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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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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心口因她而起的剧烈跳动:“所以现在……便是揭开一切的时机了?”

她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说:“对,这个案件,已经结束了。”

卯时将至,天色虽还昏暗,但也已经到了要进宫朝圣的时刻了。

李舒白整好衣冠,身边人帮他理好卷册笏板等。他带着人走到门房处,黄梓瑕已经站在那里等他。

她再次穿上了宦官的服饰,玄色衣裳,青色丝绦,紧紧挽起所有头发,以纱帽罩住。一张略显苍白的素淡面容上,加浓了眉毛。他身边的杨崇古,又回来了。

李舒白向她点了点头,身后人将所有东西一并交给黄梓瑕。她接过箱笼,准备上马跟随。

李舒白看了她一眼,她便只能乖乖地下马,随着他一起进入马车。

“初春寒冽,况且天色尚未放亮,你倒是顶得住?”等她如常在那个小矮凳上坐下,他才嘲讥地问。

黄梓瑕抱着放杂物的箱笼望着他,眨了眨眼,却笑了出来。

他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自顾自地说:“好像回到了去年一样……旧日重现。”

李舒白抱臂靠在车壁上,唇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那时候,某人躲在我的车上,被我当场揪出指破了身份,还死皮赖脸不肯下车,反倒求我帮忙。”

“然而用了一年时间,我终究还是遵守了约定,帮王爷找出了这阿伽什涅的秘密,不是吗?”她看看一如既往置在案头那一条小红鱼,托腮问他。

李舒白凝视着她,微微点头,说道:“我这一生,与很多人做过交易。但是与你的这一桩,是我最划算的。”

“如今这局势,尚不知道我是否真的能帮上你,你又如何知道自己是否划算呢?”黄梓瑕问。

“就算你帮不上我,我此生能与你因此相遇,也已足够。”

他口吻淡淡的,却彷如在黄梓瑕的心口扬起巨大波澜。她仰望着他,只觉得无数温暖涌动身畔,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马车缓缓停下,大明宫已经到了。

李舒白起身走出车门,站在车上遥望着面前被宫灯照出隐约轮廓的大明宫,又回头看向黄梓瑕。

黄梓瑕抱着箱笼从车内出来,与他一起并肩站在那里。

晨风凛冽,呼啸而来,猎猎而去。

李舒白握一握她的手,说:“走吧。就在今天,演一场好戏给所有人看。”

黄梓瑕跟着李舒白自丹凤门而入,一直向北。

过龙首渠,进昭训门,沿龙尾道一路而上,含元殿便呈现在眼前。左右如同拱翼的栖凤、翔鸾双阁金碧辉煌,而含元殿则坐镇其中,在黎明破晓前的墨蓝天色之中,更显恢弘壮丽,气象万千。

其实皇帝近年多在宣政殿朝会,但今日正送佛骨出宫,满朝满宫之人都齐聚恭送佛骨,故此开启了含元殿。

在殿阁之下的王蕴,借着龙尾道上连贯的悬灯,一眼便看见了黄梓瑕。他不由得脸色大变,立即走近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黄梓瑕手中正提着箱笼,抬头看见他,只是微微诧异,便向他屈膝低头施礼:“王统领。”

王蕴脸色铁青,竭力压低声音问:“你如何会来到这里?”

黄梓瑕微抬下巴示意已经上了龙尾道的李舒白:“我随夔王来的。”

“他刚出宗正寺,就来找你?”

黄梓瑕摇头,说:“不,是你走后,昨夜我去找他的。”

王蕴死死地盯着她,太阳穴青筋突突跳动。他的脸色太过可怕,旁边人都不由侧目而视,反而黄梓瑕却面色平静,只轻声说:“蕴之,你没有履行对我的承诺,所以……我也只能有负于你。”

他如遭雷殛,愕然瞪着她,声音破碎:“你……你知道了什么?”

她声音极轻,却也极清楚:“我知道的,就是夔王知道的。”

“那你们……今日还敢进宫来?”

“他要来,我便随他来。”她转头看着台阶最上方。最前方的李舒白,他在离大殿最近的地方,虽然被后方许多人遮住了身影,但她知道,他就在那个方向。“他既然能豁出性命去寻求真相,那么,我又何必吝惜自己的微躯?”

