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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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以感受到肉体的痉挛, 那是一种痛苦，他可以感受到一种来自内心世界的嘎吱作响，那也是一种痛苦。
在这恐惧的海啸中，越是下潜，就越是可以感受到那巨大的压力给自己带来的痛苦。越是痛苦,就越是清醒。越是清醒，就越是痛苦。马恩睁开眼睛，扯掉身上的灰袍.收起黑伞，身体陡然坠落。在他的正前方.黑伞没有挡住任何东西，因为什么东西都没有.真正的东西他的脚下,那些长出节肢一样的眼球如同食人蚁群般涌来。在马恩落下前.这些眼球已经将他的落点覆盖了。
马恩倒置黑伞,向下撑开，膨胀的伞面就好似击打在空气上，让他的身体-缓。下一 刻，伞面飞速旋转,送伞骨中伸展出来的锯齿利刃，让飞旋的伞面直径扩大到四米.闪烁森然的寒光。马恩已经利用腰力翻转身体,头下脚上，用力将这黑伞推下去。黑伞和眼球群接触的一刹那.就有无数水球被压爆的声响，呆在马恩预定落脚点的眼球只剩下脓液流淌出来。
下一瞬间,黑伞机关“咔擦”- 响 ，飞旋的伞面在一个呼吸内就扩 大到了方圆三十米的距离。射离伞骨的锯达利刃被细小而坚韧的丝线牵若，共同构成了这个致命的武器。这个急速飞旋的切面不是平稳的，而是不断摇晃摆动，它切割的不是一个平面 ，而是一个又宽又矮的柱状。
地面瞬间被削掉了一层,小小的眼球纷纷爆碎。就连怪物的那变得粗壮的肢体,也没能挡住一秒。
失去了平衡怪物轰然倒地,但余下的肢体就好似鞭子样向马恩抽来。 这些肢体就如同橡胶做的一样,越拉越长。马恩撑住伞柄倒立若，在内在之眼构成的脑内景象中，怪物的一举-动都已经有 了征兆。几乎就在怪物挥动肢体的同时，他再次拧动手腕,黑伞中心骨的一截被巨大的推力射出 ,连带他整个人也重新送入半空中。轰隆!紫红色的蛇形闪电照亮了天空，人形的身影微微震，深红色的领带在风雨中招展，留在他手中的 ，是把勾形伞柄的三尺青锋。
没有剑尖,就如一块平直铁片磨出两侧的刃。
正所谓:十年磨一 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这剑既是伞中真剑，也是心中藏剑.锻造时虽然用了天外诡材，但也不过是黑伞中不起眼的模块之- -，但在此时此地.在这混沌邪恶的噩,于黑伞之中.没有比它更锋锐的东西。剑刃滑出一抹紫红色的光。
剑身急震,清厉的鸣动似乎拨开了空气，让雨水向四面八方溅开。
迎若飞快抽来的粗壮玻体,马恩提剑就刺。
上刺、下刺、左刺、右刺，正者刺，斜者刺， 缩着身体刺，转着身体刺， 从腰侧刺，肩膀处剌，从肢下刺...数不清的锋芒似乎能从每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
就如同祖国的侠客小说中,那些让人不由得悲叹敬佩怀念的角色。马恩就如同沉浸在那故事中，沉浸在那每个剑客刀客都要承受的痛苦，将那痛苦磨练出来的锋芒绽放。马恩从未见过现实中有人能够刺出这样的剑，仿佛只能从故事中找寻,但他现在做到了。
他的身体在哀鸣，他感受着痛苦，身体上的，精神上的，直逼眼前的恐惧和压力就像是要将他碾死，但伴随这恐惧和压力而来的痛苦，让他的神智超越了恐惧和压力。
他的眼睛无比明亮, 在阴沉昏暗的天空中绽放的闪电，就如同凝固在他那黑色的眼眸中。
他找到了光。
他用肉眼去凝视眼前，用内在之眼去放大所见 ，用头脑中浮现的公式去计算那些无比复杂的数字。
剑来，剑来，剑来，剑来，“剑呼啸而来的怪物肢体更加粗壮，而马恩就如同一只穿行在枝权间的鸟儿。
每刺，都刺在这些肢体的某一 点上，这-点带给他的支撑力，让他转动身体，虚空腾挪。他手中的长剑不是杀人的凶器,而是他的另一马恩的身影在怪物那粗壮的肢体间反弹,缠绕，如同鸣-样向怪物的主体冲去。
马恩的思维变得简单而纯粹，感受和理智在这一瞬间交融相汇 .不再矛盾，齐力推动他的身体。
-且吃我这一剑!
