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22
梓在车外跟她挥着手说再见。浅深看着后视镜,辛梓的身影一直站在那没动,然后一点点变小变小,直到看不见。
妈妈,恐怕,我没法回头了,对着那个人我没有办法拿出不可一世的态度,目中无人的蛮横,有心生气也生不起来。虽然,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可我已经先行一步了。
浅深对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微微苦笑。
梁浅深受伤一事不久便在学生间传开了,老班这次对这个女生多少也有了点改观,以前看她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以为这个女生毫无集体感可言,现在看来有那么点错怪她了。
浅深后来又去医院检查了下,确定没有伤到骨头,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请了三天假,三天后才重新上课。可以回到教室,她猛然发现三天没来如隔三秋,关于自己的新绯闻她都不知道。
盛传庄清许向梁浅深表白的流言已经不胫而走。这虽然是事实,可是被人问到的时候浅深这次一改往日散漫的态度,口风很紧再三强调没有这回事,她不希望这件事给某人造成不好的印象。
这个时候已是临近期末,大家都为了期末考试抱着最后的佛脚。辛梓更是没得空闲,他是全校成绩最好的万能高分王者,人也挺好相处,而且有些题目老师未必讲得透彻,辛梓却能用简易通俗的方法把复杂的问题讲明白了,所以浅深看到他每天都被很多人围着问问题。辛梓每次看到她都是匆匆打个招呼,她都没有机会跟他说话,晚自修后的英语辅导也被他以课业太紧给间接推拒了,不过他还是会把笔记隔三岔五地交给她。
在家的三天不是白呆的,浅深想明白了一些事,也做了一个人生重大决定,狠下这个决心可不容易,这意味着梁美女要放下以往一直以来被人追的高姿态,第一次跟人表白。其实,她心里也是诚惶诚恐,辛梓以前对她的态度并不好,冷淡中带着疏离,最近接触多了才变得熟悉温和起来。可是,依照浅深这些年阅“男生”的丰富经验,且不说他喜不喜欢她,假如他现在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浅深,按他这种性格的也是绝对不会主动出击,或者说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下他是不会冒然行事的。加上这次流言的影响,浅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决定快速出击,省得夜长梦多。
于是,在课间找不到空隙接近辛梓的情况下,浅深悄悄在他的课桌里放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约他放学后在学校旁的24小时便利店见,她有话跟他说。
那天,梁浅深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守在便利店前的木椅子上等,每隔十分钟就要看一次手表,每隔五分钟就要张望下拐角处有没有人骑车过来,一颗心忽上忽下跟做云霄飞车似的。这种紧张得喘不过气的感觉让她深刻体会到自己当初绝情地拒绝前来告白的男生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而她现在唯有向上帝祈祷辛梓喜欢她比讨厌她多一点。
凡是路过那条小路的学生都奇怪地看到校花一个人坐在木椅子上,而便利店的店员更是看到那个长头发的漂亮女学生不知为什么在自己店前头坐了整整一个晚上,夜里露水重,天上飘起了小雨,到后半夜雨点渐大,不出多时就把那个女学生淋得从头湿到脚。她好心,拿了伞给她,可那个孩子生性倔得出奇,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嘴唇冻得发紫,面色苍白得好像马上要昏倒过去,可还是抖着身子坐在那里。
直到初升的太阳升起,她交接了班,那女学生才默默地站起来,鼻尖通红,面白如纸,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她坐过的那个地方留下一潭深深的水迹。
二十九问
那天有些出乎梁浅深的意料,她从高院办完事出来后竟看到辛梓的车停在外面,他坐在车里等她。浅深思维明显迟缓了片刻,杵在大门口有点呆,辛梓见她停住了脚步只好自己下车替她打开门,好笑地问:“不上车?”