而他却置若罔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所以,从始至终,你来到我的身边,就是为了他?”

黄梓瑕沉默片刻,然后偏开自己的脸,看向城楼下方广阔的青砖地,说:“我答应与你一起回蜀地时,也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一切的责任,依旧还是归责于他身上?

王蕴盯着她的侧面,想要反唇相讥,但看着她面容上那悲戚的神情,又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只能悻悻地甩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我会成全你。”

朱紫济济一堂,只有黄梓瑕是末等宦官,穿着一身玄青色衣服。四更刚过,天色尚未大亮,含元殿亮着无数灯烛,灯火通明。而左右双阁因为无人,所以只挂了几盏小灯,也并无人照看。

黄梓瑕向李舒白一点头,提起手中箱笼,向着翔鸾阁飞奔而去。她暗色的衣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并不醒目,把守的侍卫们也只关注龙尾道上下的官吏们,并未在意有人在黑暗中奔向了翔鸾阁。

直到黄梓瑕爬上了栏杆,站在那里大喊一声“陛下”时,正在殿门口排队的朱紫大员们才觉得不对劲。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翔鸾阁后,却见黄梓瑕站在最远的栏杆上,身后便是墨蓝的天空,正在风中摇摇欲坠。晨风卷起她的衣袂,直欲随风而去。

众人还未辨认出她是谁时,刚走上龙尾道的王蕴已经看见了她,他呆了刹那,对着她大吼一声:“你疯了!快点下来!”

黄梓瑕抬起手示意他,说:“王统领,请你不要过来,你若过来的话,我便立即跳下去!”

王蕴身后的侍卫并不知她是谁,立即骂道:“哪来的宦官,这是疯了?统领,我去把他拉下来!”

“不……谁也不要过去。”王蕴面色铁青,抬手止住身后所有侍卫。他回头去看李舒白,却见他悠然站在殿门口,在人群之中神情淡淡地看着黄梓瑕。

第291章 宿昔烟痕(4)

王蕴顿时觉得心头一阵火烧上来,正在愤怒无措间,却听见身旁几个大臣悄声议论:“这……这不就是当时鄂王跳下翔鸾阁的情景么?”

“是啊!没想到旧景重现,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当时鄂王指着夔王说是他逼迫自己,而如今,要跳下去的人却换成了夔王身边的小宦官……”

“这……难道这小宦官,也要如前面那些人一样,来一场痛诉么?”说这话的人,语调诡异,显然不但想起了当日鄂王跳楼时的情景,而且也联系到了张行英父亲跳下城楼的惨剧。

“嘘,夔王就在此处……”对方竭力压低声音道。

王蕴看着李舒白不动声色的面容,再回头看黄梓瑕凌风的身躯,看她在栏杆上摇摇欲坠,他只觉得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却又不敢动弹不敢喊叫,只能在这边看着。

只听到黄梓瑕的声音,远远传来:“陛下,诸位大人!我在此重演当日鄂王所做之事,只为了证明,若上天有灵,我亦可尸解升仙,化为青烟而去。”

“一派胡言!这小宦官何德何能,也妄想升仙?”

然而如此说来……当初已然升仙的鄂王,又如何会在香积寺后山死于夔王之手呢?

王蕴的心中,不由得升起这样的念头。他回顾左右,看见众人面上都是如此诡异的神情,知道他们也都与自己存着同样的念头。他终于实在忍不住,对着那边喝道:“你给我下来!这么高的城楼,你何苦为了点破这么一件事,而赔上自己的命?”

“请王统领不必担忧,也不必到下面去寻我尸身了,因我定会如鄂王般消失的,不留半点痕迹……”话音未落,她已经晃亮了手中火折,一指地上说道,“鄂王焚烧了夔王送给他的所有东西,而我也将随身的东西一并焚化,诸位,告辞了!”

