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68
哭叫声从院外传来,四下一片漆黑,聂行风寻声慢慢走过去,推开院门,就看到前方树下立了一个小孩子,一个身躯伛偻的老婆婆正双手按住他肩膀,低声喃喃不停,一团萤蓝气息从孩子头部慢慢游出,继而弥漫到老人面前,孩子发出凄惨哭声,却丝毫不能动弹。
「住手!」
聂行风常见张玄捉鬼,知道那萤蓝气息是人的魂魄,老人正在吸孩子的精魂,他立刻冲上前大喝。
孩子哭声倏止,老人转过头,冷冷瞪着聂行风。
两眼黑洞,仿似没有瞳仁,却在闪电骤亮下反射出逼人的光,看出她是日间出现的那个鬼婆,聂行风吃了一惊,情急之下,顺手扯下旁边柳树上一条柳枝甩了过去。
「放开他!」
柳条在空中划过一道金光,狠狠抽在鬼婆臂上,她尖叫着松开了孩子,身形瞬间消失在雨雾中。
传说柳条驱鬼,没想到效力这么大,聂行风忙奔到孩子面前想带他回去,谁知探过去的手扑了个空,孩子身影也随之消散在空中。
「想救他,就跟我来。」
老妪嘶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隐约看到有团白雾奔远,聂行风忙追了上去。
聂行风在雨中奔了很久,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湍湍流水声,魏美凤说的没错,河水在暴雨下泛涨了,闪电划落,将渡河的石桥照亮,风雨中有个人影攀附在桥栏上,正不断向外沿移动。
「小心!」
聂行风忙飞奔过去,人影已经滑落桥沿,紧急关头,他只来得及探身抓住对方的一双只手。
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仰着头,一脸的惊恐,他努力攥紧聂行风的手,指甲深深嵌进聂行风的掌心。
「别松手,求求你,我不想死……」
「我不松,别紧张,把另一只手给我。」
聂行风将身子探出去想拽男人上来,谁知背后阴风逼来,他失去平衡,也翻落下石桥,还好坠落的同时来得及抓住桥沿,男人随聂行风的坠落也跟着落下,吓得奋力扭动身子,惊恐大叫。
男人的挣扎卸去了聂行风大半的力量,搭握在桥沿上的四根手指颤抖得越来越厉害,随时都有松脱的迹象。
聂行风仰起头,石桥上鬼婆的冷厉眼神鬼火般闪过,一晃就不见了。
该死,她是故意引自己来送死的……
「救命,放过我……」
男人突然爆出一声尖锐惨叫,聂行风回过头,见一团诡异赤光自暗夜飘来,化成怪异形状,迅速缠向男人脚踝,他惨叫声中被硬生生拖进了水里。
阴戾的力量牵引着聂行风也随之落下,眼前亮光一闪,将他整个人旋了起来。
啊……
大叫声中,聂行风睁开双眼,胸前很温暖,是张玄紧靠在他怀里的证明,外面大雨已停,一切都那么宁静。
原来是小神棍趴在他胸口睡觉,害他作噩梦。
聂行风抹去额上冷汗,没好气地把张玄推到一边。
他不该这么怕,如果真有事,守护灵颜开一定会出现,当然作噩梦属保护范畴之外。
聂行风之后睡得很香,等一觉醒来,张玄已不见了,他撑身坐起,掌心一痛,摊开手掌,上面几处指印怵目惊心。
不是作梦?那只有一种解释,自己又离魂了。
聂行风走出卧室,外面天已放晴,一个小男生正在门口玩耍,看个头比同龄孩童要小得多,有些孱弱,不过眼睛亮亮的倒很有神,正是昨晚自己遇到的那个孩子,看到聂行风,小孩立刻奔进了房,只把门帘掀开一道缝偷偷看他。
「小虎认生啦,不过看样子他的病已经好了。」冯晴晴走过来说。
「病真的好了吗?」
张玄刚洗漱完,看到跑进房间的小虎,他皱皱眉。
这孩子阳气不足,才会百病缠身,鬼界鬼界,听名字就不是好兆头,古尸能在这里保存这么久,看来这地界不是一般的阴,还是早走为妙。
魏美凤已去小卖部开门做生意了,趁冯晴晴去找小虎玩,聂行风把自己昨晚的经历跟张玄说了,听到一半,张玄含在嘴里的茶就喷了出来,「你又离魂了!还捉鬼!」
