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唐显庆四年，盛夏。

六月的天，阴晴难测，尤其是这巴蜀之地，方才尚还烈日当空，转眼已是乌云密布。

庭院之中，石子路边，密密翠竹兀自沙沙作响。路尽之处，乃是一竹屋，屋内陈设简朴，唯有一张紫檀双回纹檐几案颇为显眼，几案之上，铺着文房四宝，一对白玉虎钮镇尺压着几张雪白的信笺。

几案后，一老者端坐于胡床之上，双目紧闭，眉头深锁。五尺开外，一老仆垂手而立。

忽一阵狂风吹得竹窗吱呀不停，连带着那几张信笺也狂乱起来。老仆急忙转身，仔细关闭竹窗，却不敢生出一丝声响，唯恐惊扰主家。待老仆回身之时，却是一惊。只见那老者不知何时双目已睁，只是愁眉依旧。

好半晌，才听得老者叹息一声，却是凝重异常，既而提笔疾书，忽而又做凝神深思，须时，老者搁笔，老仆于一旁将早已准备好的印信递上，老者接过，提款下印，装封妥当，才又将书信交与老仆。

老仆接过书信稍瞥，但见上书名讳，满脸忧色道：“刺史与主家乃是叔侄，只怕现今已是自身难保，又岂有分身相救主家？”

那老者又是一声嘘叹，道：“如今这已是无奈之下策，你只管将信送到，勿需多言。”

那老仆本欲再劝，却见老者早已抬手示意退下。老仆无奈，正待转身离去，却又被老者叫住：“你需亲手将此信交予祥儿，切记切记！”见老仆连连允诺，方才命其退下。

待老奴离去，老者稍整衣冠，起身下榻，踱步于窗前。

屋外雨势稍歇，一家丁一路小跑，入屋禀呈，只道特使中书舍人袁公瑜尊驾离此地已不余十里。忽一记惊雷闪过，将竹屋照得通亮，老者身躯微微一怔，朝身后挥了挥手，家丁会意，自行退出。

老者缓步来到门前，凝目远方，只听得噗通一声，老者忽朝东北方屈膝拜跪，满目含泪，凝噎良久，泣语悲声道：“先皇，陛下，老臣……已然……鞠躬尽瘁……”

屋外，竹林依旧哗哗乱响，几案之上，信笺依旧躁动不休，窗外，大雨滂沱。只有那沾着红泥的印信，不惊不扰，其上篆刻之名，依稀可辨“长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