随着话音落下,她往后一仰,便向着身后的黑暗跃了下去。

手中的火折落地,地上一堆早已泼了油的东西在瞬间腾起火苗,吞噬了面前的黑暗,也映得破晓的夜空陡然一红。

王蕴没料到她会就这样随便轻巧地跳了下去,顿时大吼一声,连眼都红了,向着翔鸾阁狂奔而去。

他身后的侍卫们也紧紧跟上。一群人来到翔鸾阁后她跳下的地方时,却只剩得一堆杂物在熊熊燃烧,一片寂静。

他扑到栏杆上往下看,却见下面被照亮的广阔青砖地上,空空如也。

他呆呆地趴在栏杆上许久,看见下面龙尾道附近的两个守卫,正在灯下站得笔直,才大声喊:“你们两个,有没有看见有人跳下去?”

那两个人抬头看见他,立即喊道:“禀统领,没有!”

“没有?!”王蕴又问了一声。

“是,连块砖头都没下来!”

他茫然地回身,却看见青灰色的破晓天色之中,有人站在柱后看着他。那人穿着玄青色宦官衣服,面容如玉,正是黄梓瑕。

见他回头看见自己,黄梓瑕向他一点头,叫他:“多承王统领关心。”

“你……你没有跳下去?”他心有余悸,但看见她如今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又觉得欣慰,脸上的表情也不知该是惊是喜。

“是啊,一切都不过只是障眼法而已。”黄梓瑕提起那个已经空了一半的箱笼,与他一起走回来。刚刚眼看着她跳下去的那些大臣,见她完好无损地与王蕴一起走回,浑若无事,顿时都诧异愕然。

李舒白刻意忽视了她身旁的王蕴,只朝黄梓瑕说道:“和诸位大人解释一下,你,或者说鄂王,是如何消失在翔鸾阁之上的吧。”

“是。”黄梓瑕向着周围好奇观望着她的诸位大员们行礼,然后说道,“其实,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障眼法而已。这个障眼法的要求有三点:第一,必须要在黑夜之中完成,因为若是在白天,一眼便会被戳穿,就玩不成了;第二,必须要在事后烧一把火,才能彻底毁灭痕迹,不至于被人发现所玩花样;第三,身上所穿的,必须是深色衣服,黑色最好。”

“杨公公,别卖关子了,你赶紧跟我们说清楚吧!”发声的正是崔纯湛,他性子向来急躁,又是大理寺少卿,对于此事最是好奇,“本官当日也是在场目睹的人之一,可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鄂王殿下是如何消失的。”

“其实此案非常简单。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鄂王殿下与我,选择爬上的栏杆是不一样的。在我们位于栖凤阁之时,鄂王殿下便选择在翔鸾阁左侧栏杆,这样对位于右边的栖凤阁来说,看过去便是正面最远处;而我爬上的是翔鸾阁后方的栏杆,对于站在含元殿的诸位大人来说,也是正面最远处。换言之,这个办法,只能在面对面时实施,万万不能在侧面来看。”黄梓瑕说着,从箱笼之中,取出一幅画,然后抖开,“因为,这个办法,需要放置一张画。而画是平面的,正面看来可以相合,但若从侧面看,却只能看到薄薄一张纸,马上就会被戳穿!”

她手中正是一幅黑底的画,上面留白处与栏杆一模一样,只是稍小一些。她展开画后的小木棍,又拉开一个折叠好的小木架压住,示意给众人看。

站在画侧面的人,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而在画正面的人,却都震惊地发现,黑色的画与尚且昏暗的天色融为一体,白色的留白正与后面的玉石栏杆相合,而站上画后架子上的黄梓瑕,正面看去,就与站在栏杆上一模一样。

谁也看不出,其实栏杆的前面,还有另一层画上去的栏杆。而看似摇摇晃晃的她的身躯,则正是因为下面小木架不太稳定而导致,看起来,却与站在栏杆上的状态一模一样。

“我想,鄂王当时起身,走向翔鸾阁后,便将早已放在那里的架子与画布置好,然后引起众人的注意。而他在怒斥夔王之后,目的已经达到,便向后跳去——”黄梓瑕说着,身子仰面往后一扑,立即便消失在了那幅画之后,“看起来,就像是往后跌下了栏杆,但其实他的身子,就在画后面的地上,安然无恙。”

“那么,这些留下的东西呢?收起的时候,必定会引人注意!”崔纯湛立即问。

“所以,需要一个借口,比如说——将之前夔王送给他的东西,一把火全部烧掉。纸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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