他抬起聂行风下巴左右端详,还好,印堂明亮,双目有神,没有见鬼落下的晦气,不过招财猫这招离魂似乎越练越纯熟了,动不动就来个空间大挪移,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董事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阴阳有序,互不相扰,鬼婆既然敢越界来缠小虎,自然有她的原因,你问也不问就打伤她,她推你下河已是最轻的惩罚了。」
「可是你不也是经常降妖捉鬼吗?」
张玄用蓝眸狠狠瞪聂行风。
「那怎么一样!我是天师,降妖捉鬼是我的本分,而你纯属多管闲事,我跟你最大的区别就是——我是收钱的!」
小神棍收钱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聂行风回瞪张玄,「那拉那个男人下河的又是什么东西?」
「是落水鬼找替身吧,鬼婆一开始捉了小虎的魂,却被你打散了,所以才故意引你去河边害你。」
「那男人会死吗?」
「回头打听一下就知道了,不过要是他没死,那才真叫见鬼了。」
饭后,张玄跟魏美凤借机车去加油站买了汽油,他们灌好油把车开回来时,看到河流下游聚集了许多人,魏美凤也在,张玄把车开到附近停下,跑了过去。
「出了什么事?」他明知故问。
「有人跳河自杀了。」魏美凤脸色有些苍白,指指前方小声说:「还是在校的大学生,听说是因为失恋,留书自杀。」
聂行风拨开围观众人走进去,溺水的人平躺在沙砾上,由于从上游冲下来,手臂脸上有不少撞痕,脸肿胀得厉害,在阳光下泛着青紫。
他绝不是自杀,是那怪物把他拉下水的,当时他脸上露出的绝望恐惧不是寻死之人会有的神情。
「董事长,我们走吧。」
见聂行风脸色不好,张玄拉他离开,不敢说昨晚可能是鬼魂在找替死鬼,注定有人要死亡的,不是小虎就是那个男人,这是命运,聂行风阻止不了。
中午他们向魏美凤告辞离开,小虎的病似乎已完全好了,看上去很安静,躲在母亲身后,怯怯地看他们。
回程仍是冯晴晴开车,见聂行风心情不太好,张玄逗他,「董事长,你该庆幸自己昨晚及时回魂,你离魂时,我跟守护灵都感应不到你有危险,要是你出了事,让我上哪儿再找一个一模一样的招财猫?所以,为了我下半生的幸福,以后你要尽量屏蔽自己的灵力。」
聂行风没笑,却说:「那男人不是自杀。」
「但他有自杀企图,所以才留遗书,鬼魂不会随便找替身。」
那团火一样的红光真是鬼魂吗?聂行风总觉得赤光的形体有些熟悉,像某种兽类,而且动作异常敏捷,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古山探险无疾而终,冯晴晴把聂行风和张玄送回公寓后,就直接开车去找周林林报导内幕了,看着小跑车一颠一颠的跑远,张玄道:「我发誓,这辈子绝不再坐冯晴晴的车。」
聂行风点头,深有同感。
两人回到张玄的家,张玄刚打开门,一道凌厉白光就迎面飞来,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探手抓住,却是个儿童用棒球。
再看房里,祖师爷神案跑去蹲墙角了,两套真皮沙发移到客厅正中充当战壕,游戏光盘、cd分别叠成小山状,龙门阵般左右摆开,纸人式神满天飞,好一个惨不忍睹。
「我靠,在自己家还要随时提防暗器,什么世道!」
张玄握着棒球冲进去,突然见大哥出现,变回狐狸原形的霍离有些怕怕,摆摆大红尾巴,跑到小黑猫身旁。
「你们在搞什么?!」
「我们来找你们玩嘛,可你们不在,小白就提议玩棒球,大哥放心,我做了结界,棒球飞不出窗外的。」
又是可恶小猫出的主意,张玄上前揪起小白颈上的毛皮,把它拎到棒球前,让它们对视,「就你一只猫还学人家玩棒球,一球就把你压成猫饼了!」
「喵呜!」
小白在抗议声中被扔到了沙发上,张玄又冲霍离吼:「你变回原形干什么?」
「比较凉快嘛,而且都是动物状态玩游戏,对小白比较公平。」
见霍离摇摇尾巴变回人形,聂行风心一跳。
他想起来了,那道诡异红光的形状是狐狸模样,跟霍离很像,但比它大得多,也凶残得多,只一瞬间就将那男人拖进了水里。