他载着她回到了他们的别墅,屋里一片狼藉,颇有点惨不忍睹,辛梓对此没置一词,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便上楼回房。浅深看到那乱糟糟的一片立刻想起了那天不愉快的情景,心情顿时不好,便也不去收拾兀自回屋去了。这一呆一直持续到晚上,听到有人敲门,浅深忙把吃了一半的面包放下匆忙跑去开门。门外,辛梓穿着居家的白色线衫,米色绒布长裤,他的头发有点湿,白净的脸上轻微泛红,洗过澡后的沐浴露的清香扑面而来,让浅深不禁失神。
“吃饭了,下来吧。”
辛梓说完便转身下楼,浅深按下心中的讶异带上门跟着辛梓下了楼。然后,她目瞪口呆地看到收拾一新的客厅、餐厅,被她摔碎的花瓶果盆,还有零零碎碎散落在地的东西全部被清扫干净,茶几上摆上了新的花束,墙上挂上了新的油画。她再走到餐厅,餐桌上摆放着两碗牛肉面。
“家里没什么菜,随便吃一点吧。”辛梓先坐下吃了起来。
浅深看着碗里的牛肉面,百感交集,她最喜欢吃的面。香浓的牛肉配上纯正的猪骨汤,嫩绿的青菜摆上两条,再撒上些香菜,面条爽滑弹性,色香味俱全。浅深稍稍尝了一口,那种熟悉的感觉穿过食道透过血液嵌入内心,是她喜欢的鲜味,她怀念的感觉。
她回想起他们两个人一起吃的第一顿饭,也是碗牛肉面,顿时觉得心里涨涨的,便缓缓放下叉子,默默起身,走出了餐厅。
“怎么不吃?”
身后传来辛梓平静的问话,浅深没有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她就这样漠然地回道:“不饿,没食欲。”
在她回到屋之前,身后再也没有传来声音。
如果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那就都当作是假的吧,也比让自己多一分幻想来得好。
浅深还是过着早上起床屋里没人,独自吃早饭的日子,然后一个人驾车去事务所在那里钻研案子,接待新的委托人,找案件当事人谈话,去法院查看文件,有必要还要自己出去取证。她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有时候还会在晚上加班,比辛梓这个总裁都还晚,回到家的时候她会看到餐桌上备好的饭菜,然后第二天开始她会在外面吃好了回去,而辛梓自始至终都没有过问过,他似乎也很忙。因此,同一屋檐下,两个人却并非低头不见抬头见,反而碰到的机率是小之又小。
虽然她以前的工作态度就很认真,可是最近尤为疯狂,好像要把自己累死似的。事务所里的人对那天在浅深家的状况闭口不谈,颇有点小心翼翼。嘉妮终于看不下去,在连续两个礼拜帮浅深定盒饭之后,实在受不了地说:“你没必要这么虐待自己吧,还是我哥虐待你了,案子要一个个来,你急也没用。”
浅深头也不抬,自顾自地说:“过两天我要出差一趟,那个强 奸案不在这里开庭,我得过去,我不打算自己开车,你帮我订张汽车票。”
“我跟你说的你听进去没?”嘉妮气恼,伸手抽走浅深手里的文件夹。
浅深一愣,抬眼看看横眉竖眼的嘉妮,大大叹了口气:“知道了,我慢慢来,可以了吗?好了,快帮我去定后天的车票。”
“我哥知道你要出差吗?”
浅深做起了眼保健操,随口回道:“还没告诉他。”
嘉妮又生气了,立刻手插腰不客气地说:“你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他?他会担心的,记着今天一回去就跟他说。”
浅深苦笑,这孩子最近对她真是越发不像话了,仗着是辛梓的妹妹,公私不分,上班时间也敢对着她骂。
今天,在嘉妮的督促下浅深准时下班,可还没走出事务所迎面就碰上一个人。顾景然手里捧着一大束鲜花向她走来,银色的衬衫衬得他器宇不凡,英俊潇洒。
“真巧,你下班了?”他眼里满是笑,黑白分明的眸子极为漂亮。
浅深接过他送来的花,说:“刚下班,你来找我?”
“是啊,赏脸跟我吃顿饭吗?”