一二+四节气 ,惊蛰。
黄经345度,启，言发蛰也。万物出乎震,震为雷，虫惊而疾走矣。在滚滚的雷声余韵中，人形的身影和锐利的剑光仿佛融为一体，带著抹深红色鱼跃而起,来到了怪物的正上方。
飞旋的黑伞停止了， 锯齿铿锵收回伞骨中。怪物那怪延扭曲的身体剧烈蠕动。剑光于此时垂落，如-红线蜿蜒，说时迟那时快，便贯穿了怪物的身体。
紫红色的闪电再次炸亮时，马恩已经提剑站在怪物脚边。黑伞陡然离地而起，如同被无形的线牵若，飞至身侧。马恩一抬手，伞骨就套
住了剑刃，重新变回黑伞。 他用力一甩，雨水和脓液齐齐酒落，只余雨声哔然作响。
在他身后，怪物的巨大轮廊参差错开，分为两半倒下。它仍在蠕动,仍旧不死，仿佛在下一刻就能够用分成两半的身躯再次攻来,但在那之前,马恩已经提伞飞驰而去。
之前的打击让怪物多用了几秒的时间进行恢复.但就是这点时间，已经让马恩冲上台阶.砸破门锁，冲进了建筑中。
怪物于外边发出了需天又混糊的咆哮声。
马恩没有在建筑第一层停留。 第一层当然也有不少房间 ,甚至还有正馆和别馆之分， 或许在这些房间中也存在各种各样的秘密,然而，马恩进入噩梦里， 不是为了寻找秘密。他这一次骇入噩梦的时间有限.而结缘神的秘密是如此之多.真要追根究底，这点时间根本就不够用。八月死期到来前的一个月 ，也同样不够用。
至少要数十年或数百年，要人类的科学理论和实践更进一步，最低估计，恐怕也必须达到“宇宙文明” 的程度一这 里的秘密涉及到能够穿行宇宙的“伟大种族”， 它们不是“遇族”或“遇产” ，不是抵达了相对顶点，文明发展陷入停滞的守尸者,而是活生生的向上蓬勃发展的文明。
哪怕它们留在地球上的这些怪东西不是它们最高的技术结晶,也绝对不是还没能实际走出地月系的人类能够在短时间内破解的。
这就是马恩用自己那渺小而愚蠢的智落去揣测它们的答案。既然如此，马恩便不去尝试，他不是聪明人,只是一个笨蛋， 他不是科学家 ,只是一个教师而已。
他每天都坚持学习，增进自己，并以自己的认知和知识为标准，去定义“怪诞离奇之事物”。
一个需要人类文明水平达到宇宙级别后才能够理解的东西 .本全符合这个定义标准。对马恩而言,怪诞离奇之事物早已经找到了。而他不觉得自己需要知道太多的秘密，只需要知道能够让结缘神消停下来的那一个就够了。
所有的尝试，都是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而所有的尝试都有时间限制。马恩登上楼梯时.也在心中估算时间。
之前和怪物的战斗符合预期，在过去的记忆里，噩梦里没有出现过个体战斗力远超那个怪物的东西，最致命的地方在于:怪物的数量以及噩梦主场本身。在这个被敌人控制的噩梦里，敌人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如果是伟大种族亲自上场，那就- 点胜算都没有，但对手局限在“松左p门和邪教这个范围，这些人应该还做不到”为所欲为”的程度。马恩之前就考虑过了，这些人很可能还不是“伟大种族” .只是“伟大种族”的某种机制的一个可替换的导向性因素。
