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77
此为防盗章
海棠树下有一树桩形状的矮几, 就放置在温泉池边。
不远不近的距离, 既不会让水溅到,又能让至身温泉里的人能够置物取物。
如约到院子里是打算取回搁置在温泉池旁的香薰灯。
这香薰灯原本是她打算泡温泉时舒缓精神用的, 但现在……无论她之前是怎么计划打算的,在温景然敲门进来的那一刻开始, 她下午的安排就不得不做些更改。
应如约认识温景然是在她16岁那年。
那天一月一元旦节。
她已经忘了具体什么原因,依稀记得华姨煲了鸡汤,又蒸了饺子。
她独自一人,听着客厅里新闻主播的声音,坐在餐厅里吃着华姨蒸的饺子。
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 她点亮了所有房间的灯,仍觉得寂寞难忍。
隐约能在电视声音稍低时听到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 和孩童吵闹撒娇的声音。
客厅里挂钟整点响起时,发酵已久的委屈彻底击垮了她, 她遮着眼睛, 哭得不能自抑。
从记事起, 如约就知道, 她的家庭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父母总是很忙很忙, 她总需要**完成一些事。
那些磨砺她成长的岁月里, 她渐渐就学会了咬牙坚持。
遇到困难,她的第一反应永远不是哭泣,而是解决。
所以再如何委屈, 她在发泄过后很快就想到了解决方式。
她把华姨蒸好的饺子重新加热, 盛在分层的保温盒里, 骑着自行车去医院送饭。
那年的s市很冷,她骑车经过半座城市,没戴手套的手指冻得发僵。
她抱着保温盒迈进应老爷子的科室时,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背对着她在整理病例。
眼前的男人身形修长,又身着白色大褂。此刻因为他抬手翻阅文件夹的动作,白大褂的上衣收紧,露出紧致的腰线。
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等如约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仔细地确认过标识后,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请问,应医生去哪了?”
闻声,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还握着几分文件,骨节分明得很是招人。
如约把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发怔。
相比较学校里那些还未长开的男生,这个男人面容英俊,轮廓分明,清俊的气质把他衬得格外出尘。
尤其他还穿着白大褂,衣架子一般的身材把这件简单又神圣的制服穿得格外衣冠楚楚。
她难得的,失语了片刻。
“应医生还在手术。”他的目光在她还未退去红肿的眼睛周围停留片刻,温声道:“你是哪床病人的家属?”
“我……我不是。”如约和他对视一眼,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耳朵,解释:“我给爷爷送点饺子。”
显然是没料到如约会是应医生的孙女,温景然停顿了几秒,转身把文件放回原处。
如约又一次看见他抬手时,背影勾勒出的紧致腰线。她翳了翳唇,有些耳热地低头盯自己的脚尖。
然后就听见他关好柜子,几步走近的脚步声。
“我叫温景然,是应医生的学生。”他低头,为配合她的身高还微微弯了腰:“你怎么过来的?”
那种耐心温和的语气……
就像是对着一个……还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却偷偷跑出家的小女孩。
如约眨了眨眼,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骑车。”
“手术刚开始没多久。”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她抱在怀里跟宝贝似的保温盒:“我帮你转交吧?”
应如约难掩失望地垂下眼,手指摩挲着保温盒好一会,瓮声瓮气道:“你爱吃饺子吗?”
温景然怔住。
如约把怀里的保温盒递给他:“等久了饺子就要凉了,给你吃吧。”
温景然垂眸看去。
女孩眼睫微湿,微红着鼻尖,那努力隐藏的失望略带了几分哭腔,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
如约的确是有些忍不住了,她今晚似乎格外脆弱,那上涌的泪意随时想要冲破她的防线。
她把脸埋进围巾里,也不等他伸手来接保温盒,径直放在了桌上,转身便走。
她穿过光影略显昏暗的走廊,匆忙下了楼梯。
就停在楼下的自行车不知被谁碰倒在地,纤细的脚撑弯折。
她几步跑过去,刚弯腰去扶车,身旁比她更快地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车把。
温景然替她扶起车,又检查了一遍刹车和脚撑。
等如约接过车把,他抽出刚顺手塞进口袋的一副手套递过去:“戴上吧。”
如约抬头看着他,一眼就看进了深幽的夜色里。
从那天起,她知道爷爷有一个叫温景然的学生。
也是从那天起,这个有着好听名字的人,一步步走进了她的世界里。
如果……
如果没有高中毕业那晚发生的事。
如约想,他们依旧能保持初识时,那纯粹的相处方式。
如约把香薰灯放在小客厅里的高台上。
她轻敲了敲放着火柴的小纸盒,抽出一根火柴划火。
微微粗糙的摩擦声里,只有零星的火星微亮,却半点没有划出火焰的意思。
她轻“咦”了一声,又连续抽了几根。
无一例外的,全都点不着。
正烦恼着,身后沙发传来悉索的声响,不等应如约回头去看,身后已伸出一只手来,抽走了她指间那盒火柴。
“有些潮了。”他微眯起眼打量了眼火柴,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想点什么?”
如约有些发愣:“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他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随手摆置在高台上的小东西,顺手越过她的耳朵,去拿蜡烛。
如约不自在地往一侧挪了挪,看他用火机点了蜡烛,忍不住问道:“你抽烟?”