浅深犹豫,好看的眉不禁意地合拢。
景然看得明白,神色黯淡下来,神采奕奕的眼睛也光芒尽失:“如果不方便就算了,辛梓会生气,对吧。”
“不关他的事。”浅深怕嘉妮出来看到,自己手里捧着花怕是要解释半天,于是飞快地回嘴,“到哪儿,走吧。”
浅深其实并不镇定,跟着景然来到一家日本拉面店,景然很细心地帮她拉开座位,她回头谢了句,却立刻换来他的不满:“什么时候,你跟我这般客气了?”
浅深哑然,不知道该答什么好。
景然见她面露难色,马上替她解围:“没事,两年没见,生疏一点也是正常的。只是不要一直这么生疏就好。”
这家店的气氛不错,很日式风格,景然说是日本人开的,所以很地道,浅深点了点头,不做评价。之后,两个人静默地坐了会,等到点的面上来动了筷子后,才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景然卷起一团面,对着它吹了吹,笑道:“我想带你去豪华餐厅吃,还不如带你来这里吃。多贵的东西你肯定都吃过了,可是你最喜欢日式拉面,一定吃不厌。”
浅深正嚼着面,听到他说话后不禁一顿,随后淡笑着附和道:“是啊,日式拉面很好吃。”
景然一直不知道浅深虽然喜欢面食,可最喜欢的却是牛肉面。可自从她和辛梓分开后,她便不再吃了,和景然出去吃面也只吃日式拉面,久而久之,景然便误以为浅深最爱这种面。
景然拿筷子慢悠悠地卷着面条,柔声说:“浅深,其实,我这些天想了很多。想你为什么又会跟他在一起,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他静静地望着浅深,神情复杂,“辛梓他知不知道……”
“住口!”浅深倏地放下筷子,气息有点急,她面色阴沉地对景然说,“不准再提那件事了!就是你也不行!”
景然立马变了神色,慌忙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我只是不明白,不甘心,我很生气,却又不知道该生谁的气。”
“你觉得是我背叛了你吗?”浅深拿起纸巾轻轻擦拭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漂亮的眼眸里倒影着景然略显不安的脸庞。
景然慌神道:“我……”却说不下去。
浅深冷笑:“看来你真这么想。”她慢慢从包里拿出钱包,清楚分明地说道,“景然,我很喜欢你,也很珍惜我们之间的情谊,没有你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现在。可我并不爱你,我不挑明是怕伤害你,我一直以为你会明白这个道理,希望你能主动放弃我。老头子定的婚约我从来没有答应过,况且你觉得那个时候我会有这份心吗?至于他知不知道我结婚,我不在乎,我不怕他。”
景然木然地看着梁浅深在桌上放下一百块钱,拿起包离席,她最后还是给了他一个笑容,却是那么客气:“花你还是带回去吧,我也不好拿回家。那么,以后联络,再见。”
“能告诉我,到底我什么地方不如他,他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外貌、学历、才能、钱财还是地位?你给我个解释。”景然急迫地拉住浅深,俊颜悲痛难耐,再也忍受不了她刻意的疏离,无法接受他陪伴她的那六年时光就这么消失殆尽。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辛梓,只有顾景然,浅深无法对他说出伤人的重话:“景然,不要这样,你知道的,有些东西说不清。”
顾景然执拗地拉着浅深的手,急道:“可是,你知不知道辛梓的公司有问题,他剽窃别人的作品。”
浅深一怔,随之立刻正色严词道:“你胡说什么!”
景然也是一脸严肃:“你现在不信没关系,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你……”想到什么,浅深眯起眼试探地问道,“是那家公司的辩护律师?”
景然紧抿着唇,点下了头。
浅深甩手挣开他的禁锢,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辛梓不会做那样的事。”
“八年足以改变一个人,何况那个时候你那么绝然地要跟他分手,他公司发展得那么快,他为求成功急功近利也不是不可能。”
“景然,注意你的用词。我们现在这么争也是没有意义的,你若是想证明什么就去做好了,只是你也要找得到证据才是。”说完,浅深头也不回地走了。
浅深隐着满腹的薄怒回到家,辛梓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回来倒先是一愣,看看墙上的钟,问道:“今天这么早?”
“嗯。”浅深含糊地应了声,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