回灰袍怪物的动静上。

那些踏入平地,环绕石头建筑站定的怪物们开始轻声述说，像是哼唱,像是呢喃，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马恩都能听到，但听到的只是一些细碎的，粘腻的，宛如沾上了耳膜的声音。这个声音不响亮,也不干脆，音节也不清晰， 甚至让他觉得 ,这些音节的起伏和行进是古怪而别扭的，只是听到就让人忍不住语住耳朵。和之前在密林中行走时，它们所发出的声音一样,马恩仍旧不知道环绕石头建亢的它们到底都在说些什么，也无法从那不同寻常的音调和节奏中，找出其中蕴藏的情感象征和意义。只是，马恩觉得，两次发出的声音， 虽然像是同一种语言，但其表达的意思却有很大的不同。

不能用人们经常接触的语言所表现出来的感性和色彩去描述这些怪物的言语,但是,一定要去形容的话 ,马恩认为这种语言所表现出来的. 都是一些常人绝对无法接受的，违背伦理道德.违背人之先天本性和后天习性的东西， 是在描述一 些人类难以理解的事物。所以，才会显得如此恶心， 如此恶毒,让人下意识排斥。他不由得想:这是一种存在的时候 ，就会天然对人类发出嘲笑的语言。

可是,这也不过是他下意识的想法而已，没有直接的证据。

马恩不想再听了，不仅无法听懂，甚至从感性上,根本就不想记下来,不想要这个印象。这一一次，它们发出声音的时间很短暂，那宛如沾 上了耳膜的声音，却在具体的声音歇酒好-阵后，仍旧停留在马恩的大脑中，不断回

响。那片荒芜而平坦的地段又安静下来，马恩直勾勾盯着那里的怪物们和石头建筑,渐渐的.只觉得眼前有某种虚幻的轮廓在晃动，石头建筑也发生了某种难以描述的变化，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中钻了出来， 将巨大的身体覆盖在石头建筑上, 从而让石头建筑的轮廓变形了，和自己固有的印象不太一一样。

实上，马恩不觉得自己真的用眼睛“看”到了，这种感觉更像是脑海中的一种幻想。可是,他没办法驱逐这个幻想，没来由的，有一种强烈的情感驱使自己去看，有一种强力的逻辑在催促自己去看。在他分辨出这到底是怎样的情感和逻辑前. 突然有什么东西班到了他的脚边。这一下，马恩的注意力被打断了.他下意识看向脚边，只见到一个纸团个奇怪符号的纸团。

可是在之前的梦境里，他根本就没发现,或者， 没察觉到这个纸团。

而且，明明自己没有动弹，这个纸团是如何掉出来的呢?马恩的想法不由得围绕这个奇怪的纸团打转，猛然间，他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心

有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和恐惧感从前方排山倒海地涌来。他根本就不用去想，就知道是石头建筑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盯着地上的团，心里就仿佛有另个自己在警告，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绝对不能去看那个方向。那是绝对不能注视的东西。

哪怕没有注视，那里正在发生的状况，都已经让马恩觉得自己宛如风暴中的小船,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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