「狐精杀人……」他喃喃说。
张玄吩咐两只宠物收拾房间,大哥命令小离不敢不听,忙把还在空中乱飘的纸人收回来,又恭敬请祖师爷神案归位。
「大哥,这是什么?」
搬动神案时,有个铜色的东西滚落在地上,霍离捡起问张玄。
是张玄以前在聂氏公司捉鬼时顺手牵来的铜符,不过他记得符上刻有敕字,背面还有玄武朱雀的图案,可现在符面半丝纹路都没有,如假包换的铜块一枚。
好奇怪,不过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张玄随手又扔回神案上,让霍离继续打扫,他拉聂行风去了楼上的家,问:「你刚才怎么了?」
小神棍眼神还真利。
聂行风将自己的怀疑说了,张玄皱起眉,「你确定是狐狸?」
聂行风点头。
霍离的狐狸形体让他本来模糊的判断明确起来,他看看张玄,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神中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
火狐为数不多,能修练成精的更屈指可数,要是它是小狐狸的族人就麻烦了。
张玄本以为是鬼找替身,现在看来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而且,更糟糕的是被聂行风碰上了。
气涌上来,忘了上下级关系,张玄按住聂行风肩膀大吼:「招财猫你为什么不招财,却总是招麻烦?!我要求加薪加薪!」
【第三章】
当晚霍离离开时,张玄给他戴的天罡镯上多加了一道护持,又交代他最近尽量少出门,少管闲事,霍离顶着一脑门问号答应了。
他们走后,聂行风去浴室泡澡,张玄坐在客厅看电视,随便琢磨自己今后的性福生活。
聂行风泡完澡出来,见张玄一脸坏笑地盯着自己,直觉告诉他,小神棍现在脑子里一定在胡思乱想什么。
「你不是说要查师父的藏书吗?怎么还在这里看电视?」
「那件事先放一放,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商讨。」
张玄手一扬,一枚精巧的骰子滚落桌上。
「董事长,我们整晚在床上练摔跤也不是办法,不如一赌定输赢吧,赌点大,一次为准,怎么样?」
小神棍助理做得不怎么样,原来把心思都用在这上面了。
聂行风不动声色,「同意。」
「那你先。」
聂行风拿过骰子掂了掂,没有做过什么手脚,他随手一扬,骰子在桌上滚了几圈后定住了。
看到上面两个大大的红点,张玄抱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
「你这几天一定没给祖师爷上香吧?他老人家好像不怎么保佑你啊。」
「该你了。」聂行风微笑。
凡事不到最后,谁知赢家是谁?他并不认为张玄的运气比自己好多少。
「噗哈哈……」张玄大笑着甩下骰子,「我再差也不可能掷得比你更小,那机率比零都……低……」
后面的话噎住了,张玄看着骰子慢慢定格,很诡异、很诡异的定在一点上。
他不会这么衰吧?
抬头对上聂行风戏谑的目光,张玄垂死挣扎,「不如我们再……」
「这个结果告诉我们,比零都低的机率有时也会发生。」
骰子被收回,聂行风道:「看来祖师爷也没有保佑你啊。」
「等等,等等。」
此刻聂行风的微笑在张玄看来实在太恐怖了,他转身想跑,却被聂行风扯住胳膊摔到沙发上。
「愿赌服输!」
「服输服输,不过,可不可以先记账?」
聂行风其实并不真想拿张玄怎样,只不过喜欢看他乖乖求饶的模样,于是笑道:「账记得太多,你不怕到时还不清吗?」
「只要你不怕精尽人亡,我一定舍命陪君子!」
躲一次是一次,掷骰子自己不可能回回都输,到时正负一抵消,说不定自己在上面的可能性更大……
看到张玄蓝瞳里溢满诡笑,聂行风已猜到了他心里的小九九,不过没关系,他不着急,美食要慢慢品尝才能体会它的甘美,就像酿酒,越陈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