“偶尔。”温景然看着因她气息而微微晃动的青蓝色火苗,指尖托着蜡烛两端放进香薰灯的托盘下方。
就连那打火机,也被他随手和她的香薰灯放在了一起。
“你去睡吧。”如约转身,拧开薰衣草精油往碟子里滴了两滴:“这个能助眠。”
水滴声清脆,同时漫开的除了滴入碟子惊起的涟漪还有恬淡的薰衣草香。
其实,比起薰衣草精油的香气,如约更喜欢薄荷和甜橙。
但大多数时候,她往往需要薰衣草助眠。
在原地站了片刻,如约听到身后他回到沙发上的声音,这才迈开步子,去卧室里抱她的电脑。
主卧没有书桌,如约想用电脑还得回到小客厅。
她磨磨蹭蹭地从包里取出充电线,估摸着温景然快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抱着电脑坐到了小客厅的落地窗前。
有些昏沉的日光撒了她满身。
明明没有阳光明媚,也没有阳光温暖,却依旧能够驱除她一身的寒意。
她抬眼望着院子里花开正艳的海棠,心想:这个下午很快就会过去了。
没等她的自我安慰生效,安静得只有电脑运转时有轻微声响的房间忽然响起他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可依旧悦耳。
如约心里的弦被他轻轻拨响,杂乱嗡鸣了一阵才重归宁静。
她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左右滑动了下。
良久,应如约才语气平静地回答:“爷爷在这。”
她对s大附属医院志在必得,这几日便也没忙着往别的医院投简历,安心地在家等着通知。
早上陪老爷子“沾花惹草”,下午跟华姨学做蛋糕点心,按照甄真真的话来说,如约这几日过的那就是她以后的退休生活。
所以,如约收到面试通知,先松了一口气的人反而是甄真真。
“星期五面试啊。”甄真真吮掉指尖的奶油:“你要不要去问问温医生,让他给你打探下情况?”
应如约往盒子里铺上最后一层奶油,侧目看她:“打探什么情况?”
甄真真恨铁不成钢的“啧”了声:“你不得知道这次医院到底有几个名额?你不得摸一下竞争对手的底细?又不是让你卖身求荣去走温医生的后门,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话落,似乎是觉得数落得还不够过瘾,甄真真轻推了下如约的额头:“我知道你对自己有信心,但现在这个社会,除了拼实力还拼人脉关系。我现在就能拍着胸跟你保证,像s大附属医院这种地方肯定有靠关系进去的。”
她的目光在如约面前已经成品的水果千层上打量了一圈,撑着扶手就从沙发上坐起来,兴奋道:“正好,你就提着自己亲手做的水果千层去慰问下温医生,好让医院的人知道你也是有后台的。回头面试时想把你刷下来还得看着温医生的面子思忖思忖。”
应如约觉得甄真真一定是昨晚出警时脑子进水了,说的话没一句能让她听得懂。
她宝贝似得把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水果千层放进冰箱里,从厨房出来时,顺手端了一盘做水果千层留下的边角料:“你一个直面人性黑暗的人民警察怎么思想还这么天真单纯?我做个水果千层就能劳驾油盐不进的温医生给我当后台了?做梦呢吧!”
而且重点根本就不是温景然给不给她当后台好不好?
她是去面试,又不是去攀比人脉的。
甄真真咬着甜酥酥的芒果,笑得眯起眼来:“别人一个水果千层当然不能劳驾温医生,但是你不一样啊……”
“打住。”如约立刻打断她,义正言辞道:“我不会给温医生送水果千层的,更不需要他给我透底开后门。再说了,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甄真真了解温景然才多少?
当年副院的女儿看上温医生,倒追时可是花了不少力气的。每天清晨都会带一捧鲜花给温景然净化空气,结果呢?
结果那些花转手就被温景然送了病人。
这送花不行,自然就得换招数了。
副院的女儿是出国留洋回来的高材生,在国外这几年思想也潮流先进,除了日常殷勤,投递各类音乐会门票,电影票等等,还每天坚持开车送温景然回家。
温医生是怎么回应的?
他跟如约借了自行车,天天自行车上班,愣是没给一次机会。
后来听说,副院的女儿什么办法都试了,偏偏温景然油盐不进,这事当时还是s大附属医院最大的八卦消息,每天更新一集。
快全剧终时,那副院的女儿终于不负众望得放了一记大招。
以温医生的前途做赌注,逼温景然和她交往。
简而言之,从了就平步青云,不从就再无前途。
嗯……
可温医生是什么人?
他即使不做医生也前途无量,怎么可能会受这种威胁。
后来,应如约听到的故事结局就是,副院的女儿辞职出国,副院……也提前退休了。
出于职业道德,他从来不收受病人家属递的红包。出于个人原则,他也从不向任何不公正低头。
这样一个人,她才不要去自讨没趣。
——
温景然查完房,正欲回办公室,忽然想起什么,问同行的另一位医生:“今天是星期三?”
猝不及防被提问的魏医生怔了下,连忙点头:“是啊。”
温景然抬腕看了眼时间,略沉思了片刻:“你先回去吧,我去人事科走一趟。”
人事科?
魏医生一头雾水地看着温景然走远,摇摇头,径直回了科室。
途径护士台的时候,魏医生回头看了眼偶有护士经过的走廊,脚步一错靠向护士台,手中的钢笔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引得低头输入讯息的护士抬头看过来。
护士的目光错过魏医生看了眼他的身后,笑道:“温医生呢,又被哪个病人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