马恩仍旧觉得，如果三号房的邻居朋友可以等一 等.等到御手洗教授的考古揭秘本成后，再重新定制计划，胜算应该会更大。现在要想办法弄明白持枪女孩的底细。马恩紧握黑伞，感受着脚下那不同寻常的触感,看似坚硬的普通材质纹理，却时而让人觉得 ,踩下时如血肉般柔软，弥漫着铁锈味的空气中,开始掺杂些近似铁锈,但绝对不是铁锈的气味。血好似从地毯中渗出来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彼躁躏般低声哀嚎若。整个建筑就此变得不同，但事已至此，马恩也不会感到惊讶了。就算整个建筑就是一个巨大的怪物所化 ，正在咀嚼来到这栋噩梦建筑里的其他受害者，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也是可以想象和理解的。马恩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陷入噩梦后会来到这里，但既然这个噩梦是 “限定开放”的模式， 那人数就一 定不会少。 不是所有被邪教蛊惑的人,不是所有和结缘神产生联系的人， 都明白这一 切事端内在的秘密。不，毋宁说, 无法理解才是寻常。
马恩也不觉得那些能够控制怪异植物的邪教徒，变成怪物本身的邻居朋友，隐约是怪物的松左卫门等人，真的本全知道所有的秘密。结缘神是如此的怪诞离奇，他一直都认为， 这些人也不过是一 知半解地行动罢了，只是比全然无知要好些。
而他们的危险也多半是一知半解带来的。
马恩又听到了脚步声，他向 上方望去，那个和记忆中本全没有变化的矮小身影正从二楼走跑过，匆忙慌乱就如同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追赶。她步伐踉跄， 本全就像是勉力而行，从姿态上也本全看不出有任何系统学习过战斗方式的迹象。可就是这个女孩，开枪的时候可不会有半点迟疑。
马恩至今都不明白, 这个女孩到底有没有自我意识.亦或者说,在她的意识中,究竟是如何认知这个世界和他人的一她就像是一 个沿着固定轨迹运动的幽灵， 而不是一 个真正的生命,可是，马恩有时又觉得,这种想法才是错觉。
也许她就是现实中已经“死亡”的宫野明美, 在邻居朋友和松左卫门的时代.在结缘神的联系中,扮演着广田小姐的角色。然而，马恩没有证据。
这个女孩的存在方式奇特诡异，而行动上更是针锋相对。可
马恩偏偏无法从她身上读出半点恶意，哪怕被她杀死过一次，马恩也没有记恨也的意思，哪怕在裂缝洞穴的深处，她又-次袭击了他，他也仍旧没有生出半点敌意。不过，如果无法改变敌对的立场,哪怕是没有恨意也没有敌意,马恩也可以很平静地拔出自己的剑.
在邮局工作的人.普遍对敌人不抱有特别的情感，杀戮也不是因为对方可憎， 被牵连的平民总让人感到伤感.但工作就是工作,立场就是立场.为信念而行.仅此而己。马恩-步步迈出.不快，但很稳健，他也不再如过去那样，用一些小伎俩去惊吓对方一如果过去的自己有失误 ，马恩认为就是这里。心
马恩的脚步很轻，但没有掩饰自己的登楼。他也没有只关注楼，内在之眼从他的内心开起，穿过脑颅 ，从虚空中映照肉眼可见之处，向看不见之处穿透。波动的景象渐渐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有声音钻入他的大脑，耳朵听到的声音,与大脑觉得“听到的”有若微妙的差异。坚固稳重的建筑映照在脑海中的形象，在细腻地蠕动，这种蠕动只是种感觉，仿佛在咀嚼什么，又仿佛是某种庞然大物在睡梦中呓语一一它没有醒来，仿佛这里的切.都不过是它梦中所化.而这也是一种感觉,一种想象眼前所见和脑内所感，形成了-种让人作呕的，不协调，不统的违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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